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婚事

第33章 婚事

沈皎越想越氣, 她決定,她得在死之前找個男人,還得是俊俏的。

一想到這, 她就盤算着哪家公子模樣最俊。

于是回憶回憶還是發現,她見過所有男人裏,還是蕭容景和陸之慈長得最好看。嘚,算半天又給繞回去了。

诶!陸之慈。沈皎又瞥了眼身後呆呆愣愣的人,要不她勾搭陸之慈吧,美男身下死,做鬼也風流。

許是這個想法太驚濤駭浪,她當即就被腳下的樹枝給絆倒, 直直摔下去。

旁白可是池塘, 她發誓以後再也不花癡男人,一定痛改前非好好看路。

忽然一只手攬起她的腰肢, 沈皎緊閉着雙眼,雙臂害怕地搭在胸前。

夜深寂靜,石塊掉了幾個在池塘裏, 驚起波瀾無數。

耳畔的風送來道少年低沉的聲音, 讓沈皎想起一個詞,少年老成。

“小姐可有礙。”

沈皎睜眼, 只見月下少年俊朗, 雙眸生得如桃花,許是夜遮了他眼角小疤,此刻多了絲人情味。

沈皎覺得,陸之慈要比蕭容景好看, 比她見過的所有男子都要好看。

她若不是話本子裏的惡毒女配,定要在地窖裏就将陸之慈撿去, 好好養着當童養夫。

沈皎是這麽想的,說也是心直口快。

“阿慈,若我能把你早些撿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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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阿慈也這麽希望。”

陸之慈視線移至卡在樹杈間的食盒子,淡淡道:“小姐的食盒子快翻了。”

沈皎此刻才想起那面,慌忙起身去查看,打開蓋子一看,只濺出點湯汁,眼下才松了一口氣。

一幕幕落在陸之慈的眼裏,他凝視着少女發髻上欲飛的春蝶,擡手雙眼虛了虛。

如若她能早點撿到他,那該多好。

如若她能早點帶他走到陽光下,他可以早些叫陸之慈,而不是陸阿悲。

他甚至不敢想,如若當初是別人撿到他,他是不是就遇不到她了。

沈皎提起食盒子,回眸道:“阿慈,走啦。”

陸之慈颔首,牽起嘴角,“嗯。”

謝氏府邸重重,祠堂立顯威嚴,謝家祖宗牌位在上,燭火不休,祠堂前高挂着巨大的紅燈籠。

沈皎遠遠望過去,表哥正跪在墊子上抄祖訓,饒是一向身姿端正的表哥也忍不住揉了揉腿。

沈皎笑了笑上前,“表哥,抄第幾遍了。”

謝子衿轉頭,見表妹笑臉盈盈走來,後面還跟了個陸之慈。

“你們怎麽來了。”他轉了轉腿,酸痛難忍嘶了一聲。

而他那表妹見狀還嗤笑,像是專門來看他慘狀的,沈皎道:“來看看表哥抄得如何。”

“別說了,才第十一遍呢,表妹有那個閑心,就幫表哥抄一些。”

“君子不能欺人,表哥的名言聖賢心呢。”

“虧表妹提醒。”謝子衿轉頭,拜祖宗,嘴裏念叨着,“罪過罪過,晚輩困糊塗了腦袋。”

沈皎跪于另一個墊子,打開食盒子,從裏拿出面來,笑道:“表哥餓了吧,這可是皎皎親手做的,專門來犒勞表哥……只是沱了……想必表哥定會疼惜皎皎這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專門為表哥煮面吧。”

謝子衿望向那坨難以下嘴的面,“表妹下次……還是別輕易下廚,當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挺好的。”

沈皎讪讪擺手,“表哥真會說笑。”

好吧,沈皎承認,這是她第一次煮面,她沒嘗過,不知道味道如何,不過看方才陸之慈吃得正香,應該……也許是好吃的吧。

可當即,謝子衿視死如歸吃下面後就吐了出來,咂嘴道:“表妹是嫌表哥不夠慘,特意來毒害我的麽。”

“胡說。”沈皎不信邪,夾了口送入嘴裏,這糊糊的湯汁配着這鹹澀的面條簡直如馊掉的腥魚。

畢竟是自己做的,沈皎捏緊拳頭,咬牙給咽了下去,強顏歡笑道:“還好啊,剛陸之慈還吃了呢,吃得可香了。”

謝子衿震驚,狐疑地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陸之慈。

他像沈皎那般喚他,下人的名字都總是些阿貓阿狗似的帶個阿字。

“阿慈,你說說看,不許怕你家小姐,有我在,實話實說。”

陸之慈目光瞥了眼面,再移至沈皎使勁眨巴的眼,開口道:“還好。”

謝子衿詫異,一個兩個都說還好,難不成是自己的舌頭出了問題,他不信邪又嘗一遍,随後大口吐出,拍着自己的胸脯,心想自己定是困糊塗了,舌頭也跟着變壞。

沈皎走至陸之慈身邊,悄聲道:“阿慈你真覺得還好?”

他點了點頭。

沈皎想起方才那惡心勁,胃裏還一股反胃,“阿慈,你這奉承是跟小滿學的吧,表哥聽不到,你小聲說,不用讨你家小姐開心。”

“是真的還好。”陸之慈轉頭,平靜淡然道:“比起地窖裏的死老鼠和馊了好幾天的狗食,是真的還好。”

沈皎一怔,她不知該哭自己做的食物淪落到與死老鼠和狗食比較,還是該悲陸之慈前面十七年過得,不是人該過的日子。

她有些惱陸阿悲的瘋阿娘,把孩子關在地窖裏,虐待他,打罵他。

讓他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陸之慈眼角的傷疤,是月牙形的,是陸阿悲的瘋阿娘,生生掐上去的。

燭火搖晃,風吹起幔帳。

一側,謝子衿不信邪又嘗了口面,繼續吐。

另一側,沈皎失神地擡起手,摸上少年眼尾的月牙。

“陸之慈,我真該早些撿到你的。”

她突然想,如果她早生個十年那該多好,她一定要比瘋阿娘先撿到他。

教他活着,教他為人處世,教他開心。

燭火滋響,少女指尖微涼,在臉上有些癢,連着陸之慈的身軀一顫,呼吸清晰,夜寂靜,偌大祠堂彼此的心跳顫動。

“那便再好不過。”

陸之慈笑了笑,眼底劃過一絲期望,像是雪中看到了碳,苦楚而又高興。

沈皎也跟着笑,紗幔翻卷,又輕輕飄下,今夜的風無聲息,沈皎緩緩放下手。

謝子衿剛好吐完,轉頭見兩人在笑,頓時怒道:“你們二人,是專門來看我笑話的吧,走走走,都給我走。”

沈皎哭笑不得,“別啊表哥,皎皎特地來看望你的。”

謝子衿指了指那碗面,“我看你是來毒害我的,快走快走,我還要抄祖訓呢。”

沈皎讪讪道:“那我走啦,”

謝府東主卧,謝大夫人在看各家姑娘的畫像,謝老爺剛從祠堂偷偷看完兒子回來,咧着嘴角,摸着胡子進來。

謝大夫人瞥了一眼,輕笑問:“什麽事把你樂這麽開心。”

“我方才路過祠堂,去看了眼子衿。”謝老爺貼心地捏着媳婦的背,“皎皎也在。”

“她在那做什麽。”

“她帶着吃食去探望子衿,二人有說有笑的,夫人別再忙着給子衿挑媳婦了,我看皎皎這丫頭就不錯,與子衿也算般配。”

謝大夫人放下手中的畫,“般配?這算哪門子般配,我們子衿儀表堂堂,談吐才情乃君子,那丫頭,沒規矩沒談吐,我聽我京城的娘家說,她在京城被稱為蠻女,名聲一點也不好,與我們家子衿天差地別。”

謝老爺縮手,怎會天差地別,其實要論家世,分明是他們家子衿高攀了皎皎,皎皎怎麽着都是都督之女,身份何等尊貴。

但礙于懼內,他沒敢說,只是小聲嘀咕一句,“我看皎皎挺好,只是活潑了些,對你我都挺尊敬,別聽那些長舌婦瞎嚼舌根。”

謝大夫人的母親曾是宮裏教導禮儀的尚官,對待禮教格外苛刻。

這話落入謝大夫人的耳朵,她頓時火冒三丈,指着謝老爺道:“長舌婦!好啊你,謝庭法,你真是長本事了,我當年就不該跑那麽遠嫁給你。”

謝老爺這些年一直逆來順受,這會不想再受氣,甩甩袖子躺床上睡了,閉眼任由謝大夫人在一旁罵。

彼時,沈皎在屋子裏連打好幾個噴嚏。

小滿遞了杯熱茶慌忙道:“定是小姐夜裏出去吹風受涼了,這常州不比京城,夜裏要更涼,小姐這身子骨本就弱,就更容易感染風寒。”

沈皎喝下茶,聽小滿在旁唠叨。

沈皎覺得,才不是風寒,定是祠堂裏的表哥在罵她。

可等到第二日,沈皎發起燒來,全身酸痛,她才發現錯怪表哥了,她是真着涼了。

堂屋,一衆人早膳,卻缺了沈皎。

還有祠堂罰跪完的謝子衿,說是半夜裏抄完,眼下睡得睜不開眼來。

沈離月疑惑道:“皎皎阿妹怎還不來。”

謝蘭意還未開口,便聽謝大夫人道:“定是貪睡,連早膳都不吃了。”

謝庭之不以為意笑:“女娃貪睡些也正常,淑賢近日裏學做糕點,正好等皎皎起來,讓她也嘗嘗口福。”

李淑賢點頭,溫柔道:“那我今日做些青團子,等皎皎回了京就吃不到了。”

“淑賢倒是提醒起我了,皎皎快回京了,我這給皎皎做的百寶箱還未做好。”

說完謝庭之便放下筷子,急着出去,李淑賢笑着往他手裏塞了個包子,“多吃點早飯,我今日糕點都是給皎皎做的,你一會餓了可別跑過來跟皎皎搶吃食。”

謝庭之自不吃媳婦和外甥女的醋,點頭道:“知道了。”

謝大夫人掐着筷子,望眼前兩人一唱一和全是那沈皎,越發覺得這個家沒有理法,怎都向着那蠻女。

謝蘭意淡然一笑,狹長的丹鳳眼阖了阖,夾了塊角落裏不起眼的鹹蘿蔔放入謝大夫人碗裏。

“嫂嫂嘗嘗,這淡粥總要配上這鹹蘿蔔。”

謝大夫人從不吃這些鄉野之物,都是老太太愛吃才端上來的,她強顏歡笑:“有心了。”

屋外,謝蘭意用完膳向老太太告退。

秋分跟在她身後說:“謝大夫人那般愚蠢,定然聽不出夫人在暗指她鹹吃蘿蔔淡操心。”

“我謝蘭意的女兒自有我管教,哪輪得到她說三道四。”謝蘭意冷哼一聲,周遭之氣威嚴。

“她自诩禮教門楣,看不上我們皎皎。哼,國公夫人心廣禮正,怎生出個這麽狹隘的人,昨日裏皎皎向她行禮,她竟不搭理,說他人無禮,自己才是那個無禮之人。”

秋分攙着謝蘭意下臺階,“聽說昨夜裏,謝大夫人與謝老爺吵架,有丫鬟一聽,竟是在論小姐與謝少爺般不般配。”

謝蘭意蹙眉,“子衿是個好孩子,但他那娘,實不配做我沈氏親家母。她在一日,我皎皎嫁過去只能受氣。我皎皎是捧在手心裏,金枝玉葉嬌養起來的,怎能給那婦人低聲下氣。”

“夫人說得是,小姐金貴,将來郎君,和家世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小姐近來和那謝少爺走得極近,秋分怕小姐……”

秋分沒再說下去,謝蘭意自然意會到,她望着遠處高挂的紅日。

“走吧,去皎皎那看看,這孩子一向貪食,來常州這些日子都守規矩,眼下定是出什麽事了。”

西邊廂房,沈皎躺在榻上冒熱氣,她額前覆着快濕布,小滿跑去尋大夫了,眼下她一人躺在榻上,渾身酸痛難忍,這嗓子眼也跟撕裂似得疼。

她張了張嘴,發出公鴨式的叫聲,感覺到更疼時,她又閉了嘴。

這嗓子又疼,又幹,她想喝水,但又難受得不想下床,罷了罷了,嗓子最重要。

她起身扶額,沈皎覺得自己此刻像極了沈茹月,弱柳扶風,好似下一刻就要倒了。

不過話說,京城的男人們慣吃沈茹月這姿态,那是不是此刻的她也迷人極了?

迷不迷沈皎不知道,只知道她這顆小柳條真的要倒了。

暈迷時,她瞧見個俊俏男人扶住她,小東西長得還挺別致,沈皎覺得最近春暖花開,她想男人給想魔愣了,竟還出現了幻覺。

她擡手勾了勾男人的下巴,“你長得真好看。”

男人如遠山般的眉一蹙,“小姐想喝水?”

一道低沉的聲音将沈皎從鬼迷日眼中拉出,沈皎眨巴眼,眼前之人,定睛一看這不陸之慈麽。

這一下子又把她吓回昨晚做的惡夢,就比如陸之慈一劍刺穿她的脖子。

她陡然清醒過來,點頭道:“嗯。”

一杯水下肚,潤了潤嗓子,才算好些,沈皎又爬回榻上躺着,她摸了摸額頭,總感覺少了些什麽。

陸之慈撿起地上的帕子,在水盆裏清洗了一遍,無奈地瞥了眼躺在床上四仰八叉,被子踢得老遠的沈皎。

他疊好帕子蓋在沈皎的額頭,又伸手替她蓋好被子。

少女雙眼緊閉,睫毛長而濃密,雙頰因發燒而微紅,像是春日朝霞下的湖面。

他忽然響起,她方才摸着他的下巴,誇他好看。

陸之慈不知道自己長得怎麽樣,甚至關在地窖十七年,他對于美和醜都沒有一個認知。

美該如何,醜該如何,他只知,小姐長得想讓人多看幾眼。

屋外傳來腳步聲,陸之慈起身,見是沈夫人謝蘭意來,他拱手行禮。

謝蘭意望榻上沈皎神情凝重,疾步上前坐在榻上,摸了摸沈皎的額頭,擔憂道:“請大夫了沒。”

陸之慈回:“回夫人,小滿去喊了。”

謝蘭意點頭,此刻她才注意到陸之慈,她記得這是沈皎從路邊撿來的乞丐,當時府中偷竊之事,未好好看看。

可如今一看,恍惚中,竟覺得他的模樣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見過,但又一時想不起來。

那叫陸之慈的下人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擡起頭來,雙眸投來探究。

謝蘭意撇過頭去,罷了,她這一生行軍打仗,見過的人可太多了,有一兩個眼熟的倒也正常。

只是,她怎麽也安心不下來,打仗的直覺,讓她覺得這個下人有些危險,要提防。

謝蘭意再次撇過頭去,那下人很瘦,呆呆愣愣的,她自嘲,自己定是又犯了毛病,不過是一個乞丐,又不是敵國士兵。

沈皎醒來時,郎中已替她把好脈,開了幾副藥。

她張了張幹澀的唇,“阿娘,你怎來了。”

謝蘭意嘆氣,“你啊你,怎麽那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沈皎無精打采地笑了笑,“知道了阿娘,皎皎口渴,想喝水。”

待沈皎喝完水,謝蘭意接過杯子問:“聽聞你昨夜裏是給子衿送面才着涼的。”

她方才聽小瞞講,那面甚至還是沈皎親手做的,她家皎皎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哪會做什麽吃食。

她忽然擔憂,她這女兒別是喜歡上謝子衿了,真是逃了狼口又入虎口,那蕭容景身在皇宮那水深火熱之地,人心思不純。

這謝子衿也好不到哪裏去,人雖不錯,但其母強勢,他又是個讀聖賢書,立孝,不敢忤逆長輩的書呆子。

她這女兒,能不能眼光好些。

見沈皎點頭,謝蘭意道:“皎皎,阿娘問你點事。”

沈皎又續了一杯水,心想最近也沒幹什麽事,于是道:“阿娘盡管問。”

謝蘭意直接開門見山道:“皎皎,你是不是喜歡你謝表哥,謝子衿啊。”

啥?沈皎嘴裏的水之間噴出來,咳嗽不止,這喉嚨更是疼得要死不活。

荒謬!無稽!

沈皎擡頭,擦了把嘴,沙啞着嗓子道:“阿娘何以見得,皎皎和謝表哥,那是真的不能再真的兄妹和摯友之情。”

“那你昨日,怎又是給他煮面,又是去祠堂探望,還受了涼。”

“就這?”沈皎哭笑不得,“祠堂探望那是因為表哥是受我牽連,我過意不去,至于煮面,又不是單給他一個人的,我還給阿慈煮了,不信你問阿慈。”

謝蘭意順着沈皎的視線望去,是方才那個少年,他拱手颔首道了聲,“是的。”

謝蘭意這才放下心來,她拍了拍沈皎的手訓誡道,“你不喜歡你表哥便好,但最好也別喜歡那敬王殿下了。”

沈皎乖巧點頭,“知道了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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