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chapter 25

chapter 25

“雙相情感障礙？”宋聿禮微微一愣。

這個名字，他并不陌生，因為他的大學室友就确診了這個病。

所謂“雙相”，就是指疾病的兩種表現形式，一種是躁狂，一種是抑郁，日常特征即為反複的喜怒無常，情緒極度不穩定。

在喻聞鄰失憶之前，兩人并不算親密，宋聿禮是一點也沒發現不對；

但在喻聞鄰失憶之後嘛，宋聿禮清楚記得，喻聞鄰曾多次滿身大汗回來。

躁狂症發作的時候，患者心情會極度亢奮，宋聿禮大學室友發病時就變成了一個典型話痨，交流起來滔滔不絕，自我感覺非常良好，見到誰都特別興奮。

只是喻聞鄰……似乎沒有話多的時候，只是精力會過分旺盛。

難道他以前話少的時候，是抑郁症發作？

宋聿禮不由得陷入沉思。

喻聞鄰小心注意着他的表情，心髒瘋狂地跳動着，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搖搖欲墜，卻是一直也沒掉落下來。

宋聿禮不出聲，喻聞鄰也不敢說話。

況且，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麽，能說些什麽。

冗長的沉默持續了好大一會兒，直到宋聿禮慢半拍反應過來：“你怎麽不說話了？”

“我……确實是有這個病，但跟你結婚的時候，我已經有整整四年沒有複發，心理醫生也說我的狀态很穩定，跟正常人沒區別。”喻聞鄰越說，越覺得自己像是在狡辯。

不管怎麽說，隐瞞病情就是他的不對，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像個無恥的小偷。一方面覺得對不起宋聿禮，不敢去親近他；另一方面又不願意放棄到手的幸福，總想着得過且過、能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就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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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我去雲岩省出差，回來的那天晚上……”喻聞鄰無聲地嘆了口氣，擡手遮住雙眼，音色低沉：“那晚感覺自己有點不大對勁，正好看見許一睿錯放在我這裏的藥，看說明書覺得沒有什麽問題，我就吃了。”

宋聿禮不贊同地看着他，眉心微擰，道：“這種藥怎麽能随便吃呢？”

喻聞鄰緊抿着唇，慢慢放下手，額前的碎發無精打采的耷拉着，像是被霜打的茄子，整個人都透着股失魂落魄的勁兒。

“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喻聞鄰的聲音悶悶的，說到最後，還隐隐帶了點哭腔。

嗯？

宋聿禮眉梢一挑，來了興趣：“真是奇了怪了，我還沒怎麽說你呢，你可就先委屈上了？”

“做錯事的人，難道還是我了？”宋聿禮可不慣着他，說話一點也不客氣。

“不是，是我做錯了。”喻聞鄰老老實實道，乖順的态度倒是讓宋聿禮覺得多少消了點氣。

“錯哪了？”他雙臂抱胸，靠着身後的白牆，雙眼帶着濃濃的審視意味。

喻聞鄰偷摸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想起了前不久自己溜進宋聿禮上課的教室，跟別人說小話時卻被他抓住的那一幕。

無端晃了一下神，他很快反應過來，道：“錯在婚前不該瞞你，也錯在婚後沒有及時告訴你。”

宋聿禮等了一會兒，确定他沒了下文，這才不緊不慢地追問了句，“還有呢？”

“還有……”喻聞鄰拖着尾音，疑惑地盯着宋聿禮，腦子裏像是有團亂糟糟的毛線團，怎麽也理不順。

“還有……什麽嗎？”越說，喻聞鄰聲音越小。

宋聿禮唇角一揚，反問道：“你說呢？”

話音剛剛落下，他就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深深地望着喻聞鄰，也不再說話了。

喻聞鄰腦子一激靈，電光火石間，他忽然想到：“還有，錯在不該亂吃藥。”

“我還當你覺得自己沒錯呢。”宋聿禮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喻聞鄰悻悻道：“不會，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對。”

“那就是明知故犯喽？”

“沒，我不是故意亂吃藥的。”

“嗯。”宋聿禮淡淡地回應了一聲，帶着一點點鼻音，姿态慵懶松散，“以後不要再随便吃藥了，覺得不舒服，就給我、給120打電話，知道了嗎？”

“知道了。”這會兒，喻聞鄰別提有多乖巧了。

現在是一個最好的時機，以前糾結的問題，眼下都能得到答案了。

宋聿禮也沒跟他繞彎子，直奔主題，道：“你第一次确診雙相情感障礙，是在什麽時候？”

好一會兒，喻聞鄰才說話：“……高中的時候，我十七歲那年。”

宋聿禮愣了許久，再開口時，聲音都不自覺地放軟了很多：“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喻聞鄰搖搖頭，只用異常平靜的語調說了兩個字：“遺傳。”

宋聿禮眸光微動。

成樹勸他離婚那天，他其實動過一個念頭，他想給喻爸喻媽打電話詢問喻聞鄰病情來着。

不管怎麽說，他跟喻聞鄰都是領過證的夫夫關系，問這種事算不上是冒犯。

另外，他也見過喻聞鄰爸媽，兩人是非常開明的父母，即便離了婚，關系看着也十分融洽。

當時沒打電話是考慮到時差的問題，而且那天晚上喻聞鄰也向他坦白自己記憶正在恢複，他當時想再給喻聞鄰留些時間，等着他主動告訴自己。現在想來，宋聿禮十分慶幸自己沒打那個電話了。

“對了，你最近去看心理醫生，醫生怎麽說？”

喻聞鄰眨眨眼，眼神稍顯驚詫：“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猜的。”宋聿禮篤定道：“只是以為自己不行，就去了三家醫院；明擺着精神方面有問題，你又怎麽可能不去看醫生呢？”

“我之前發病的時候，症狀很明顯嗎？”喻聞鄰猶豫地問道。

“反正跟你平時區別很大。”宋聿禮面無表情，十分理性地跟他讨論這個問題：“能很直觀的感受出你的精力非常旺盛，像是有使不完的牛勁。畢竟正常人沒有大半夜睡不着還想出去跑步的，還穿一身黑，瞧着跟歹徒也沒差了。”

喻聞鄰有點尴尬地低咳了聲，耳朵尖登時就紅了起來。

“其實你的表現并不算嚴重，而且你克制得也很好，婚後一年我也沒發現丁點端倪。本來沒什麽大事，但你天天憋在心裏，最後硬是給自己生生折騰出病來。”宋聿禮最後還補了一刀：“得虧你命大，精神類的藥物也敢亂吃，你是覺得自己的身體素質已經超越人體極限了嗎？”

“我下次——”道歉的話越來越順嘴了，喻聞鄰剛起了個頭，就覺得不對，話到嘴邊又變成了：“老公，我保證沒有下次了。”

“你自己心裏清楚就好。”宋聿禮認真地看着他，還想說些什麽時，意外聽見了身後傳來的成樹聲音。

他轉過頭去看，就見成樹挽着一個男人的手臂，兩人手裏都拿着張檢查單子，在往二樓走。

離得有些遠，宋聿禮就沒叫他。

倒是喻聞鄰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若有所思道：“成樹這是打算定下來了？”

“什麽？”宋聿禮第一時間還沒明白喻聞鄰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們不是婚檢嗎？”喻聞鄰脫口而出：“我之前出門的時候也見過他和那個人一塊兒來着。”

宋聿禮眼珠轉了轉，似是随口一問：“你還記得嗎？當初就是成樹介紹我們倆認識的。”

“這我怎麽可能會不記得？當時看見你的照片我就覺得，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天賜的姻緣。”喻聞鄰的眉宇都随之柔軟了起來。金色的陽光下，男人瞳若點漆，眼神清亮，眼底的溫柔幾乎要化成水淌出來。

喻聞鄰鮮少有這麽直白的一面，這一刻，宋聿禮只聽見了自己心髒錯亂的節奏。

他心跳得很快，那種難以言喻的情感在心口迅速蔓延開來，時間也一點一點地慢了下來。

好半天，他才撇開視線，理性回籠後，宋聿禮問的第一句話就是：“這麽說，你連我們結婚時候的記憶都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