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痛多久

第35章 痛多久

藍焉坐進車裏,有些疲憊地往方向盤上一趴。

“咋啦?”林星欣邊系安全帶邊明知故問,“怎麽蔫了。”

藍焉不理睬她,緩了幾分鐘後才慢慢直起身子,一言不發地将車開上路。

林星欣握着那支粉霧玫瑰,自說自話道:“那花店老板還挺帥的,挺符合我理想型,也不知道有女朋友沒。”

藍焉忍不住看她一眼:“我要錄下來發給你對象聽。”

“終于肯說話了?”林星欣撲哧笑出聲來,“你覺得怎麽樣嘛?是不是很帥?”

藍焉悶悶不樂地從牙縫裏憋出三個字:“一般吧。”

裝。你就在這裝。林星欣心想。她已經琢磨出藍焉這家夥和那花店老板的關系必定有貓膩,雖不清楚細節,可傻子也能看出這兩人完全不像是單純的故人相見;再加上她對當年送鋼琴找不到收件人的事仍抱有好奇,當即暗暗決定這個熱鬧自己是非湊不可。

“倪诤是吧。”她悠悠地回味了一下這個名字,“挺好。”

好什麽好?藍焉在心裏忿忿道,為什麽她還挺高興的樣子?這難道是什麽好——

其實他也說不清,重新見到倪诤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兜兜轉轉這麽多年,他們竟然就在荞城又相遇了。這些年他不是沒想過倪诤會在做什麽,會離開野水嗎,離開了又會去哪。其實若是他有心想找,又怎會找不到一個切切牢記于心的人。只是壓根沒想過、也不敢想他們能有什麽別的結局,塵封的心意被判了死刑,該落幕的早就落幕。

如今倪诤倏然出現在自己眼前,他确實覺得無比茫然。過去太久了,誰也不再了解誰。其實這樣算起來,當年他又對倪诤了解多少呢?好像僅是憑着一腔赤誠真心,奮不顧身地撲上去,別的都不重要。

然而那畢竟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他了。

藍焉知道現在的自己丢了不知多少勇氣,畏縮、頹靡、不堪一擊,整日浸泡在無望的散漫裏,像發條生鏽的木偶。想嗎?想的。他怎麽會不想他?可見着了,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像從前那樣交付真心,他定是不敢了。可要他當一切沒發生,将那人當作是再普通不過的來往過路人?他又怎麽可能做得到。

Advertisement

還真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藍焉有些苦澀地想。

把林星欣送到家時正巧是飯點,然而泰國餐廳沒能約成,阿薩給藍焉打來電話,說約了朋友一起吃飯,讓他一會兒到一家挺出名的私房菜館去。

藍焉沒多想,和林星欣道了別便開着車過去了。阿薩有時會喊上業內的朋友組飯局,交流些工作上的事,那些人他都不熟,但每次都會很給面子地跟着一起。

可等到了菜館門口,藍焉四下張望,怎麽也沒見着阿薩的身影。

這家夥,剛剛在電話裏催他早點去,結果自己倒是慢悠悠的,半天不見蹤影。

藍焉靠在車邊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耐住性子,給阿薩打去語音電話。那邊拖拖拉拉半天才接起,趕在他嗆人前先着急忙慌地辯解起來:“不許罵我,我可以解釋。”

藍焉沒好氣道:“你怎麽還不到?什麽解釋?”

“那個,我其實……”阿薩突然吞吞吐吐起來,“其實是之前那個小郵,你記得吧?我覺得他挺不錯的,就自作主張替他和你約了頓飯。”

“……”藍焉眉心蹙了起來。

這個小郵是前陣子阿薩不知從哪認識的男孩,比他們都小好幾歲,還在念大學。藍焉和他在工作室門口簡短地見過一面,結果就是這麽粗略一眼,這男孩倒對他念念不忘起來,說想追他。

藍焉自然是拒絕了。他以為在明确拒絕後對方早該沒了那念頭,卻沒想還有阿薩這家夥在這兒莫名其妙地助力呢。

“你神經病啊。”藍焉不客氣地罵,“吃錯藥了?明知道我對談戀愛沒興趣,還搞這些幺蛾子,再自作主張就跟你散夥!”

“哎喲……我這也是,”阿薩苦笑幾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這也是為了你考慮嘛!不是,你到底心裏裝着誰啊?要為那人守身如玉?”

藍焉不說話了。

阿薩頓了頓,換上苦口婆心的口吻:“我知道你說你不想談,但我還是覺得試試總歸不會有事,看你整天那潦草樣兒,有人陪着哄着或許能開心點呢?說真的,人家挺好的,也是真心喜歡你,你給個機會又能如何嘛,要是相處下來不喜歡,那就再說。”

藍焉沉默片刻,還是松了口:“賣你個面子,就只吃頓飯。”

“……也行!”阿薩連忙道,“不往那方向去也行啊,你就當作是試試交新朋友,你們畢竟是……同類人嘛,肯定能有些共同話題!”

“知道了。”藍焉不耐煩地挂斷電話。

得,就當來和陌生人約頓飯。

他鎖了車往店裏走,剛進門就瞧見小郵站在前臺邊。他穿得很大膽,短上衣搭牛仔褲,露出一截蜜色的腰來。藍焉在心裏默默誇了句穿得挺時尚,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穿搭——只是随便套了件衛衣,在高級私房菜館的環境襯托下潦草得像個去操場夜跑的。

小郵果然一見藍焉就笑了:“不是吧,來這兒吃飯哥你就穿這樣啊?”

藍焉有氣無力地跟着他走進包間:“怎麽了,我平時都這麽穿。”

“沒事兒,還挺嫩的。”小郵拍拍藍焉的肩,“我有些朋友就喜歡你這型,改天介紹給哥。”

藍焉詫異地看他一眼。介紹……阿薩不是想撮合小郵跟他麽……?

小郵無辜地說:“哎哥,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不是那種愛死纏爛打的人,雖然薩哥說讓我再争取争取,但我知道這種東西強求不來,早就死心了。”

“那你怎麽……”藍焉疑惑道。

“多認識個朋友又不是壞事。”小郵無所謂地聳聳肩,“薩哥說讓我倆約個飯,我想着也不錯,可以和你聊聊天。他說哥最近心情不好?我在圈子裏朋友多,薩哥大概也想讓我帶着你多玩玩,多認識些人。”

“哎,聽他的意思……哥好像是受了情傷啊?”小郵壓低了聲音湊過來,“被甩了?”

……

好你個阿薩。

藍焉深吸一口氣:“沒什麽甩不甩的。”

小郵哈哈大笑:“行吧!不管是誰甩誰,都是過去了!放心,哥喜歡什麽款的盡管和我講,我肯定多給你介紹幾個帥的。”

藍焉悶悶不樂地接過他遞來的酒,喝了一口:“算了吧,我現在真不想談。”

“哦……”小郵若有所思地點頭,“也行。不過念念不忘也是有時限的啦,這陣子過去了就會好很多了。”

何止是“這陣子”……都九年了。這時限這麽久嗎。

這小子年紀輕輕,怎麽倒一副很懂的樣子。藍焉望着他:“你也經歷過?”

“怎麽沒有。”小郵大咧咧地說,“嗯……我以前也喜歡過一個人,很久都走不出來。但你看我現在每天還是挺開心的。”

“他是直男,有女朋友。”他悶了口酒,聲音裏添了一絲落寞,“我現在跟他還保持着朋友關系,偶爾還會見面。”

“不會很難受嗎?”藍焉忽覺有些郁悶。

“我已經說服自己了。”小郵扯扯嘴角,“而且不說服能怎樣呢?有些人就是再怎麽樣也沒辦法在一起的……只能接受。”

他說:“遠遠地看着他,也不錯。”

藍焉拿着筷子沒動,突然很篤定地說:“但是很難受。”

小郵沒了聲音,沉默幾秒後拿起酒杯笑了笑:“是,是會難受。”

“很難受。”他苦澀地仰頭喝了一口酒。

藍焉一時也講不出話來。他想愛實在是很奢侈的東西,兩個人同頻又相愛是件幾率多麽小的事,而能長長久久走下去又是多麽艱難的事。開朗樂觀如小郵這般的人,心裏也有一道如影随形的舊疤,而這傷口被牽扯的風險是一輩子,即使他現在說起那個人來可以這樣雲淡風輕,傷痛帶來的情緒卻是無時不刻不在翻湧的。

自己又因為某個人痛了多久?

兩人默默無言地吃了會兒,藍焉的手機忽然響起來。他起身走出包間接電話:“什麽事。”

打來的是藍世傑。他們上一次說話是什麽時候藍焉都快記不清了,總之突然打電話來肯定沒什麽好事。

“你在哪呢?”藍世傑粗着嗓子在那頭問。

“吃飯。”

“在哪吃?”

“我就是在廁所吃也跟你沒關系吧。”藍焉沒工夫和他進行一場父慈子孝的做作問答,“要說什麽?趕快說。”

“怎麽說話的?”藍世傑先是對兒子的言辭指指點點了一番,才開始切進正題。他怕是也知道藍焉對這話題會不高興,語氣裏帶上幾分猶豫:“你記得你季伯伯不?他女兒快生日了,我看你要不要去參加一下,跟人家認識認識,很不錯的一個小姑娘。”

“……我是同性戀。”

“什麽?”

“我說,我、是、同、性、戀。”藍焉平靜地重複了一遍,用最處變不驚的口氣就這麽對父親出了櫃。“爸,我再認真叫你聲爸,我說了別來幹涉我的個人生活了,我對你所謂的一切規劃都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說你是什麽?同性戀?”藍世傑像是還沒緩過神來,“什麽時候的事?”

“對,我是同性戀,我喜歡男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和女人談戀愛、結婚,做不到你想要的成家立業,說得夠明白嗎?還需要再解釋嗎?”藍焉耐心地說,“我十八歲就知道自己喜歡男人了,不會出錯的。你想聽更多細節嗎?我們接吻的時候他喜歡舔我的上颚,癢得我很難受,親完整個舌根都是麻的——”

那邊猛地挂掉了電話。

藍焉握着手機輕出了口氣,一團氣漿糊似的郁結在心裏。倒不是因為藍世傑,而是他發覺自己又在下意識地回憶。

藍焉收起手機轉身想回包間,猛然和不遠處站在前廳門口的人對上了視線。

倪诤手裏夾着煙,應該是吃飯中途出來抽煙的。

“你……”他率先開了口。

藍焉僵在原地,一時不知道是繼續往包間走,還是面對自己不願面對、卻又實在想念的那個人。

“你也來這裏吃飯?”倪诤掐滅煙,竟朝他溫和地笑了笑。

“是啊。”見那人這樣毫無芥蒂地講着話,不知道哪來的火氣砰地一下竄了上來。藍焉直直望向他,也笑:“來約會。”

你很高興嗎?看到我忘不了你的樣子很高興嗎?是,我就是賤,因為你的出現我心裏亂得厲害,你卻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是嗎?我不想看你笑,不想看你溫柔體貼的樣子,我讨厭你總是一臉平靜的樣子,我真想讓你也生氣,也難過,也恨我。

我傻。我徒勞地想要證明,我不是忘不了你。

倪诤聞言怔了一下:“這樣。”

藍焉感覺有很多話想說,想沖他大吼、大叫,那些話又全都哽在喉頭講不出來。可真蠢,他譏諷地想。正自暴自棄地打算掉頭離開,倪诤身後的包間裏走出來一個很漂亮的卷發女孩。

那女孩瞅瞅藍焉,旋即轉向倪诤,聲音溫溫柔柔的:“抽完了嗎?趕緊來吃吧,再不吃菜都快涼了。”

倪诤看了藍焉一眼,轉身跟着女孩進包間了。藍焉自嘲地笑笑,也慢騰騰地走回包間去。

他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因為小郵詫異地望了過來:“怎麽了?”

“沒事。”藍焉繃着嘴角,“我爸的電話,交代了點事,麻煩。”

小郵頓時表示理解地點點頭:“活着怎麽有這麽多麻煩。”

藍焉悶聲不響,眉頭緊鎖地喝酒。澎湧的辛辣從舌尖直沖腦子,四散開來,他霎時被嗆出了眼淚。而後苦澀随之蔓延滿口,好像只有靠酒精,心髒的跳動才能逐漸趨于平緩。

“哎你怎麽喝這麽多啊?”小郵奪下他手裏的酒,又嘆了口氣,“是不是今天聊這些,讓你難過了……很難過對不對。”

“我也很難過。”他低聲說着,用手背貼貼藍焉的臉,“好燙啊……你喝太多了。

“你這樣怎麽回去啊?我讓薩哥來接你?”

“不、用,”藍焉大腦一片混沌,撐着腦袋說,“我自己能回去……”

“哥你別開玩笑了,你醉成這樣要怎麽自己回去。”小郵頭疼地捏了捏眉心,“你是開車來的?”

“你、你要不幫我找個附近的酒店吧……”藍焉昏沉地垂下頭。

“啊?”小郵摸摸腦袋,“哥,一會兒我朋友來接我,幹脆順便把你送回家吧,給你叫代駕的話我也不放心。真的不用聯系薩哥嗎?”

“不——用!”藍焉大着舌頭說,“他又要嘲笑我了……你聽見我說的話沒啊?我要去酒店住,今天好難受,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那行。”小郵拗不過一個醉酒的瘋子,很快去結了賬,費力地把藍焉架起來,“我問了前臺,再往前點有家快捷酒店,我們先打輛車過去。”

藍焉任由他架着走,感覺頭痛得要命。快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聽見了倪诤的聲音。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怎麽醉成這樣?”倪诤瞧見他之後愣了愣。他大概也是剛剛結完賬,身邊還站着那個卷發的女孩子。

藍焉小聲嘀咕:“關你、屁事……”

“啊帥哥你們認識?”小郵擡眼看倪诤,“他心情不好喝多了。”

倪诤皺起眉:“你們現在去哪?”

“我打算先帶他去酒店……”

“我送他去吧。”小郵話還沒說完,便被倪诤沉聲打斷,“我開車過來的。”

“誰不是……開車過來的?”藍焉忽然掙脫開小郵的手,大聲嚷嚷起來,“就你有車是吧?就你了不起?知道你過得好,我也過得好着呢!”

小郵被猛一甩胳膊,驚得踉跄了一下,又趕緊重新扶緊這醉鬼。倪诤不理會張牙舞爪的藍焉,對着小郵重複一遍:“我送他去。”

小郵看出這兩人确實是認識,但還是不放心地戳了戳藍焉,悄聲問道:“這誰啊?能放心把你交給他不?”

“我是他朋友。”倪诤說。

“那好,我跟他是第一次單獨出來見面,肯定沒你熟。”小郵就真這麽把藍焉的胳膊放了下來,“那你們快去吧。”

“要送你一程嗎?”倪诤禮貌地問道。

小郵擺手:“不用了,我有朋友來接。”

他松開抓着藍焉的手,還不忘在人耳邊說一句:“哥,聽我一句,你可別惦記你那老情人了,我看你這朋友就挺帥的,早日拿下啊!”

藍焉模模糊糊地看見他朝自己眨了下眼睛。

……

倪诤走過來想要扶他,被他強撐着意識躲開,顫顫巍巍地要自己走。

他只好無奈地拽住藍焉的袖子,以防他走錯方向:“車在這邊。”

藍焉歪倒在車後排座位上,暈暈乎乎地聽倪诤在前面說:“那我先送你回去。”

副駕的女孩兒應了一聲,有些好奇地問道:“這是你朋友呀?以前怎麽沒聽過。”

“很久沒見了。”倪诤看起來不願意多答半句話,女孩也只得噤了聲。

“這樣啊……”

待他把女孩送回住所,車裏總算是徹底安靜了下來。藍焉閉着眼,幾乎快要睡着了。

“再忍一下,馬上就到家了,到家換了衣服再睡。”倪诤說。

藍焉哼唧了幾聲,沒在意他說什麽。等到倪诤下車拉開車門來扶他,他才忽然清醒了大半:“這哪啊……不是去酒店麽……”

“你跟那個人第一次約會,就打算去開房?”倪诤低聲道,“快點。”

“到底跟你……有什麽關系啊……”藍焉不情不願地下了車,趔趄了一步,又被他穩穩托住。

倪诤的家就在離花店不遠的一個小區。藍焉一進屋就口幹舌燥地到處找水喝,像只無頭蒼蠅亂轉。倪诤不慌不忙地進廚房去給他倒水:“你先坐着。”

“我不要……睡你家。”藍焉頭昏腦脹,撲通一下歪倒在沙發上。

倪诤無視他的話,走到沙發旁把水杯貼到他嘴邊。藍焉急不可耐地抓起他的手咕嚕咕嚕灌了幾口,水從嘴角流到下巴,再流進衣領,洇濕了大片前胸處的布料。

他滿不在乎地擦擦嘴,又想躺倒下去。

“藍焉。”倪诤輕嘆了口氣,“先把衣服給換了再睡。”

他伸手便去掀藍焉的衣角,被一個激靈躲開了。

“倪诤……”藍焉縮起身子,不樂意地把臉埋進沙發,“你真的好讨厭啊。”

既然他喝醉了……醉了是可以說這些的吧。

“你怎麽能這樣呢?”他含糊地說,“你怎麽能……這樣對我呢?”

可那人只是沉默着不答話。藍焉有些痛苦起來——好想哭啊。

“你,你想不想我?”他閉着眼睛,摸索着去抓倪诤的手,“那個女孩子,是你女朋友嗎?”

“別胡思亂想了。”倪诤任他抓着手,忽然輕輕地摩挲了一下他的手指。藍焉的睫毛顫了顫。他又想哭了。

太不公平了不是嗎?憑什麽你一舉一動都能牽動我的心?

他嗚嗚着斷斷續續控訴:“所有人都騙我,我爸也騙我,我媽也騙我,謝莉莉也騙我。但是你不可以騙我知道嗎?你不能。”

“你為什麽也騙我了?”藍焉無助地用手擋住眼睛,“明明我不在乎的……我不在乎那些人……可為什麽,你也這樣……”

他覺得這些話已經不受自己控制,在酒精的催化下某種暗藏的情緒不斷釋放和蔓延,他甚至很想揪住倪诤的領子,和他惡狠狠打一架。眼淚止不住地流着,憑什麽?愛總是這樣不公平嗎?

倪诤始終沉默着。等到小聲的抽泣逐漸平息下去,藍焉的呼吸聲趨于平穩,他才擡起手,用指腹很輕很輕地擦去藍焉眼角的淚。

到底還是沒換衣服就睡着了。倪诤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起身拿來條毯子給他蓋上。

不知道幾點,藍焉滿頭大汗地從夢中驚醒。夢裏記憶的碎片鋪天蓋地,蝴蝶振翅般席卷成狂風,把他逼得退無可退。他恍惚地坐起,在黑暗中睜大眼睛發起愣來。

他下意識地叫了聲阿薩,半天沒人應答才驀地想起這是在倪诤家。

靠……藍焉揉揉眼睛起身,艱難地摸索着往有光線的地方走。等走近落地窗邊,方瞧見有個人站在陽臺上抽煙。

倪诤背對着他,安靜地站在微淡的月光裏。藍焉很仔細地端詳他的背影,逆着光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讓他覺得這人像一只快要飛走的蝴蝶,影子被光切得支離破碎。

他走到他身邊,毫無征兆地奪過他的煙放進自己嘴裏。

倪诤垂眼望他,沒出聲。

悶了好久才慢慢吐出來。藍焉隔着那幾縷灰藍色低頭默不作聲,半天才啞着聲音說:“為什麽不睡?”

“睡不着。”

“小謹呢?”藍焉扭頭看看身後的黑暗,“在睡覺嗎?”

“晚上跟同學出去玩,在人家家裏過夜。”倪诤又摸出一根煙來,被藍焉眼疾手快地将整個煙盒搶過去。

他皺眉:“幹什麽?”

“別抽了。”藍焉把煙盒塞進自己口袋,“小謹不在,我們正好談談。”

倪诤凝神看了他幾秒。藍焉毫不示弱地看回去,只覺心裏有股不斷膨脹的沖動,想要和這個人大吵一架。

他想,只要倪诤說出什麽拒絕的話,他就要撒潑打滾鬧上一通,你憑什麽?憑什麽逃避?你憑什麽一點兒也不焦慮?憑什麽就我一個人在苦苦掙紮?

然而倪诤不着痕跡地将目光移開,神色淡淡道:“談吧,你說。”

“……”

藍焉張了張嘴,忽然啞口無言。他煩躁地抓了把頭發,一時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問起。他有太多想問的了,為什麽那時要騙我?為什麽鋼琴沒能順利送到?為什麽來荞城生活了?你這些年都發生了什麽?有想過我嗎?會像我想你那樣想我嗎?那個和你一起吃飯的女孩真的不是女朋友嗎?過去這麽久,你有和別的人交往過嗎?一定有吧?

把這些問題在心裏過了一遍,那股洶湧的情緒反倒啞了火。藍焉半天沒說話,待整個人平靜下來後短促地笑了一聲,認真朝着身邊的人道:“我真後悔認識你。”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