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把脈？

把脈？

十六年了，陳之橙才第二次去了外婆家。

第一次少不更事，約等于沒去。

如今，才知道自己外公是赫赫有名的老中醫，而外婆年輕時，是種植茶葉的，現如今幫外公采摘草藥。

但陳之橙卻第一次看見母親身上不一樣的感覺，眼中散發出光彩，整個人溫柔了很多，那是在家裏，在陳家都未曾見過的模樣。

飯後，陳以表姐在院子裏洗碗，見狀，陳之橙主動過去幫忙。

院子裏的角落，修了一個巨大的洗手池，供水的不是水龍頭，而是井水，是曾外祖父挖的井水，冬暖夏涼。

洗菜洗碗等家務活都是在這裏進行，記錄了一家子的生活痕跡。

“我見過你，但你是第一次見過我。”陳以一邊搓着碗，擡頭望着她。

“陳以表姐，你在哪見過我？”

“照片上，外婆的時光相冊裏，你成長的全部照片，那裏都有。但是見了面才是更好的，照片上的靜态，遠不如真人來得好。”

“全部照片？從出生到現在？”

她點頭。“小姨和家裏人鬧矛盾很多年了，外婆叫你們回來過，可是外公不給，小姨也嘴硬不回，每隔一段時間，外婆總要去鎮上領快遞，那快遞就是你的照片，我全都看過。”

“是我媽寄的，還是我爸？”

她搖頭，“我不知道，但是看你的照片總是有一種感覺，就像是追星，追了很久很久，不停的收集你的照片等各種信息，卻一直未見你本人。”

确實很像，她懂了，劉惠女士一直以來都是嘴硬好面子的主，她不回來，肯定也是不允許自己回來，以至于自己十六年沒有回過外婆家。

“實際上，外婆有過偷偷想去那邊找你們，可是飛機她坐不了，長途汽車太過于辛苦，外公拼死拼活不讓去，他說，要來，也是你們來，這樣子貿然過去，丢臉，怕小姨被看不起。”

“我爸不會的。”陳之橙篤定，但奶奶那思想，還真的有可能。

若不是陳之銘的到來，成了劉惠女士最致命的崩潰點，她怎麽可能回來？莫說十六年，很有可能是一輩子。

而照片，她猜想，也是老陳偷偷背着她寄過來的。

陳以又道，“外婆說，小姨的性子是最像外公的了，很倔，十幾頭牛都拉不回來。”

“這個确實，自尊心強得不得了。有一次，她不顧我爸的阻攔，偏偏要去買一個美容的保健品，結果沒有效果，卻還是嘴硬說效果好，天天堅持敷，結果最後是辟謠說這美容保健品是一點用都沒有，她這才停止，不過這件事也不準許我們提起，特別是老陳，害得我爸是好幾天委屈着呢，也一直成了我媽的出氣筒。”

兩人說說笑笑，爽朗的笑聲在院子裏響起。

吓得雞在圈子裏撲騰撲騰的飛來飛去。

“我想看看外婆的時光相冊。”

“嗯，不用你說，外婆也會給你看的。之橙，容許我八卦一下，跟你來的那個男生，是我們家什麽人呀？”

“他，”陳之橙回頭望了一眼在客廳看課外書的陸向澤，朝陳以一笑，“他是我鄰家的哥哥，我們倆也算是一塊長大的，第一次來外婆家，我一個人不安全，我爸叫他陪我來的。”

“哦，怪不得對你那麽好，處處關心。而且他長得很帥，看起來其他方面也不錯。”

聽到他誇獎陸向澤，陳之橙心裏面莫名很開心，有種小驕傲，但她不喜歡過多與外人談論陸向澤，每每此時，陳之橙都會轉開話題，“陳以表姐，那外公是個什麽樣的人？”

按照今晚外公的态度，陳之橙對外公的印象就是嚴肅，不好靠近。

陳以也感覺到了陳之橙的拘謹，便安慰道，“外公是個慢熱的人，相處了一段時間後，你就會發現，其實外公是一個很可愛的老頭子。”

外公洗好澡走了出來，叫了一聲陸向澤，便跟着去他的書房了。

陳之橙身子莫名一顫，等外公走回，才放松了身子。

“表姐，你一直跟在外公學醫嗎？”

“嗯，七歲的時候，一直到現在。”

“那一個人失眠了，是不是可以通過喝中藥調理？”

“當然可以，你經常失眠嗎？我幫你把脈吧！”

“不是我，是陸向澤。”

“行，我明天幫他把脈。”

“不要，”陳之橙出聲，咽了咽喉嚨，“這件事不能讓他知道。”

陳以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好吧，那我明天想個辦法。”

陳之橙認床，但是第一次到外婆家，陳之橙當晚就睡得很香，不知是今天趕車累了還是怎麽的，她一沾枕頭就睡着了。

翌日九點多，她一覺起來，全身心都疏松了許多。

出房門時，正好撞見了上樓的陸向澤，“陸向澤，你起那麽早，你不倒倒時差什麽的，讓身體适應适應。”

“又不出國，倒什麽時差。”

“知道了。”陳之橙努嘴，陸向澤一向活得很是規律。

“剛才陪外公在院子裏練了太極，現在先去洗個澡。”

陳之橙眼睛微微睜大，“你和外公聊得很好？”

他微微擡眼，“今天早上我起床看看日出，在院子裏看到了外公。”

陳之橙哦了一聲，就讓陸向澤回房間了。

樓下客廳，空無一人。

她晃蕩了一圈，一個人都不在，又往廚房走去，鍋裏面有早上熬煮的八寶粥，一打開，那香甜的氣味撲入鼻子內。

她二話不說就拿出碗筷給自己盛了一碗。

電視傳出的聲音在客廳裏回蕩。

陸向澤也正好洗好澡下來了，穿着一套簡簡單單的灰色運動服。

“陸向澤，你吃早餐了嗎？”

“沒呢，那你不幫我盛一碗。”他頭發上的發梢微微有水珠，整個人神清氣爽。

陳之橙不慣着他，“愛吃不吃。”

他嘆息了一聲，“照顧了那麽多年的鄰家小妹，那麽多年終究是錯付了。”

陳之橙手還捏着勺子，擡眼望着他，“好好好，我幫你盛。”

他拉開椅子，在她的面前坐了下來，看着她起身去幫自己盛粥，随後又放到他面前。

陳之橙不做聲，她忽而伸出手在他的額頭上觸碰了一下，“不燙呀。”

陸向澤斜倪她一眼，無奈的恢複了往常的正經，“沒有發燒。”

氣氛略微尴尬，“吃吧，不夠了，我再幫你盛。”

陳之橙看着鍋裏面的粥，思緒早飛往天涯海角了。

陸向澤以前小的時候也是悶悶的，不怎麽愛說話，人一直都是很沉穩。老陳也常常說他心裏面裝着很多事情呢，心理年齡遠超同齡人。

一個彈指在陳之橙面前晃過，陳之橙被吓了一跳。

“想什麽呢？”

“哦，沒呢，”她把勺子給他，“我想起來你沒有洗手呢。”

他呵了一聲，“我剛才洗了澡。”無奈的語氣。

她低頭不說話，三口并兩口很快就将粥給吃完了。

正欲離開時，陸向澤先一步拽住了她的尾發，“躲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我沒有。”陳之橙站在他旁邊，“我這不是喝完粥，去洗碗嘛？”

“放着，看在你幫我盛粥，碗我洗了。”

坐回到椅子上，陸向澤突然無厘頭的問了她一個問題，“陳之橙，你覺得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氣氛凝結住，只有電視劇裏傳出的聲音飄蕩整個客廳。

“你好像是第一次問我這個問題？為什麽忽然那麽問？”

“對，是第一次，所以咱們倆認識了那麽多年，你覺得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陳之橙仔細琢磨了一會，不懂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陸向澤在她的心中，一直都很優秀，按學習成績來看，他永遠都是班裏面的前三，也懂各種各樣的知識。

“你很優秀，學習成績很好。老陳老愛拿我和你對比。”

“嗯，除了學習成績呢？我是說性格方面。”

“你長得帥，身材好，人沉穩，籃球也打得好，很善解人意。很多，我都數不過來。”

陳之橙回答的語氣很是認真，陸向澤看着她認真的神情忍不住笑了出來，是真的開心，粥在嘴裏面甜甜的，但心裏面更加甜，“都是優點嗎？難道一點缺點都沒有嗎？”

“我誇你，你還不高興嗎？”

“高興，但是人都有缺點，人無完人，我要都是優點，就是太會僞裝，或者是你根本就不理解我。”

“那你說一說我的缺點？”陳之橙坐直了身子。

陸向澤搖頭。

什麽意思？他搖頭？

陳之橙伸手作勢要打他。

“橙子，你要是去問蘇至誠，他也不敢說呀！”

陳之橙哼哼兩聲，露出淡淡的微笑，意味不明的直直點頭。

确實不怪她，主要是陳之橙之前問過，蘇至誠因為列舉了好多缺點，因此被記在了賬上，在其他方面默默都給還了回去。

他吸了一口氣，“吃完了嗎？我把碗給收拾了。”

“說了我收拾，聽話，看電視去。”

“橙子，向澤。”

兩人齊刷刷望向門外，陳以表姐從外公的醫藥館回來了。

她把東西放好，“現在十點鐘，你們在吃早餐？”

“嗯，陳以表姐，今天收工那麽早？”

她背對着陸向澤，朝陳之橙輕輕眨眼，“唉，別說了，剛剛被外公給訓了，說我的把脈掌握得不夠透，讓我再練練，橙子，向澤，你們倆沒有什麽事吧？要不我拿你們練練手？”

陳之橙回答得很快，“我都可以。”

“我也可以。”陸向澤回了一句，就端着碗往廚房去了。

“橙子，你這經常熬夜呀，也總是愛看電腦，腎虛，肝火有時候也旺盛。”表姐的手涼涼的，輕輕的搭在自己的脈上，

陳之橙将袖子挽好，接下來輪到了陸向澤。

“之前睡眠不好，但是這兩天好多了，向澤，有的時候思慮太多也會傷身體，我讓外公給你開幾副治療失眠的藥吧。”

他微微颔首，“謝謝陳以姐。”

私下裏，陳以表姐點了點陳之橙的額頭，“對你陸向澤的失眠，我看你才需要調理，以後要少熬夜，很傷身體的。”

陳之橙這是又給自己挖坑了，她無力的靠在椅子上，“唉，為什麽每次我想幫別人，到頭來發現，小醜竟然是自己。”

之前幫鄭意借數學筆記，蘇之橙還說自己才是最需要的。

現在讓陳以表姐幫忙看病，原來自己也才是最需要的那一個。

每次安慰考不好的夏妍，看到成績的那一刻，原來自己才是需要被安慰的那一個人。

“橙子，你有時候挺看不清自己的，你才是活得最輕松自在的那個人，我想，你和陸向澤一起長大那麽多年，他平時肯定很幫助你吧。”

陳之橙點頭，所有身邊的人都知道，陸向澤确實是自己成長路上的武器。

“陳以表姐，我聽外婆說，你學習也是很厲害的。”

陳以大大方方的點頭，嘴裏還是謙虛了一句，“俗話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覺得我厲害，那是因為比我還厲害的人，你沒有看到。”

陳之橙又自卑了，嘲諷的搖搖頭，“我身邊的人都太厲害了。”

“剛才還誇你活得輕松自在，橙子，每個人走的路不一樣，人們所說的強者，也都是指某一個領域的對比，兩個人全方面的對比，那就沒有誰強誰弱。”

她嗯呀啊呀了幾句，“我不想聽心靈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