18 浮萍

浮萍

電梯層數快速閃過，直到10樓，‘叮’一聲，電梯門開了。

電梯左右兩邊都是工作區，來來往往的人走動，她今天出門沒帶帽子和口罩，便微微低了低頭，瞧見鄭安安扯了一下自己大衣袖子，“唯昭姐，那個......我媽她想見你......”

唯昭：“？？？”

她沒說話，但憑直覺已經猜到一二。

鄭安安沒再往前走，繼續說着：“姐，我本來是想安排的好好的，我媽她非要橫插一腳......你要是不願意見，也沒有關系的，我......”

“沒事，都已經到了，總不好意思再回去吧。”唯昭看着左右兩邊的工作區，通透也寬闊，笑道：“不過，這确實不像是個賞雪的地兒。”

“這層樓的頂樓時間半開放式茶廳，需要刷卡才能進，風景很好的，等下見完我媽，咱再去。”鄭安安走在唯昭右前側，給她介紹這一層的工作區，“這邊是PR，那邊的靠窗的是媒體運營部，中間這個是內部會議室......”

“會議室旁邊的那間是總經理助理辦公室。”鄭安安側頭朝唯昭笑着說，“也就是我。”

“那這家公司？是.......”唯昭早已猜到七七八八，但還需要聽到鄭安安親口确認一下。

“是我舅舅開噠，我來他這打工吶~不過，我不太想幹了......”鄭安安說着就見有人拿起手機來朝兩人拍照，她側着身，擋着唯昭，“我忘記這茬了，咱快走。”

鄭安安拽着唯昭直直的往董事長辦公室走，腳下生風，走的比剛剛快了兩倍速。

推開門，唯昭就見到一位身着駝色羊絨衫，外披墨綠色開肩，頸部帶着一件帝王綠翡翠吊墜的中年女人。

鄭安安淡淡出聲喊了一聲“媽”。

唯昭也順着點點頭，那人指了指對面的沙發，示意唯昭坐下，開口道：“唯小姐，很抱歉打擾了你和安安的約會，一直聽說唯小姐很優秀，這下終于有機會見面。”

話說的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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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安安站在一旁垂着腦袋，不吭聲，婦人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繼續說：“聽說唯小姐回家鄉是為了散心的，可有回去的打算？”

唯昭看了眼桌子上正悠悠煮的茶壺，圍爐煮茶，映着窗外的一地白雪，倒是雅致，香氣緩緩缭繞，帶着西湖龍井特有的醇。

“新廣有新廣的好，是京都所不能比的。”

答非所問就是回了。

她眉目一頓，彎了彎眉眼，表露溫慈，“你們這一代人能夠知曉新廣的好，算是難得，別看現在新廣的經濟形勢不好，但它根基還在，靠我們是不行的，得有你們這些新生力量的注入，才有機會。”

她聲音很柔，說的也很官方很正能量，“唯小姐作為演員，還是從新廣走出去的演員，號召力和影響力還是有的，現在的小年輕可愛追星了。”

她說着說着就瞥了鄭安安一眼，落在唯昭眼裏，這一撇卻是滿目慈愛。

“其實，我說這麽多，也是想問一下唯小姐，有沒有意向來新峰工作？”

新峰是近幾年新廣起來的新媒體公司，有成熟的運營鏈和産業鏈以及媒體團隊，唯昭在京都的時候也聽說過，但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也會有機會來到這。

唯昭嘴角挂着笑，沒直接拒絕，“阿姨，目前我和公司還沒有解約，只是請了年假，所以我也不好擅自做主。”

“這樣啊。”她說着擡頭瞧了一眼鄭安安，“安安啊，你先去盯一下Klove的拍攝，我和唯小姐還有點話要說。”

“Klove不是有關姐盯着嗎......”鄭安安撇撇嘴，整個人在此刻都變得乖巧了許多，最終說了個‘好’。

“安安從小到大對待朋友都很熱情，有時候呢，她容易被一些假象迷惑，分不清好壞，導致身邊出現了很多風氣不正的人。”婦人端坐在米白色沙發上，那張臉上保持着端莊與溫柔，她看向鄭安安的背影，目光帶着柔和與呵護，帶着一位母親對子女的愛意。

或許是常年醫美，隔着一個茶幾，唯昭看不出她臉上的皺紋，只聽到她說：“唯小姐，從經濟上來看，你或許對于我們有些幫助，但從交友上來看，恕我冒昧，你還不配。”

态度轉變之快，唯昭到有些意料之外，但仔細想想也算是情理之中，畢竟，一個能打亂人原本計劃的角色，從來不是善茬。

但她仍有些背脊發涼，怎麽會有人用這麽溫和的語氣一本正經的說着诋毀人的話。

娛樂圈裏處處都是明槍與暗箭，她原以為只是在這兒，只是這個環境和生态所導致，但現在看來是她想錯了。

哪裏有人，哪裏就有社會，哪裏就有明槍暗箭。

“唯小姐之前的事跡……我想明眼人心裏都明白，我也不用再提，免得你難過，娛樂圈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很多事情往往傳着傳着就成真的了，你一個女孩子，也怪難為你的了。”她說的那麽認真又輕松，她換了只手端茶杯，露出無名指上的大顆翡翠戒指，無一不在向她示意資本的力量和階級的差異。

唯昭沒說話，嘴角一直挂着笑，長久以來的微笑訓練，以至于她都分不清自己是真笑還是假笑。

“唯小姐，你沒結過婚吧，也沒有小孩，自然體會不到當母親的得為孩子操多少心，安安愛追星，愛玩二次元，沒問題，但那只能是隔着屏幕追星，現實和屏幕裏可是不一樣的，所以，我還是希望唯小姐能夠和安安保持距離。”她說的認真又懇切，“希望唯小姐體諒一下做母親的心情。”

我體諒你的心情，那誰體諒我的心情呢？

如此溫柔的強勢，打感情牌，遠遠比那些撒潑發瘋的女人更狠。

“好，我知道了。”唯昭嘴角微微向下不着痕跡的拉了一下，又接着揚起，她站起身，莫得問對面的女人，“阿姨，叔叔的性子應該和你不一樣吧？否則安安應該不會那麽熱情。”

唯昭眼眸向下瞥了一眼咕嘟咕嘟沸騰的茶，“茶不錯，可惜配錯了杯子。”

她走出新峰傳媒大廈後，猛地呼出一口氣，外面的空氣帶着寒冷的清爽，不同于剛剛那間會議室的沉悶。

路面已經打掃幹淨，雪被堆積成一塊塊的挨着花壇擺放，中間清出來一條幹淨的，僅有些雪後殘餘的冰水，唯昭走到花壇旁邊的一處積雪，雪的顏色不似之前那般純白，摻了許多灰質和雜草。

她随意踢了幾下花壇旁邊的積雪，雪花如粉，一下揚在空中，又一下落下，回歸安靜，宣洩過後，她靜靜的看着地上的雪，融成一灘水，唯昭拿出手機給鄭安安發信息：【安安，有點事先走了，抱歉。】

原本和鄭安安就是萍水相逢，原本就是明星與粉絲的關系，不需要這麽複雜，也不需要別人來指指點點。

她回來是散心的，不是來給自己惹不痛快的。

想起昨晚臨睡前的規劃，唯昭打算去超市買點東西，然後趁着天未黑把家裏的東西收拾一下，順帶把之前整理好的幾本書帶去許硯川家。

她打車直接去了臨山商場。

臨山酒店與臨山商場一脈相連，只不過後者的發展要更好，更前沿一些。

臨山商場有過一次大刀闊斧的改革，再加上，當地資源傾斜和幾次大型活動的成功舉辦，知名度漸高，當下，已經可以稱得上是新廣的地标性建築。

司機不愛說話，默默開着車，唯昭坐在後座，習慣性看向窗外，街道上有兩兩散散的幾個雪人，更多的是堆積起來的小雪山，不怎麽整齊的排放在道路兩旁，不知道為何，一提起“臨山”二字，她總是會莫名其妙的想到許硯川……

臨山商場一樓是奢侈品集中地，負一是大型儲貨超市，唯昭見慣了這些奢侈品，此刻也沒有那麽大的購物欲，就直接去乘坐直梯。

“等一下，等一下！”

唯昭正按着關門鍵，便聽見有一道男聲，她緊接着換了按鍵，然而，電梯還未反應，那男人就先一步上了電梯，又快速的點了關門鍵。

這一下，硬生生的将門外的女生隔開。

電梯正向下降落，唯昭淡淡收回眸子，看向電梯牆壁上挂着的商場二維碼，便拿出手機來掃描，正聽着旁邊的男人發語音，電梯空間就這麽大，說了什麽唯昭自然也聽見了。

一層樓的時間，足夠手機打開新的頁面，唯昭看着剛剛打開的vr實景導航，随意點了一處家具，便很快給出路線，方便了很多。

她又從購物入口處推了一輛小車，正準備走，就莫名其妙的被人抓住車筐尾。

“女士，幫個忙行嗎？”

說話的是剛剛着急忙慌進電梯的男人。

他穿了一件白色潮牌衛衣外加一件黑色飛行服，脖子上戴着一條銀質項鏈，細看稱不上特別帥氣，但一打眼兒就知道很有個性。

她下意識的攥緊手機，眼神向四周觀望了一下，出于本能，她拒絕了，“有事找警察，抱歉。”

唯昭雙手握住車把，打算調轉方向。

那人向後一瞥，抓住車筐的手又加了幾分力道，唯昭索性松了手，“這個車子讓給你了。”

“別別別。”那人看着蠻着急，“哎，你長的好像一個明星？……叫啥來着……忘記了呢”，他單手摸着後脖頸，眉頭輕皺，想了幾秒鐘，想不起來幹脆不想了，回頭偷偷瞥了一眼，又繼續朝唯昭說着：“美女，拜托了，幫個忙吧！”

唯昭：“……”

今天出門沒看黃歷，怎麽商場這麽多人，偏偏選中了她幫忙……

她面上兒笑着，神态自若，眼神卻瞧準好時機，對着剛從她旁邊走過去的保安喊了一聲：“師傅，是你掉的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