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chapter 13

chapter 13

宋聿禮那邊非常安靜，那聲“開擴音”其實很輕很輕，喻聞鄰只能聽到那邊有人在跟宋聿禮說話，但具體說了些什麽內容，他是不知道的。

但是，宋聿禮緊随其後的那句“大晚上什麽事”就太值得人深思了。

喻聞鄰自然地接過話，道：“我有點事找你，你現在在哪？”

“我在爸媽家，有什麽事你說吧。”宋聿禮聲音很平穩，并沒有顯示出什麽異樣。

後脖頸上一直顫抖的刀終于平穩下來，兩人大概率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呼吸聲比宋聿禮這個被綁架的人還要急促。

喻聞鄰把手機緊貼在耳邊，快步走下樓，盡可能把動靜降低到最小：“就上次我坐你車，好像有東西落你車上了，你能幫我找找嗎？”

“啊？什麽東西啊？”宋聿禮眸光閃了閃，鎮定地順着他的話往下說道。

喻聞鄰吞吞吐吐地說：“一個深藍色的禮盒，差不多巴掌那麽大吧。”

“我……”

高個子男人有些等不及了，他并攏五指，在半空中用力地揮了下手，示意宋聿禮挂斷電話。

宋聿禮遂道：“我明天給你找找看吧，現在太晚了，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先挂了啊。”

“哎等等！我那個是準備送人的禮物，實在是有些着急，不然也不會這個時間還打擾你。”喻聞鄰的聲音稍顯急切，似乎是怕他不相信，還小聲地告訴他：“裏面是一塊勞力士手表，花了我近七位數，你就當幫我個忙，成嗎？”

宋聿禮沒說話，但他能清楚地聽見兩個男人猝然變重的喘氣聲。隐晦地瞥過一眼，身旁高個子男人眼睛都亮了起來，渾濁的眼珠微微放大，俨然是提起了十足的興趣。

他對電話那頭的喻聞鄰淡聲道：“你等一下，我現在去車裏找找。”

宋聿禮保持站姿不動，餘光掠見矮個子男人俯身鑽入車裏，第一時間就去了副駕駛位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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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頸後的那把刀穩當當的橫在那裏，顧及着沒挂的電話，高個子男人也沒出聲，只是時不時看向車裏，用眼神催促矮個子男人動作快些。

宋聿禮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加快，喻聞鄰已經知道他眼前的處境了，但他卻不知道喻聞鄰下一步會做些什麽。

所謂的手表顯然只是一個拖延時間的說辭，根本拖延不了多少時間，喻聞鄰不該不知道才是，那他到底……

是想做什麽？

想到這裏，宋聿禮喉嚨有些發幹。

“艹！沒有啊？！”矮個子男人已經在後車座上翻找起來，甚至連車裏地毯下都沒放過。

高個子男人張嘴想說些什麽，但看見黑夜裏發亮的手機屏幕，又把話生生咽了回去。

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了，他也不想幹這種違法犯罪的混事。他們的首要目的就是拿錢，能不走轉賬自然是最好的，能拿到那塊手表的話也不是不能放過面前這個一看就沒什麽力氣的白斬雞。

車裏聲響窸窸窣窣，他忍不住往前伸着脖子，仔細打量車裏的每個角落。

後脖頸的刀随着高個子男人傾身的動作微微往後，刀刃傾斜向上，宋聿禮能感覺到自己脖子正緊貼着刀背那一面。

冰涼的觸感讓宋聿禮的大腦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他垂眸看着通話界面，腦海中思緒紛飛，喻聞鄰的名字頻頻出現在心頭上。

車裏的矮個子男人越找越急，後備箱都不死心地看了眼，但還是沒有任何收獲。他佝偻着身子，扭過頭沖宋聿禮兩人搖了搖頭，目光剛聚焦之時，動作愕然停滞。

“孟哥，你——”他眼珠瞪得極大，死死看着他的身後方向。

宋聿禮攥着手機的手指無意識地開始收緊，隐隐有了個模糊的想法，但他不敢回頭去看，想看見喻聞鄰，卻又害怕看見他。

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在胸腔處回蕩，腎上腺素在頃刻間飙升，宋聿禮自然垂下的手緩慢收緊，雙耳專注地聽着身後的動靜。

高個子男人，也就是孟東慢半拍反應過來，拿刀的左手還沒來得及使勁，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死死握住，他轉頭怒目瞪着身後的男人，張口破罵道：“別他媽多管閑事！不想死就給老子滾遠點！”

一聲帶着冷意的嗤笑傳入宋聿禮耳中，随後咔擦一聲，伴随着突然響起的手骨斷裂聲，抵在他脖頸後的刀子哐當一下掉落在地。

“啊！！！”孟東五官皺成一團，控制不住地尖叫起來：“手！我的手！！”

是喻聞鄰，他來了。

提起的心緩緩落了下去，宋聿禮如釋重負地輕輕呼了口氣。

不知道是這個名字的出現，還是生命威脅的徹底消失，宋聿禮這個時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後背竟出了一層汗。

他身後，喻聞鄰面色森寒，銳利的眼眸帶着無盡的狠戾，渾身上下都透着令人無所适從的壓迫感。

他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冰渣一樣鑽入孟東心肺：“你才是應該，滾遠點的那個人啊。”

話音剛落，他擰着孟東的右手猛一使勁，直接卸了他的左臂：“你不該動他的。”

不等孟東喘口氣，喻聞鄰又是一腳踢向他的膝彎，咔擦一聲骨裂聲響，孟東吃痛地叫了聲，鑽心疼痛讓他直冒冷汗。

頭還沒擡起來，他就輪動完好的右臂，重重揮拳朝着喻聞鄰的腹部而去，出手又快又恨，帶着十足的兇勁。

“喻——”宋聿禮出口才發覺自己嗓子都啞了，喻聞鄰沒聽見他的聲音，卻也注意到了孟東的小動作。

他單手接住揮來的這一拳，垂眸冷冷地俯視着孟東，眼神不帶一絲一毫的溫度，掌心略一使勁，用巧勁掰斷了他的手腕。

沒給孟東任何反應時間，喻聞鄰一腳踢向他的心窩，直給他踹伏在地。斷斷續續的吃痛聲從他嘴邊溢出，喻聞鄰也沒說話，冷着一張臉，腳上力氣卻是沒有半分收斂的意思，高高在上的眼神如看一只蝼蟻。

在地上掙紮躲閃的孟東感覺尤其強烈。

宋聿禮也被喻聞鄰這陌生的一面震驚住了，相處一年，不說多了解他，起碼宋聿禮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渾身仿若冒着煞氣的兇戾男人是喻聞鄰。

孟東高大的身子蜷縮成一團，已經是徹底沒了反抗的意思，宋聿禮趕忙把心裏亂七八糟的念頭逐出，勉強鎮定着心神，喚道：“喻聞鄰……停手！別再打了。”

“喻聞鄰！！”

被叫着名字的人置若罔聞，好像什麽也沒聽見似的，繼續重複着腳下的動作，一下接着一下，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沉悶的踢撞聲像是石頭般敲擊着心髒，宋聿禮直覺不對，起身快步朝他走了過去。

許是外人的接近觸發了喻聞鄰警覺的神經，他側眸朝宋聿禮的方向瞥了眼，鷹隼般的眸子第一時間定格在左側方緊握匕首的矮個子男人身上。

借着車身的遮擋，他自認隐蔽地俯身朝宋聿禮悄然走去。

喻聞鄰的目光太過專注，察覺到的宋聿禮幾乎是下意識就回頭看了一眼。

銀光在眼前閃過，宋聿禮的視線尚未聚焦時，耳側就傳來一道勁風，下一秒，暴起青筋的手背近距離抵在他眼前。

喻聞鄰人高，手也長，手腕上戴着一塊珍藏版的百達翡麗，有那麽一瞬間，表盤折射出的光刺得宋聿禮眼底都有些發酸。

鮮紅的血液順着喻聞鄰手腕蜿蜒而下，将銀質表帶浸成了绮麗的紅色。

喻聞鄰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硬生生掰開矮個子男人攥緊的右手，任憑刀尖在血肉裏翻轉研磨，鮮血如注留下，他動作也沒有丁點兒停滞猶豫。

矮個子男人直面喻聞鄰沉靜的黑眸，鼻翼嗡動，重重的喘氣聲在空曠的地下車庫響起，呼哧呼哧的聲響伴随着匕首掉落在地的铿锵聲，這一聲，同時響在三人心底。

喻聞鄰像是掙脫掉束縛的野獸般，一把按着男人的頭狠狠砸向車玻璃，嘩啦一聲脆響，密密麻麻的裂痕出現在車窗玻璃上，玻璃應聲破碎，男人臉上出現了大大小小的傷痕，鮮血絲絲縷縷在臉龐上流淌，宋聿禮沉下心，先撥通了物業電話，其後報了警。

接連兩通電話結束，喻聞鄰仍是沒受到絲毫幹擾，就着鮮血直冒的右手，握緊的拳頭如暴風雨般不斷落在男人身上。

宋聿禮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喻聞鄰的表現已經不是一般的失常了。

出手又快又狠，全程沒有任何停頓，而且都是有意識地落在人體脆弱的地方，像是感受不到疲倦的永動機。

宋聿禮沒來由的有些慌亂，但眼下時機不對，最關鍵的事就是攔住喻聞鄰，讓他停手。

不然照這樣打下去，有理也變成沒理了。

“喻聞鄰，我沒事了，別再打了。”宋聿禮嗓音微顫，說話的同時也上前拽住了喻聞鄰的手臂。

那手臂如同鋼鐵鑄的般，宋聿禮使出全身力氣也沒能撼動分毫，反而因阻礙了喻聞鄰的動作被他一把甩開。

力氣太大，宋聿禮往後踉跄了兩步，心底不甚清晰的猜測逐漸成型，他咬咬牙，從後面一把摟住喻聞鄰的腰，在他耳邊啞聲道：“停下來好不好？我害怕。”

“喻聞鄰……喻聞鄰……”熟悉的聲音在腦海中乍然響起，遙遙傳來，顯得異常空靈。

身體裏沸騰的血液也随之一點一點的平靜下來，喻聞鄰搖搖頭，腦子有些鈍鈍的疼。

他緩慢地松開手，矮個子男人此時已經是頭腦眩暈，目光都略顯渙散了。沒了喻聞鄰拖拽的力氣，他順着車身呼哧一下滑倒在地，每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喉管裏濃濃的血腥味。

宋聿禮現在沒空管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喻聞鄰身上：“我沒事了，喻聞鄰，你……你手疼不疼？”

宋聿禮本來想問他‘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了’，但話到嘴邊卻又覺得不太對，生怕會刺激到喻聞鄰，或者讓他聯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于是拐了個彎，問起了他的傷勢。

順着他的目光，喻聞鄰呆愣地看向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好半天才回過神，聲音緊巴巴地問道：“我這是怎麽了？”

宋聿禮眼神閃了閃，放輕了音量，安慰道：“幸好你來的及時，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喻聞鄰沒說話，兀自看着鮮血直流的右手掌心，目光空洞，神情茫然。

四周圍滿了雀躍歡呼的觀衆，偏黃的燈光照在冷硬漆黑的擂臺上，喻聞鄰對面出現了一個金發碧眸的壯年男子，身形高大魁梧，手上戴着深藍色的拳擊手套，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十足的挑釁意味。

喻聞鄰心裏莫名一快，垂眸看向自己雙手，同樣戴着拳擊手套，而且還是最為醒目的紅色。

這個發現讓他四肢充滿了力量，體內名為‘瘋狂’的野獸悄然出籠，他迫切地想做些什麽來發洩自己過分旺盛的精力。

“喻聞鄰？喻聞鄰？”

喻聞鄰愕然回神。

剛才憑空出現在腦海中的那一幕，是他以前的記憶吧？

他以前……去打過拳？

宋聿禮擔憂地看着他：“在想什麽？”

“沒有。”喻聞鄰想也不想就回道：“沒什麽。”

他這欲蓋彌彰的表現讓宋聿禮沉默了兩秒，好在宋聿禮也不想逼問他，正好小區的保安師傅們也來了，兩人一組把一高一矮兩個男子劫持住。沒多久，警車的聲音由遠及近，一路駛進地下車庫，停在了衆人面前。

為首的那輛警車副駕駛位上下來一個英氣十足的警官，眉眼淩厲，氣勢沉穩幹練。他環顧一圈地下車庫的環境，徑直走到宋聿禮面前，先出示了工作證件，後道：“您好，請問是報案人宋先生嗎？”

血液的鐵鏽味撲面而來，鄒嘉白話音還沒完全落下，就對上了站在宋聿禮身後的喻聞鄰那雙冷靜到詭異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