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新年

新年

随着春節聯歡晚會主持人的倒計時，午夜十二點的鐘聲被敲響，迎來了正真意義上，新的一年。

哥哥姐姐在一旁聊得火熱，曲珮也在其中，不過時不時在聊天框裏打幾個字。

暮霭沉沉楚天闊：新年快樂。新的一年，小朋友要天天快樂，萬事如意。新的一年，新的開始，也祝小朋友好運連連。

林深時見鹿：也祝你新年快樂，學業有成，天天開心。

曲珮盯着屏幕上聶冠卿發來的信息看了很久，才開始編輯自己的想要發出去的祝福。

心底的雀躍有一點小多。

其實曲珮有很多話想和聶冠卿說。但那些話在現在的他們之間提起又好像不太合适。

最終呈現出來的删删減減的話，看上去如此格式化。一點心意也沒有。

她又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明明沒有什麽，只是節日的互相祝福，她卻很高興。

能一蹦三尺高的那種。

但是這是不能分享的快樂，只能在午夜時分夢深的時候，與人分享。

已經是新的一年了啊。

今年是一個對曲珮來說很特殊的年。因為在今年的伊始有一個很特殊的人卡點給她送上了新年的祝福。

她開始明白人們所謂追求儀式感是為了什麽了。

因為高興是翻倍的，她擡起頭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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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漆黑一片的天空被煙花點亮 。

由于這邊光污染沒有市裏那麽嚴重，夜晚天空上的星星多得像是被人為一樣刻意點亮的燈，亮晶晶的。

因此煙花也格外亮眼一些。

曲珮坐在窗前，躺下身子，閉上眼睛就沉入了夢裏。

夢裏好像也有一個人對她說：“新年快樂。”

聲音熟悉而明朗，曲珮聽到之後無意識勾起唇角，然後送出了同樣的祝福：“新年快樂。”

寒假一眨眼就過去了，曲珮面臨的是中考，緊張的學習氛圍讓有些人無所适從。

開學考曲珮的成績一如既往，排名不升不降，但此時有黑馬開始悄悄崛起了。

期中考試，曲珮的排名開始下滑。

曲珮知道在這個時候不能着急，要按自己的節奏來，但內心還是有點擔憂。

但是第一次模拟考，曲珮考砸了，在班上都退了十多名。

班主任把她拉到辦公室開始語重心長地開導曲珮：“最近是不是上課想別的事去了？和老師說一下，家裏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或者別的什麽？曲珮，我相信你是有潛力能考上青河的……”

窗外的陽光很溫暖，細碎的光落在辦公桌上，落在了辦公桌上向上生長的薄荷盆栽上。

曲珮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聽着，看着薄荷頂尖新生的翠綠葉片。

鈴聲響得突兀。

老師看了一眼乖巧但是什麽話都不說的曲珮，揭開茶杯的蓋子喝了口茶，然後嘆了口氣：“算了，你先回去吧。”

曲珮走在走廊上，春天生動的氣息四溢在空中，鳥獸蟲魚的生命再次煥發生機，空氣清新怡人。

回到教室，曲珮眨眨眼睛，忍住眼睛的酸澀，雖然她很少在意什麽，但是壓在她身上的是老師的期待，和她自己的期望。

她想和一個人，上同一所高中的願望。

餘霞看着曲珮的表情，有點緊張地看着曲珮：“曲珮，你沒事吧？一次沒考好沒關系的，你別緊張。”

曲珮看着垂眸，點點頭。

餘霞現在也很努力，但是成績依舊沒有什麽很大的氣色，可能只能上一個普通高中了。

曲珮不能讓餘霞被自己負面影響到，所以她要打起精神來，讓她們一起加油。

今天是星期五，因為明天他們學校要做國家級考試考場，所以學校上完下午第六節課就放假了。

自從到了初三下期，曲珮已經好久沒有兩天這麽長的假期了。

曲珮沒有第一時間回家，打算去附近的那個公園坐坐。

風很軟，帶着草木的芳香，公園裏的樹木大多都發了新葉，青翠欲滴的嫩芽毛茸茸的，陽光鍍在上面，看着就很溫暖。

曲珮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頭上是一片綠蔭，茂密的梧桐把頭上的陽光全部遮蓋，投落一大片陰影。

附近有很多大人陪着小孩子打鬧嬉戲，天空飄蕩着五顏六色的風筝，奇形怪狀，在天空上密密麻麻分布着。

這裏的公園還有一個小孩游樂場，游樂場不大，但小孩子總是很喜歡這裏。

每到放假，這裏總是堆滿了玩耍的小朋友。

曲珮在這裏坐了很久。

每當哪天太陽挂在碧藍如洗的天空，灑下暖洋洋的陽光，曲珮就喜歡坐到公園裏，挑一個長椅坐下，靜靜看着人間溫情脈脈，世間百态。

她每次都能在這裏坐上幾個小時，這個車水馬龍的世界在此時此刻會放慢腳步，生活也好像就慢下來了，浮躁的心情變得寧靜。

靜谧的風穿過樹叢，一旁不知名的灌木叢開出了白色絮狀的花，花團錦簇着，路過的風也染上了淡淡的花香。

曲珮擡眼，卻看見了熟悉的少年站在一個小朋友旁邊，手裏扯着小朋友的風筝，臉上的笑容懶懶的，春風掀起他的衣角，哪怕只是一個側臉看上去溫柔得不行。

小朋友的眼睛是紅的，也不知道聶冠卿和小朋友說了些什麽，小朋友破涕為笑，然後高高興興地扯着聶冠卿白色的衣角。

聶冠卿站直身，然後放開了風筝。

彩紋的燕子風筝花紋漂亮豔麗，被風托在空中，随着少年拽在手裏的白色細繩上下搖擺不定。

小朋友然後高興地接過聶冠卿手裏的線軸，跑了起來。

曲珮靜靜看着少年的背影隐沒于喧鬧的人群，然後收回了目光。

但随後，一個人站在她面前擋住了她的視線。

“小朋友，怎麽沒有家屬陪啊？”男生的腔調是溫柔的，還有點調侃的味道。

曲珮本來被覆蓋了的難過又開始上湧，但是她還是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她擡起頭。

除了曲弦，她和聶冠卿其實真的沒有交集，這個學期走了一半多，她未曾和聶冠卿聊過很多。

但，有時候在教室裏靜下來，還是會想他。

男生的白襯衫随着男生彎腰的動作勾勒出腰身大致的輪廓，眉眼很亮眼。

一身灰色的休閑褲襯得他的腿又長又直，挺直的腰身更是給他添了幾分帥氣。

曲珮卻一眼就看見了他右耳的那顆耳釘。

黑色耳釘給聶冠卿添了些随性和冷淡，卻也被聶冠卿染上了一些暖意。

“嗯。”曲珮低下頭，入目的是一雙幹淨的白色板鞋。

然後長發随着她的動作滑落肩頭，擋住了視線。

聶冠卿觀察到曲珮心情有異，坐到曲珮旁邊，岔開兩條長腿，看似随意地問道：“這麽挑這個位置啊，太陽都曬不到。怎麽了？心情不好？”

曲珮慢吞吞地說了期中考試沒考好的事。

“曲珮，”聶冠卿第一次這麽認真喊曲珮的名字，他眼神認真，帶着春天的暖意，“相信自己，你會考上你想要的高中的。還記得我說的新年祝福嗎？你的願望到最後都會實現的。”

曲珮擡頭，在聶冠卿的眼裏，看見了自己。

“你哥哥都考上青河了，你不會比你哥哥差，我也相信你。我會在青河高中部等你。”聶冠卿的語調平靜，語速很慢，像是在說一個确切的事實。

曲珮聽得很清楚。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錘子，在曲珮心頭不輕不重地砸了一下。

一陣春風路過，掀起梧桐的葉片，卷落一地的碎金，星星點點像是夜晚的星空。

“好。”曲珮仰頭，透過枝葉的罅隙，她看見了刺眼的陽光。

小朋友又跑了過來，抓住聶冠卿的袖子，軟聲說：“謝謝哥哥，我媽媽回來了，哥哥再見。”

這是一個很可愛的小男孩，臉肉嘟嘟的，眼睛又黑又亮，頭發烏黑發亮，小小年紀就長得格外标志。

說完，小朋友朝少年揮揮手，跳着跑向站在不遠處拿着風筝，挂着溫柔笑容的女人。

聶冠卿眼裏含着笑意，随即扭過頭看向曲珮，語氣随意：“咦，曲珮，你是不是很久都沒喊過我哥哥了？”

曲珮不是很想說，她還記得之前研學被調侃的事，不過也不止是因為這個，還出于一種私心。

曲珮觍着臉：“不想叫。”

聶冠卿看着那雙圓圓的杏眼半響，然後失笑：“不是，為什麽啊？你之前還不是叫得好好的嗎？”

曲珮有點氣惱。

這個人，怎麽這麽喜歡尋根問底呢？

“好了，不問了。曲珮，你要加油哦。 ”聶冠卿笑了起來，忍不住摸了一下曲珮的頭頂。

曲珮看在聶冠卿安慰她的份上沒計較，只是點頭：“好。”

微風吹起她微長的劉海，卻吹不滅少年眼裏的光。

告別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飛鳥在黃昏的光輝下飛離，人們也作鳥獸蟲魚散。

聶冠卿在公園陪着曲珮坐了一個多小時，誰都沒有說話。

聶冠卿依舊把曲珮送到了樓下，離開的時候，聶冠卿臉上還挂着笑，笑容讓曲珮有點不太舍得移開眼。

聶冠卿低着頭，眼角的笑溫柔帶着點倦意：“加油，也別累着自己了。”

曲珮看着聶冠卿離去的背影，駐足了很久。

喜歡的人說的話像是有魔力，別人再怎麽安慰都打不起精神，他的一句“相信你”仿佛就成了自己依仗。

曲珮回到家，照常寫了日記。

今天是四月一十七，離中考，還有兩個月。

曲珮給自己定了目标，紅色的馬克筆在日記本的扉頁寫上了青河兩個大字，刺眼而醒目。

曲珮已經做好了打算，哪怕第二次模拟考也沒考出理想的成績，她填的第一志願也會是青河。

她不會給自己留退路和遺憾。

她相信自己，也知道如果沒上青河的話，她會後悔的。

就算她知道後悔沒用。

窗外陽光明媚，曲珮無端就想起了那雙溫柔的眼睛。

還有一個月，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