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雨殇㈣（完結篇）

雨殇㈣（完結篇）

商緣擡起頭，就能看見男生坐在不遠處的高腳椅上，一雙長得像是無處安放的腿卷曲踩在椅子腿上的金屬圓圈上。

商緣低頭看着屏幕裏時不時蹦出來的信息，只覺得無奈。

這人占着椅子給她發信息簡直不要太熟練，這事從一個月前一直幹到現在，她都要開學了，估計對方也差不多要去學校報道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去哪個學校，雖然男生和她聊得挺廣的，但是隐私方面還是比較注意，很少會觸及到現實中一些比較隐私的問題。

雖然電玩城比較封閉，但是商緣透過玻璃門看向外面還是能看得清窗外的天氣的。

因為這個電玩城老板是她學長，所以人還比較好說話，她只要上到下午五點就行了。

這已經超出她值班的時間了，只是外面一直在下暴雨，因為她今天上午來的時候沒下雨，天氣好得很，她也沒帶傘，她總不能就這麽冒着大雨走回學校。

但就這麽一直呆着也不是這回事，商緣簡單收拾了一下，走出前臺喊別的人過來值班。

餘初河在商緣路過的時候非常自然地起身，然後跟了上去。

商緣到是沒打算直接走，她打算這次和這個一言不合就開腔撒嬌的小弟弟好好聊聊，最好是聊完能一輩子不再見的那種。

“去不去奶茶店？我請你喝奶茶。”商緣微擡下巴，轉身朝某個跟在她身後保持一定距離的男生開口。

餘初河的目光淡淡掃過飲品店的飲品單：“檸檬水就行，謝謝。”

商緣一聽笑了：“弟弟，給我省錢呢？姐不缺這點錢。”

餘初河目光落在商緣身上：“姐姐讓我省嗎？”

商緣當然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頗為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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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前以為對方是談過一群人的優質渣男弟弟，結果人家不是，戀愛史為零，她怎麽在這人面前開得了金口明晃晃拒絕呢？

真是于心不忍，每次拒絕的時候商緣都盡量說得委婉一點，但好像這樣不太行。

“你還沒踏進大學的門呢，等你到了大學會碰見更好的人的。”商緣避開餘初河的目光，平淡地說。

餘初河沒說話。

商緣只好給他點了最大杯的檸檬水，還和服務員打招呼：“他就喜歡酸的，盡量酸一點。”

兩個人站在大樓的門口，看着水珠從屋檐上彙成水柱滴落，一點點敲在街道上的瓷磚地板上。

“我明天不來了。”第一個開口的是商緣。

餘初河聞言，只是垂了眸子，輕輕地開口：“我惹到姐姐煩了？”

商緣和這人相處了一個月，知道對方就是故意這樣表現惹人心疼，但是她還是很吃這套。

以前她怎麽沒發現她還喜歡這款呢？

“沒有，我要開學了，準備東西，話說你不應該也要開學了？”商緣硬邦邦地開口，卻忍不住讓語氣柔和一點。

餘初河輕輕“嗯”了一聲：“我三天之後開學，明天也不會來了，我今天送你回去，可以嗎，姐姐。”

明明是疑問句，卻是肯定句的語氣。

商緣沉默了很久，她沒帶傘，但是這裏有借傘或者買傘的方式，如果自己默許了，是不是太暧昧不清了。

她擡頭，微微側過臉，她看不清對方眼裏的情緒，他們聊天的時候他總是這樣，不管他的語氣如何，總是掩着眸子的，看不出到底高不高興。

明明應該給人一種深不見底的感覺，可是她覺得好像不太對，是對方其實沒那麽想用真實的情緒影響到她，他知道他的小心機她都能看出來。

商緣腦子疼。

她其實很早，就已經默許了這種小心機了，只是自己還不是很上心，只是覺得無傷大雅。

但是現在她回想這些事情，覺得也不是換個人也能這樣的。

真是敗了。

商緣想。

她從一開始認為對方其實不那麽無害卻縱容的時候開始，其實就已經不複返了，有第一次縱容就有第二次。

水珠落在傘上，卻像是敲在心間。

商緣沒談過戀愛，沒相信過真心，她突然就有一種沖動，很多問題都想問出口。

終于，他們一個岔路口的紅綠燈面前停留了腳步。

頭頂是一把黑色的大傘，容得下不少人，此刻卻只有他們兩個，雨變得稍微小了一點，溫溫柔柔的雨微微驅散了一點點仲夏餘溫。

也許是氛圍太能迷惑人，又或許商緣早就想過這個問題，她看見綠燈亮起，沒有走：“你喜歡我什麽呢？”

餘初河沒有動。

他看着路邊的車飛馳過街道，濺起一串水花落進水窪又驚起一片漣漪。

良久，他開口，冷感的嗓音卻溫柔：“不知道。”

商緣以為這輩子都

不再會和對方有交集，那個雨天是問題她剛問出口就後悔了，她總覺得那個問題好矯情，一點都不像是她會問出來的。

然後這幾天看到對方的消息打死都不想回複對方後來可能知道商緣心情不好，也沒再開過口。

商緣也不知道她自己怎麽想的，一個人吃飯的時候時不時想起，還挺惱人的。

但是商緣沒想到，她能在成墨國際外國語學校碰見餘初河。

大二開學比新生早，商緣寝室的人也沒提前多早來學校，都是卡着日子到的。

商緣這天和舍友劉燕含走路上，頭頂太陽大得照死人，但是商緣和劉燕涵一個塞一個懶，根本不想打傘，走在一群打着傘的人裏頭還比較顯眼。

“話說，哎，可惜了，那個上學期期末時候碰見的男生有印象沒有，人挺好，挺純情的，就是太純情了，好玩，不敢下手。”劉燕涵唏噓，“感覺根本無法想象我們兩個在一起會是什麽樣子，然後我就把他删了。”

商緣懶洋洋地開口：“你不是之前還一直說想嘗嘗姐弟戀什麽滋味嗎？”

劉燕涵笑笑：“你還不了解我？我打嘴炮呢，再這麽下去，只會影響到他的生活，我還沒有接受別人那麽幹淨的喜歡的能力，我現在也沒有愛人的能力，一刀兩斷，挺好的。”

商緣最開始對這段話也沒怎麽上心，聽到後面這句話，突然想起那個雨天雨傘裏，男生溫柔別過她的碎發：“姐姐，如果實在不接受也沒有關系，如果姐姐需要時間接受，我可以等。”

商緣覺得自己還是太渣了，她應該給對方一個确切的回應，在接受和把對方删掉裏做……

男生撐着一把傘，就這麽站在陽光底下看着她，眼底浮動着笑意，淡淡的，不動聲色卻像是一聲雷在商緣面前炸裂開來。

商緣其實很少能清楚看見對方的正臉，有身高原因也有不刻意關注這些的原因。

商緣眨了一下眼睛，心說這男的是不是長得過于好看了點？姿色擁有的過頭了吧？上天能不能公平點了？

……

商緣再次收到嚴蒿的信息的時候人在商店挑皮筋。

［嚴蒿］：前幾天去看了小學數學老師，她說她也想你了，問你今年怎麽沒回，過年左右的時候一起再去看看老師？

商緣以前初中的時候看小學對他們很好的數學老師都會約嚴蒿一起。

數學老師是個很漂亮很溫柔的女老師，在小學的時候對他們很照顧，商緣很感激她。

商緣看了眼手裏兩根除了顏色其它都一模一樣的兩根皮筋，笑了笑。

原本以為這輩子，這件事還沒這麽容易翻篇的來着。

商緣不多想地委婉拒絕了。

［無緣］：再看吧，不一定有時間。

商緣去前臺付款的時候看見了熟悉的身影：“你怎麽來了？”

餘初河目光輕輕掃過商緣手裏的皮筋：“想找你，給你發信息你沒回，問了你舍友，你舍友說你出門買東西了。”

商緣默許着餘初河就這麽明晃晃闖入她的生活，盡管她還不那麽相信愛情，但是她想試試。

不管結果如何，她不後悔，就算撞了南牆，再回頭也不遲。

“嗯，”商緣抓過了餘初河的手，把手裏藍色的皮筋套了上去，“我之前高中的時候想着，要是以後大學談戀愛了，也要像班上那群膩歪的情侶一樣，往手上整一堆皮筋來宣誓主權，滿足我這個願望嗎？”

餘初河目光閃了閃，露出一個帶着笑窩的笑：“姐姐，沒名沒分的，不好吧？”

商緣還抓着餘初河的手：“怎麽，沒名沒分就不願意了？”

餘初河低頭用左手撥了撥右手上的天藍色結繩皮筋，右手霸道地向商緣的手反扣了過去。

“願意，你可以用這根皮筋套着我，永遠。”餘初河低着頭，微微把下巴放在商緣的頭頂，輕輕蹭了一下。

商緣當然知道這家夥會說情話，天生娘胎裏就帶着的天賦點，沒辦法，她還就是吃這套。

永遠不一定可能，但是聽着高興就行，管它那麽多亂七八糟的幹嘛。

這時候餘初河又開始假惺惺的客氣了：“姐姐，你的另外一個皮筋我幫你帶上？”

“你戴啊。”商緣把粉色的皮筋塞到餘初河手裏。

餘初河接過皮筋，抑制不住嘴角上揚，然後給對方戴上了同款皮筋。

商緣看着對方溫柔的動作，突然想起來很久以前在高中圖書館不知道哪本書上看到過的一句話。

人生就是一個身邊人不斷被替代的過程。

曾經她想和一個人戴上一樣的皮筋，但是現在她想要餘初河永遠不摘下她的皮筋。

但是她覺得替代這個詞不好。

人生應該是，重要的人一直在身邊，而最後會有一個人，取代所有疤痕，取代以後的無名氏，站在自己身邊。

“姐姐，我親你一口可以嗎。”男生低着頭，幾乎算是在咬着商緣耳朵說話。

商緣無奈點頭，說着嫌棄的話人卻不躲：“你想親就親，別靠我這麽近說話。”

今天餘初河生日，她不殺生。

“姐姐，做我女朋友好不好。”餘初河的文下落之前還要問一句。

商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說好不要名分的？”

“我這個人比較貪心，容易得寸進尺，姐姐千萬別太寵我了。”商緣這次看清了餘初河的眼睛，眼裏是她，還有不可掩蓋的，洶湧澎湃的，欲/望。

“我寵我樂意。”商緣說完，就感受到了毫無保留的陰影完全遮蓋住了她，唇上有溫熱的觸感和對方濕漉漉的呼吸。

她聽見兩個人的青澀的接吻的沖撞聲，沒有保留，毫無技巧，全是情感的碰撞。

她承受着，也主動着，既覺得危險，也覺得美好。

秋風闖過兩個人交疊中為數不多的縫隙，又驚起一片鳥雀蟲鳴。

秋天了。

一片火紅的喬木葉下落，在彼此靠近的一浪高過一浪的心跳聲裏，他們接吻。

秋日最有溫度的風路過，盛似烈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