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巧合

巧合

過年的街上總是格外熱鬧，熙熙攘攘的人群從身邊擦過，不知是何人，也不知湧向何方，卻帶着濃烈的年的味道，仿佛能沖散冬天的冷意，連風帶着些都是暖的。站在他們其中，只覺得溫馨而溫暖。

曲珮被商緣拉着，穿過衆多吵吵嚷嚷的人群，成功檢票進了電影院的包廂。

此時電影包廂的燈還沒關，但已經沒有多少空着的座位了。

“你這看的什麽電影？”曲珮落座之後總算有了空閑，喘了幾口氣問道。

她今天其實穿得不算多，就冬天普通的裝備，但是耐不住人擠人，周圍的人潮壓得她都喘不過氣了。

商緣嘿嘿笑了一下：“喜劇電影。”

曲珮把副票扯了過來，然後緩緩擡起頭看向商緣：“戀愛喜劇？”

商緣看着對面在冷光底下白得有點非人類的臉，忍不住別開眼，然後笑了起來：“怎麽，看不起戀愛喜劇電影啊？”

曲珮有點無奈：“我們還是高中生，又不是要懷念青春，看什麽校園暗戀？”

商緣理直氣壯：“高中生就不能看高中生了？找點共鳴不行嗎？”

曲珮：“行，我都進來了，就不浪費你這張票了，要不然你可能今天就要找別人了。”

商緣：“還不是因為你不說你想看什麽，你說随便我不就也随便了咯，誰讓春節賀歲檔的電影票這麽難搶！我可是提前了好久蹲另外一場電影票的，結果還是沒蹲到那張票。”

曲珮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眉眼彎彎：“開個玩笑，你這個表情可以挂油壺了。”

商緣驕傲哼了一聲，然後唏噓了一會：“曲珮，你要是個男的，我說不定就不喜歡那個傻逼了，我就喜歡你了。”

曲珮：“？你又發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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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啊，你以後要是多笑笑，絕對男生收割機。”商緣認真地笑着說。

曲珮今天穿了一件暖紅色的羽絨服，因為電影院的暖氣效果實在是十足，她臉上此時已經泛上了很淡很淺的紅暈，臉上看上去總算多了點血色。

她嘴角勾起的笑配着那亮眼的暖紅，鴉羽黑般的長發披在身後，整個人看上去漂亮又打眼。

“那你就單相思吧。”曲珮毫不留情地開口，“別愛我，沒結果。”

商緣黑着臉：“曲珮，你學壞了，你怎麽也和他們一樣開始自戀了？”

不知道是因為個什麽事，她們班上那群男生在快放寒假的那段時間裏瘋狂發癫，自戀得不要不要的，什麽宇宙第一帥都扯出來了。

商緣經常看着那一堆亂起哄的男生一臉頭疼：“這麽蠢的男生真的是我們班上的嗎？蠢死了，醜就算了，但起碼得有點自知之明吧？”

曲珮想起班上那一堆搞笑男，只是笑，眼裏盈着頭頂的聚光燈，嘴角微彎。

影院的燈驟然熄滅，曲珮沒再開口，等着電影的開始。

故事的開頭總是遇見，措不及防又恰逢其會，故事的結尾總是花開兩朵，天各一方。

這段不見天光的暗戀也是。

他們的遇見是灼人的夏，那時窗外陽光明媚悠長，枝頭的梧桐葉青翠寬大。

故事的結尾卻是秋天的梧桐葉墜落，擡頭只見日暮脆弱得如同書的扉頁，在城市裏墜落的梧桐葉成了最後一章。

他們的故事有快樂，和周圍很多人一起，本該是兩情相悅的結局，卻因為一件小事最後走向了岔路口。

曲珮永遠記得女生站在日暮裏說的那句話：“我依舊喜歡他，但是我們之間的差距很大，這是我們之間難以越過的溝壑。我不會忘記在這個年紀真的碰見了我很喜歡以至于想要度過一生的人，但我們之間只能說再見了。”

商緣看電影的時候出奇地安靜，曲珮在期間轉過一次頭，看見了商緣眼角閃爍的一點光。

不是她一個人很難過，也不是她一個人觸景傷情。

周圍的呼吸聲都很安靜，她能聽見自己脈搏跳動的聲音，還有周圍有些人若有若無的哽咽聲。

走出電影院的包廂，曲珮轉過頭想問一下商緣接下來的安排，但是發現商緣的眼睛像是不會動了一樣，眼神直接凝固了。

曲珮看向商緣看的那個方向，透過衆多挨擠在一起的人，看見了一個男生。

男生的眉生得溫潤，眼角的笑看上去就很溫柔，高高的個子加上黑色的外套，哪怕是混在一堆人裏，也很顯眼。

男生的目光在人群裏轉了幾圈，終于轉到了曲珮這邊。

男生看見商緣之後，明顯愣了幾秒，然後嘴角的笑微微明顯了一些。

他跨過衆多挨擠的人群，邁着一雙長腿在她們面前停住了腳步：“商緣，好久不見。”

商緣看了男生良久，發覺男生和以前初中的時候又有了些許變化，看上去變得更加成熟了，氣質也是越發深沉而吸引人了。

商緣勾起一抹笑：“嗯，好久不見。”

男生朝商緣笑道：“和朋友一起來的？”

商緣原本只是松松垮垮拉着曲珮的手臂的手立馬緊了點：“嗯，你呢？”

男生露出一個非常暖的笑容，嘴角那一點熟稔的笑容變得更加真實而生動，在燈光下顯得很是溫柔：“我也是和朋友一起來的。”

曲珮沒怎麽看男生的表情，她看到的是站在男生後面一直彎着眼笑着的女生。

女生一直到腰的黑長直，穿得也不多，腳上只套着絲襪，穿着長筒靴，整個人看上去又小小的一只。

另一邊的商緣也還沒來得及再次開口，就聽見了一個女生的聲音。

女生的聲音很好聽，就像山泉緩緩流淌在月光下的清朗：“嚴嵩，和你現在在說話這是你朋友嗎？”

嚴嵩轉頭看向女生：“上完廁所回來了？嗯，商緣算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

女生笑得很甜，：“是嗎，你們都認識這麽久了嗎？那讓我也認識一下呗，我是嚴嵩的女朋友，唐韻鶴。”

曲珮皺着眉，側過臉微微看了眼商緣的臉色，很正常，居然還在笑，但就是不說話，看上去笑得和平常的差別不是一星半點，笑得非常溫婉含蓄。

曲珮有點拿不定商緣到底怎麽想的，過了一會她開了口：“我們等會還有事，和另外一個朋友約好了，我們先走了。”

說完，她拉着商緣就走向電影院門口。

商緣沒忍住回了一下頭。

她的背後兩人站在一起，怎麽看怎麽像門當戶對的情侶，相配極了。

女生朝男生嗔怪道：“你和她認識那麽久你都沒和我說過，我吃醋了怎麽辦？”

男生勾着唇，半帶寵溺地看着她：“只是朋友。”

女生不滿道：“我就是吃醋了。”

“那怎麽辦？”男生低着頭，揉揉女生的腦袋問。

女生叉着腰，表情和動作看上去十分嬌羞：“哼，這還要我教你？女朋友吃醋了你說怎麽辦？你剛剛怎麽說的？我說我是你朋友？怎麽，嫌我丢人啊？”

曲珮看着久久不往前走的商緣，沉默了一會：“你還不走？上趕着吃狗糧？””

商緣眨眨眼睛，酸澀在眼睛裏止都止不住，她跟着曲珮往前走，路也不看就擡起了頭。

眼淚流不回去，心就像碎掉了，碎成塵埃的樣子溢散在空氣裏，再也拼不起來了。

曲珮拉着人走到了離她家不遠的咖啡廳。

咖啡廳和旁邊打耳洞紋紋身的店子是附近的店裏為數不多人比較少的開着的店子，曲珮拉着人往靠窗的位置就坐下了。

曲珮看着商緣雙眼都通紅的樣子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聲，什麽極品中央空調。

今天就不該出門。

她還沒開口安慰人，就感覺口袋猛地振動。

她摁開手機，是陌生號碼，她猶豫了一下，随手接通了來電。

餘霞的一大堆話差點把曲珮給繞進去：“曲珮，我今天突然想回青河看看，但是我現在好像有點迷路了。但是我覺得我好像看到你了，但是我不太确定，然後我現在确定了。我看你對面還坐了人，我方便來嗎？”

請問你哪來的那麽多但是？還有，餘霞你什麽時候換了電話的？

曲珮往窗戶外掃了幾眼，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一個看上去就是一團寶藍色的身影。

背影确實有點像餘霞。

曲珮把手機收聲孔摁住，然後擡頭看向商緣：“我一個朋友在附近看見我了，你介意她過來嗎？”

商緣只是微微搖頭，但是搖頭之後本來還只是微微掉落的眼淚就像夏天的雷雨，甚至更恐怖，下雨的氣質像是想要淹沒整個亞洲似的。

“你來，我同學說她不介意。”曲珮低聲說了一句就挂掉了電話。

果然，那個寶藍色的一坨往咖啡廳這邊走了過來。

曲珮微微松了口氣，她正頭疼，來個人總比她一個人好吧，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要不然她絲毫不懷疑商緣能把整個咖啡館淹掉。

“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餘霞看着面前掉眼淚的商緣，坐在曲珮旁邊，和曲珮大眼瞪小眼，然後忍不住悄悄開口。

曲珮給了她一個否定的回答：“非常合适，你可以嘗試用你的三寸不爛之舌安慰一下剛失戀的同學。”

餘霞郁悶了：“我看上去那麽會說？”

曲珮沉默了三秒，不得不開口：“我覺得你們會有共同話題。”

餘霞瞬間覺得她編了個這麽蹩腳來找曲珮的理由傻缺得無法做出評價。

她對着曲珮那雙幹淨的眼睛實在是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只能努力克服心底的那一點點不自在，用自己僅有的那一點點語言水平去安慰商緣。

餘霞試探着問：“我叫你姐應該沒問題吧？”

商緣的眼淚稍微止住了一點，她從面前的抽紙裏扯了張紙擦了一下泛紅的眼睛。

她現在開口的聲音都有點微啞：“我沒事。”

餘霞不得不說當年失戀的自己恨不得讓全世界知道她難過的自己有多幼稚，商緣的反應才應該是成熟的表現。

結果曲珮一句話就讓商緣罵了出來：“雖然我覺得這樣說不太禮貌，但是我很想說，那個男的又醜說話聲音又難聽，看上去道德行為就不好，他配不上你。”

商緣開口就是：“你放屁。”

話說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世界仿佛就此安靜了五分鐘。

直到商緣再次開口：“我其實不是沒有想過會有這一天，因為他很優秀，初中就有一堆女生喜歡他，他開朗溫柔，有段時間我想，他肯定不會喜歡我這個樣子的女生。所以那段時間我改了很多，但後來發現，那樣的我變得我自己都陌生了，然後我就放棄了。但現在看來，他還是喜歡溫柔可愛的女生啊。”

曲珮聽完之後在一瞬間覺得有些荒謬。

為喜歡一個人改變自己的興趣愛好行為性格，曲珮就從來就沒有考慮過。

她一直都認為喜歡一個人應該是讓人高興的一件事，這種高興能讓自己變得更加完美，而不是用來折磨自己的。

但是好像，身邊并沒有多少人會這麽覺得的。也許是因為她還沒有那麽喜歡，也許是因為性格使然。

餘霞把自己的故事告訴了商緣，她重新揭開往事的疤痕，挑挑練練選出了覺得能安慰到商緣的那一部分。

故事說到結尾的時候，餘霞說：“其實我以為我已經忘了關于這件事的很多很多細節了，但其實現在想起來還是那麽刻骨銘心。我之前覺得遇見他不後悔，但我現在發現我其實還是後悔了。我後悔我要用可能要用很長的時間來愈合傷口，用很長的時間來彌補我一時沖動犯下的過錯。

“但是我現在想起來也會覺得，這都是我們青春都會多多少少犯下的錯誤，我們都會往前走的，這些會讓我們成長，會成為我們青春最冗雜的一段故事。我們以後會遇見更好的人，曾經有這些傷口也沒關系，以後我們都會很好的。”

餘霞說這些的時候眼裏帶了頭頂搖搖晃晃的燈光，神情是溫柔的。

曲珮看着她們的一舉一動，微微垂眸。

她從來沒想過餘霞将來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不再跳脫，而是變得更加成熟，更加組織語言去會安慰受傷的朋友，溫柔而耐心。

現在的餘霞和那些年的餘霞又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來時間真的是近乎萬能的，能改變人心，能在滄海桑田躍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