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好人

第11章 好人

衆人皆上前跪下參拜,“熠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各位不必顧及本王,只當尋常做客便行。”

沈皎跪于衆人間,她緩緩擡頭,蕭容淵身姿挺拔,一身玄色鎏金蛟龍長袍,緊緊束在強壯的腰間,蟒皮腰帶間垂下一條墨玉鑲珠蛟龍紋配,象征權力。

他依舊面色冷傲,磅礴威嚴之氣令人不敢靠近。

沈道遠弓腰攙着老太太趕忙上前迎着,畢恭畢敬道:“熠王殿下日理萬機還能下臨臣府,是臣莫大的福氣。”

“原是皇弟來,可近日皇弟身體有恙,本王便代其前來,這是本王為沈老夫人準備的壽禮。”

話落,一箱箱壽禮如魚般流入院子內,箱子還是用紅檀木雕花,這皇家也真是豪氣。

難怪是他來,沈皎靜靜伫立,望着眼前景象。

話本子劇情變了,本是二皇子蕭容景的事,現在卻改成了他。沈皎趕忙看向一旁的沈離月,觀察她的神色,萬萬不可重蹈覆轍啊。

宴席開始,年輕一輩的小姐們坐在一起,于是沈皎往旁沈離月那邊靠近,左邊是沈茹月跟趙寶珠。

男席與女席隔一池橋,中上高堂上坐着熠王殿下等位高權重之人,還有老太太跟謝蘭意。

“茹月姐姐,你瞧,熠王殿下如今真是玉樹臨風,風姿綽約。”趙寶珠道。

沈茹月今日一身黛青色百蝶戲花裙,針腳面料皆上乘,她身段纖瘦,衣裙着她身上将弱柳扶風這四個字體現得淋漓盡致。

沈茹月望着高堂上的男子,她眉心微動,抿了抿唇道:“熠王殿下龍鳳之姿,确實氣宇軒昂。”

趙寶珠笑呵呵道:“茹月姐姐你怎臉紅了,若不是春心蕩漾,喜歡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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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沈茹月白玉似的臉頰上緋紅更加明顯,她蹙眉不再看熠王蕭容淵,繳着手帕,俨然女兒家嬌羞姿态。

“寶珠妹妹不可胡說,叫人聽見要說我個小女子心比天高,癡心妄想殿下,茹月自知身份低賤不如嫡姐,自不敢妄想。”

趙寶珠見沈茹月面色苦澀,一拍她的手背豪橫道。

“我看誰敢,我茹月姐姐心地善良,德才具備,長得如花似玉。再說了,京城誰不知太傅府那嫡女沈離月就是個擺設,茹月姐姐才是真正的太傅府小姐。”

這聲音不大不小,但旁席的沈皎和沈離月聽得一清二楚,像是特地說給她們聽似的。

若不是沈離月拉着,沈皎緊緊拽在衣裳上的拳頭都要砸趙寶珠身上去了。

“阿姐,她們如此羞辱你,你怎還攔着我。”小姑娘撇着嘴道。

沈離月溫柔地拍撫她的手背,抿唇淡然一笑。“罷了罷了,今日祖母壽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離月淡泊名利,對這等閑言閑語滿不在乎。可這樣逆來順受,只會讓小人更加猖狂。

沈茹月捏着帕子掩嘴,眉目神色為難道。

“寶珠妹妹,那都是外人胡傳,茹月絕無此心,茹月自知身份低賤不敢高攀,不說熠王殿下,別的好郎君自也是先挑給皎皎阿妹的。”

“這是什麽道理,哪有婚事先讓給阿妹的。”趙寶珠直起腰趾高氣昂,她昂起下巴,眼睛瞥向沈皎的方向,聲音在屋中清晰響亮。

“就沈皎那般粗魯毫無禮教可言的女子,京中哪個郎君要她,更別說熠王殿下。殿下那般光風霁月的人物,沈皎就連提鞋都不配。”

沈皎從沈離月冰涼滑膩的掌心中抽出手,“阿姐,罵我呢,你放心,出事算我頭上。”

“照趙小姐的意思來說,我沈家女子是給人提鞋的,我沈皎非得求個郎君不可。”沈皎側身看向趙寶珠,随後抿了口茶水,語調平緩。

“熠王光風霁月又如何,我沈皎又不稀罕。”

“沈皎你聽聽你在說什麽,熠王殿下也是你能挑選稀不稀罕的?哦也是,誰不知沈家三小姐仰慕二皇子殿下,說來我真是替二殿下惋惜,清醒的時候被蠻女纏着,撞傻了之後還要被那蠻女趁人之危。”

趙寶珠挑起眉,她聲音清亮,偏要看沈皎在衆人面前出醜。沈皎也不慣着,她揚起嘴角嗤笑一聲。

“若說胡攪蠻纏,趙寶珠,你怕是忘了你當初對我阿兄圖謀不軌,想摔我阿兄身上,卻不小心摔犬糞上的事吧。”

趙寶珠被戳中痛楚,氣得發抖咬牙切齒道:“你……你胡說。我……我那哪是圖謀不軌。”

“不是圖謀不軌,這麽說你真喜歡我阿兄,你放心有我在,我阿兄絕不可能喜歡上趙小姐這般的人,我呢倒也不敢像某人那般無教養說出給我家阿兄提鞋也不配,既然趙小姐那麽愛提熠王殿下,不如趙小姐給熠王殿下去提鞋。”

沈皎起身嚣張地瞪了眼趙寶珠,擡手在鼻前扇了扇。

“阿姐,這屋中好生惡臭,陪皎皎出去透透風吧。”

“也好。”沈離月望着自家妹妹得理不饒人的樣子,她無奈嘆氣,生怕生出什麽禍端。

趙寶珠兩只拳頭緊緊抓着裙子,撇着小嘴咽不下氣。

沈茹月在旁勸慰,“寶珠妹妹別氣傷了身子,皎皎阿妹向來如此,大家也只能憋屈受着。”

這話落,趙寶珠拳頭拽得更緊了,她一拍桌子起身,憤憤道:“我今日一定要給她一個教訓。”

她側頭望着沈皎和沈離月離去的背影,邁腿追趕上去,一把扯斷手腕上的珊瑚珠串,頓時赤紅的珠子散落滿地,在石階上跳躍如雨點拍打地面。

沈皎聽見珠子四濺的聲音為時已晚,繡花鞋踩在圓潤的珠子上,珠子急速一滾,她便整個身子往後仰。

她的阿姐沈離月也不得幸免,可在沈皎倒地那一刻,她看見熠王殿下蕭容淵手臂穿過沈離月的腰間,穩穩抱住她。

沈皎心中大叫不好。

可顯然她無力阻止,她已自顧不暇,屁股重重撞在階梯上,這還不夠,她又在階梯上滾了兩圈才摔在地面上,疼得她兩眼沁出眼淚。

小姑娘艱難睜開眼,她嫩白的手指擦傷,并沾着灰塵,血泥濘在地上。可這不算疼,她的屁股連着腰那塊才算最疼,像是用棒槌狠狠砸了。

天殺的趙寶珠,沈皎痛得嘤咛一聲。

她動了動手指,忽然一雙紫色蛟龍紋蟒靴映入眼簾,一見這紋便知其主人尊貴的身份。

她吃力擡頭,目光與那雙冷峻幽深的雙眸對上,蕭容淵生着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像極了他的生母,當今的皇後娘娘,盡顯權貴。

“拜見熠王殿下。”官家小姐們皆惶恐下跪,趙寶珠更是哆哆嗦嗦話都說不齊。

沈皎眨巴着眼,那人居高臨下望着她,他忽俯下身嘴角揚起一抹玩味。

“沈三小姐對本王的皇弟真是情根深種,不計其身體抱恙,如此不離不棄,本王甚是感動啊。”

沈皎眉心微動,些許難堪但還是扯了扯嘴角。“謝殿下誇獎。”

沈皎遲疑了會,問:“殿下是何時站這的。”

正午高陽下,玉佩的光澤閃耀刺眼,蕭容淵頓了頓,若有似無笑了聲。

“從,不稀罕開始。”

沈皎是不稀罕蕭容淵,也不喜歡他,甚至還有些讨厭他。他是個唯權力至上的人,極其自負但又不滿足的人。為了權力,為了九五之尊的榮耀,他不把枕邊人當人看,他把婚姻當獲得權力的物件。

雖生在皇室,如同生在漩渦,半點差錯不慎,便粉身碎骨。但沈皎是京中千千萬萬個女子之一,她同情蕭容淵,但同時也鄙夷蕭容淵。

縱然鄙夷,可此刻他是高高在上的熠王,而她只是個閨閣小姐,身份懸殊,故沈皎只能艱難爬起,埋頭跪道。

“小女剛喝了果酒,口不擇言,殿下氣宇軒昂,如巍峨高山,是我等仰望之人,小女不是不稀罕,是……是不敢稀罕。”

謝蘭意與一群大臣站在身後,她屏氣凝神,連手心都捏出汗。

“哦,不敢呀。”蕭容淵斂目低眉,骨節分明的手指輕叩玉佩,他緩緩起身,嘴角笑意分明。“天鵝又游那邊去了,罷了,本王不看了。”

他走了幾步,少頃又回頭,道:“本王選妃,是由本王與聖上定奪,不容他人置喙。”

長遠伯爵立馬拱手:“殿下說得是。”

待人都走後,沈離月趕忙扶起沈皎,神色緊張道:“皎皎,可有大礙,這手怎麽都傷成這樣了,走走走,阿姐帶你去清理傷口。”

“阿姐我的手無事。”沈皎想說,她的屁股痛得像是開了花,她安撫下沈離月詢問道:“阿姐可有傷着。”

沈離月搖了搖頭,“幸好有熠王殿下,我并未傷着。”

沈皎心中一緊,沈離月與蕭容淵提前接觸,此刻沈離月并不知未來會發生什麽,更不知道她與蕭容淵上一世的糾葛與恨意,萬不可重蹈覆轍。

于是等到沈離月給她擦藥時,沈皎定定地望向她,斟酌片刻道:“阿姐覺得熠王殿下是個什麽樣的人。”

沈離月想了想道:“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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