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chapter 24

chapter 24

又到了喻聞鄰複查的時間。

難得是個大晴天，萬裏無雲，也不是很冷。

長長的過道上零星有幾個或坐或站的人，比起醫院的其他科室，精神科的人明顯要少了許多，也安靜了許多。

喻聞鄰坐在走廊的座椅上，安靜地等待着裏面跟醫生交流的宋聿禮。

他們一定是在說自己的病情。

雖然喻聞鄰并不覺得自己有病，但他也知道，所有的精神病人都會反複強調自己沒病這件事。

另外，他的記憶也恢複了。

但他還沒想好該怎麽跟宋聿禮說。

或者宋聿禮早就知道了。

他大概是在等自己主動坦白。

想到這，喻聞鄰有些心虛地眨了眨眼睛，莫名也開始覺得自己不靠譜起來。

“咦？喻聞鄰？”

一道并不怎麽熟悉的聲音在叫他的名字，喻聞鄰擡眼看去，并不是很樂意搭理某人，但迫于基本的社交禮儀，還是懶洋洋地應了一聲：“是孫醫生啊，好巧。”

“好巧啊，喻先生。”比起喻聞鄰，孫彰的表情就顯得誇張多了。他看了眼科室名字，裝作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怎麽會在這看見你呢？”

喻聞鄰不答反問道：“怎麽？你是這個醫院的醫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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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彰走到他對面站定，笑着說道：“那倒不是，我來這裏找我的一個師兄，他是精神科的主任醫師，喻先生，需要我幫你介紹一下嗎？”

喻聞鄰盯着他看了兩秒，忽地笑出聲來。

“看來孫醫生是覺得我有病了？還是精神病？”

“喻先生誤會我了。”孫彰鏡片後的眼睛眯了一下，話裏聽不出什麽多餘的情緒，卻是在很認真的給自己辯解：“我沒有什麽別的意思，只是感覺喻先生可能會需要幫助，我好心引薦，僅此而已。”

“不是可能，是的确需要幫助。”喻聞鄰聲音壓得極低，銳利的眸子好似穿過皮膚，望見了他心底的最陰暗之地。

孫彰垂落在身側的手指微微一動。

“說起來也挺好笑，你知道我有病，還敢來招惹我……”喻聞鄰詭異地笑了起來，表情看上去很是愉悅：“你說，咱倆到底誰有病？”

喻聞鄰點到為止，但孫彰卻是明白了他的未盡之意。

那雙幽黑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目光森然冷冽，透着一股子令人悚然的寒意，讓人不覺心顫。

一股沒來由的冷意沿着脊梁骨在脊背上蔓延開來，幾個呼吸間，與喻聞鄰對視的孫彰後背就出了一層冷汗。

喻聞鄰的眸中湧動着不加掩飾的侵略感，“好心奉勸你一句，別再惦記不該惦記的人，也別再打不該打的主意。”

“否則，後、果、自、負。”

幾乎是他聲音落下的一瞬間，心理診室的房門就被人從裏面推開了。

兩人循着聲音看了過來，宋聿禮瞧見孫彰，随口打了聲招呼：“好巧。”

跟他先前說的一模一樣，讓人一聽就知道是兩口子，喻聞鄰神情一松，點點笑意在眼中浮現。

孫彰突然覺得有些狼狽。

在曾經喜歡過的人面前這麽沒面兒，他還真是平生頭一遭。

尤其是面前這個喻聞鄰，一看就是腦子不正常的家夥，跟這樣的人掰扯，真是有理也說不清。

宋聿禮跟這樣的人在一起，以後有得他罪受。

想到這，自覺找到理由的孫彰壓下心頭的不快，出聲道：“那你們聊，我接下來還約了人，就先走一步了。”

“孫醫生再見。”最好是再也不見！

喻聞鄰暗戳戳地想着，看着孫彰逐漸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都真切了不少。

宋聿禮看得想笑，但喻聞鄰看過來時，他還是勉強克制住了臉上的表情，似是一無所知地問道：“你跟他說了些什麽？”

“他上來就給我介紹醫生，你說他有沒有醫德啊？”喻聞鄰光明正大的上完眼藥後，才用開玩笑的口吻道：“不過我跟他說完我有病之後，他反而不想搭理我了，嗯……表現得更沒醫德了。”

“他還用得着你說？你站在這，那不就是明晃晃的告訴他，你有病嘛？”宋聿禮目光繞過心理診室的門牌，別有深意地看了喻聞鄰一眼。

喻聞鄰也不心虛，理直氣壯道：“那我不管，除了我，只有你能說我有病，別的任何人說都不行。”

“我可不行，我又不是醫生，我哪知道你有病沒病？”宋聿禮沒接他的話，“我的結論，還沒有孫彰的話有說服力。”

“他明顯就是個半吊子，有什麽說服力呀！”喻聞鄰是一點也不想提他，當即問道：“對了，剛才莊醫生跟你說了些什麽？”

宋聿禮停下腳步，笑了笑，微挑了下眉，直直撞進喻聞鄰期待的眼神裏，卻只說了句，“她說，你恢複得不錯。”

“是吧？我也覺得自己恢複得挺好，記憶都回想起大半了。”喻聞鄰不動聲色道。

“那這個‘大半’，具體是包括哪些呢？”宋聿禮微微一笑。

“額……其實也不算多，就想起來了一點點吧。”喻聞鄰僵硬地別開臉，生硬地問他：“那個……對了，我以前有說過我是怎麽認識你的嗎？”

這個話題轉變得極度不自然，一看就知道這家夥是故意的，故意躲避開婚後記憶，不承認自己的流氓行徑。

不過宋聿禮承認，喻聞鄰也确實問到了他的心尖上，他也的确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第一次見你，就是在我的十八歲生日那天。”喻聞鄰目光慢慢灼熱起來，眼底的情意如海水般波濤洶湧。

他的聲音也随着記憶恍惚起來：“當時就是在北安市，在西郊的雁回山，你當時在寫生。”

“雁回山？”宋聿禮仔細回想好半天，才隐約記起是有這回事。

夏天山裏涼快，一方面是為了避暑，一方面是為了寫生，他當年在雁回山山腳下還租過一個月的民宿。

“我當時就覺得，能遇見你，一定是老天送給我的成人禮物。”

“嚯，你這發言，未免也太大膽了些。”宋聿禮唇角一挑，露出了一個略帶戲谑、挑逗的笑容。

喻聞鄰眉眼含着溫柔的笑意，眼神閃爍之間，似有無數情絲在眼底翻湧。

“人嘛，總是會有些妄想的。”

“那你當時怎麽沒想着上前跟我打個招呼什麽的？”宋聿禮沒說，十八歲以後，他其實很想立刻談一場戀愛來着，只可惜當時沒遇見心儀的對象。

喻聞鄰垂下眼，輕嘆着開了口：“因為那一年，我診斷出了雙相情感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