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赴宴

第34章 赴宴

府中送來請帖, 道是永安王妃設宴,邀世家公子小姐共樂。

沈皎燒還未完全退去,整個腦袋暈乎乎的, 摸着胸脯咳嗽。

謝蘭意見此,勸說她在府中養病,別去赴宴,日後有得是機會。

那哪行,這宴會上可少不了她這個惡毒炮灰作妖。

【女配沈皎需在宴會上與沈離月作對,将女主推下水。】

又是推下水,能不能換點花樣,她就不能有點技術型的陷害麽。

嗷, 差點忘了有腦子的陷害是給沈茹月的, 她是純純無腦,當墊背的, 不然怎麽叫炮灰呢。

沈皎向謝蘭意搖頭,“區區小病,不足挂齒。”

謝蘭意敲了敲沈皎的腦袋道:“你是因為那敬王殿下也來, 這才也要跟着去, 連自己的病都不顧。”

那才不是,沈皎此刻才想起, 蕭容景也來常州了, 他是皇子,此次宴會永安王妃宴請賓客裏自然有蕭容景。

但她總不能跟阿娘說她是奔着去幹壞事吧。

沈皎眼眸一閃,扯了扯嘴角道:“阿娘怎知我是為了景哥哥,皎皎都好久沒見過景哥哥了, 甚是想念,阿娘就通融通融, 讓女兒去吧。”

謝蘭意無奈道:“罷了,你去吧,不過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你呀你,何時能忘了那敬王殿下,天下好男兒那麽多,何必只喜歡他。”

鬼知道,天下好男兒那麽多,這破話本子,偏讓她跟在蕭容景屁股後面不放。

沈皎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知道了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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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蘭意嘆氣,沈離月在旁也嘆氣,拿着筷子吃不下飯。

她這阿妹當真是癡情,從前與皎皎不太熟絡,只當是這小姑娘也太過胡攪蠻纏,與京城所有人那般看戲。

可後來與皎皎熟絡起來,才知她這阿妹可愛又仗義,當真想讓人捧在手心裏疼愛。

想到那對皎皎愛答不理的二皇子,如今只覺他眼睛長哪去了,不知好歹,連皎皎這般好的姑娘都看不上。

一想到她家皎皎帶病,還堅持不休去看那敬王殿下,恰逢此時沈皎還咳嗽了幾下,她是更吃不下飯了。

宴會那天,二舅母給沈皎做的衣服正趕制完,一大早她便拿來衣服讓沈皎試試,若是覺得不錯,剛好可以穿宴會上去。

春裝是一套青綠色的薄衫,上有月牙白的小團花圖案,袖子不大不窄,行動方便又不失貴氣,沈皎穿上,俨然一個生機勃勃,春意盎然的姑娘。

二舅母滿意地點頭,但又總覺得少了些什麽,于是從自己的脖子上解下玉珠無字佩,給沈皎挂上。

沈皎連連擺手道:“這可使不得二舅母,太貴重了。”

二舅母語氣溫柔,“若沒有皎皎,二舅母這玉佩怕是給那劉義賭博還債去了,而且這樣式實在是小姑娘家帶的,皎皎帶着剛剛好。”

“那皎皎便謝過二舅母了。”沈皎摸着玉珠子,乖巧一笑。

“來,二舅母給你打扮打扮,讓我們皎皎成為宴會上最美麗的姑娘。”二舅母拿起梳妝臺上的胭脂盒道。

沈皎乖順地任由二舅母梳妝打扮,她對這些裝扮一向沒有水準,只知花裏胡哨地弄上去,就任務完成。

二舅母細致地捯饬,粉刷在臉上輕輕撫刷,舒服極了,險些讓沈皎睡過去。

“好了。”二舅母抿唇一笑,“皎皎長得本就不錯,如今好好裝扮更是明豔動人。”

沈皎睜開眼,只見陽光斑駁從樹枝間潑灑而下,袅袅檀香煙霧裏,一個明媚的女子眨眼,膚如珠白,唇若紅櫻,臉上胭脂明豔,一雙眼眸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

沈皎戳了戳自己的臉,直呼二舅母好手藝。

二舅母又挑了幾支稱衣裳的珠釵,插在今年常州流行樣式的發髻上,如綴桃花,不過是給美人添了幾道春意。

沈皎望着鏡中熟悉又不太敢确信的自己,笑道:“二舅母,真想把您也一并帶入京城。”

“二舅母也舍不得皎皎。”她溫柔地勾了勾沈皎的鼻子道:“等皎皎赴完宴回來,二舅母教皎皎打扮好不好。”

沈皎自是喜出望外,她從前覺得妝容衣着繁瑣,可如今見鏡子裏煥然一新的自己,忽覺得好好捯饬自己也不錯。

于是沈皎笑道:“好啊好啊。”

謝府門口,謝子衿一身竹葉紋青衣站在馬車前,等兩位表妹。

沈離月先走出,二人客氣行禮。

“皎皎表妹怎還未來。”謝子衿問。

“說是二舅母在給皎皎打扮。”

沈離月唇是笑着答的,但內心想着皎皎怎還未來,不然這謝表哥又得問她一堆父親沈太傅的事。

謝子衿一聽沈皎打扮,暗嘆不好,他這小表妹不打扮時,眉清目秀,臉圓圓的說得上可愛。

可這一到打扮……他曾有幸見過一次,胭脂如火塗在皎皎的臉上,像極了唱戲的,說實話……有些俗氣。

一想到這,他決定等會兒為不傷了皎皎的自尊心,定要表現出還行。

“阿姐和謝表哥久等了。”

一道悅耳的少女的聲音響起。

昨日夜裏剛下過雨,常州的屋檐還未幹,一滴滴雨水濺在布着青苔的磚石上。

謝子衿捏了捏拳頭,給自己做好十足的心理準備,以免被皎皎吓着,并告誡自己可別露出什麽驚呆了的神情。

他扯了扯嘴角擡頭,可目光定格在那着春衫,笑靥如花的美人上時,還是呆住了。

這是……皎皎?

謝子衿張着嘴,那美人一個勁喊他表哥。

沈皎蹒跚走來,為不白費二舅母的精心打扮,她步子走得穩,手老老實實放在腹前,頗有規矩。

這一下端着,讓她的聲音都變柔軟了,如林中黃鹂。

“謝表哥愣着作甚,時間不早該出發了。”

等确定眼下明媚的美人是他的小表妹時,他才緩過神來,“皎皎……你今日這打扮……”

沈皎擡手,盈盈一笑,“怎樣,我今日這打扮好看吧。”

謝子衿看呆了眼,臉頰微微發燙,“好……好看。”

吾家有女初長成,沈離月在旁欣慰地笑,可一會兒,她又嘆氣,皎皎定又是為了那敬王殿下蕭容景而打扮,可憐了那份癡心。

沈皎轉頭望向沈離月笑道:“阿姐想什麽呢,時間不早,宴會該開始了,阿姐快上馬車吧。”

“來了。”沈離月點頭,心想着也罷。

永安王妃在常州的別院安置在青山腳下,青上雲霧缭繞,有廟鐘聲空耳,香火不斷,山腳下佛光普照。

別院建造氣派又不失典雅,世人常說永安王妃面慈人善,乃活菩薩,每年向寺廟捐香火,每到災季施粥布善,深受百姓愛戴。

沈皎趴在車窗口,看向遠處青山,聽謝子衿孜孜不倦講着。

馬車停至別院,門口已有許多常州世家公子小姐的馬車。

出門在外,謝子衿擔起照顧表妹的責任,攙扶完沈離月下車後,又摻着沈皎下車。

有幾個認識謝子衿的公子走來,互拱手作揖。

沈皎乖巧地站在謝子衿後,頭一次好好打扮,竟還有些拘束起來。

“子衿,這位妹妹是哪家姑娘,怎沒見過。”有個心直口快的公子問,“莫不是謝伯母給你挑的小娘子,謝伯母眼光真好。”

謝子衿怒道:“住嘴,這是我姑母家的表妹,剛從京城來。”

那公子拍了下自己的嘴,朝沈皎拱手道歉,“是在下失禮了,還望小姐見諒。”

沈皎颔首欠身,“無事。”

那公子聽沈皎聲音,臉又紅了一個深度。與謝子衿攀談的年輕公子哥們,不自覺投來目光,偷偷打量沈皎,再紅了臉呆呆道一聲,“汝妹真好看。”

謝子衿只覺,平常與他吟詩作畫,論聖賢書的之交們,而今一個個如狼似虎觊觎他家小表妹。

沈皎只覺,餓了。

這謝表哥怎還與友人閑聊,怎還不進府,她心心念念着開席,為了縮腹保持儀态,今日早膳只吃了一些,眼下正是肚子餓極時。

“過幾日我二弟成親,子衿定要帶沈表妹前來。”

謝子衿看向沈皎遲疑了會,沈皎張了張嘴正要開口時,忽然另一個公子道:“過幾日我妹訂親,子衿定要帶着沈表妹來。”

“哎哎哎!過幾日,我爹納妾,我娘改嫁,子衿一定要帶着沈表妹來。”

于是人頭攢動,公子哥們争先恐後,到後來……

“過幾天……我家狗生崽,沈表妹若有興趣……子衿也可帶着沈姑娘來。”

沈皎腦子淩亂,聲音不斷湧入耳朵,眼前七嘴八舌,張張合合。

直至一道高聲,“敬王殿下到。”

衆人紛紛行禮,沈皎俯着身子,擡眼瞥了一眼。

蕭容景從馬車內走下,身着雲墨長袍,尊貴又典雅,雨後天晴,翩翩公子入江南,更顯仙氣。

蕭容景掃了眼衆人,目光移至方才被包圍的小姑娘,她正膽大包天擡眼望向自己,幾日不見,小姑娘貌似更好看了。

但同時,也更受歡迎了。

想至此,他濃眉一蹙,道了聲,“不必多禮。”

便揮袖入府,背影高冷不可攀。

沈皎覺得,還是傻子蕭容景可愛。

比起高高在上的蕭容景,她還是喜歡傻裏傻氣的蕭容景。

只是傻子蕭容景再也不會回來了。

府內觥籌交錯,談笑風生。永安王妃慈祥和善,宴席不拘束也不嚴肅,沈離月坐在永安王妃身邊,二人有說有笑。

沈皎自顧悠閑吃食,時而擡頭對向投來目光的公子哥們。

這吃着被人看着也不自在,于是沈皎打算瞪回去,在察覺到又有人在看她時,沈皎怒目兇視,只見那人坐于高座,儒雅卻又孤高。

乖乖啊,是蕭容景。

沈皎當即又讪讪縮頭,手指顫抖繼續吃東西。

高座上的男人,手指捏緊袍子,這席間的男子各各心懷不軌看過去,她都不以為意。偏他看過去,她就那般兇地瞪他,于是胸口湧上莫名的火氣。

這早間席都是填肚子,談笑聊天的糕點和茶水,今日宴會真正的主場是後院那片湖。

那湖環青山一半,似是一彎月亮,湖心深不見底,自然而成,十多年前被永安王妃識得,依湖造府。

今日聚各家公子小姐游湖,比劃船,誰的船先劃去對面的青山,就可拔得頭籌。

沈皎可不想劃過去,劃去青山今夜還得在青山上的寺廟夜宿。

這頭籌,物是和田玉佩一枚,意是永安王妃所言,“青山古寺一宿,佛光普照,修身養性,人生難得。”

沈皎只想吃飽喝足,回家睡覺,對這比賽沒什麽興趣。

可無奈在話本子裏的劇情裏,她在這場比賽裏可賣力了,賣力地都去推沈離月下水。

此次比賽,永安王妃考慮到男女體力懸殊,于是安排男女一組,至于組隊自行安排,怕萬一誤拆了哪對已私定終身的鴛鴦。

“沈小姐可還有組隊。”沈皎旁邊的公子問。

忽然另一個公子把他擠了出去。

“去去去,沈小姐,在下身強體壯,與小姐配合,定能拿下頭籌。”

“沈小姐,在下早些年參過軍,區區劃船不在話下。”

說着便舉起自己的胳膊比劃。

“去去去,都是莽夫,小姐請看這湖面煙霧朦胧,在下帶了好多點心,我們不必去争頭籌,在湖面劃船賞景也不失為一件雅事。”

嘶……沈皎覺得……這個不錯麽!

謝子衿憤憤走過來道:“表妹不如和表哥一起。”

他身邊的公子們一把将他擠出去,“去去去,謝兄有得是時間和沈三小姐玩,來湊什麽熱鬧。”

沈皎嘴角僵硬,不知所措左右環視,要不選那個帶點心的?

遠處,蕭容景望着人群裏的小姑娘,這茶怎麽也喝不下去,按理講,此刻沈皎應該跑過來,笑着問他,“願不願意與他一組。”

而他,勉為其難地答應她,去逢場作戲。

可此刻她卻站在那,那目光似還挑了起來。

胸口那難以壓住的怒火越來越盛,一向不動聲色的他,重重放下茶盞,茶水濺起濕了他的袖口。

蕭容景起身,走向人群,幽幽帶着寒氣道:“沈皎,跟本王一組。”

衆人行禮讓出一條路,面面相觑,這敬王殿下怎也來了,他來了還有他們什麽份。

蕭容景背手,徑直走過沈皎,看也沒看她一眼,胸有成竹,似是勢在必得。

沈皎呆滞,哈?

按照劇情,敬王蕭容景應該與沈離月一組,而沈皎則因嫉妒吃醋,這才把沈離月推下水。

于是她脫口而出,“不行!”

衆人驚訝,這沈家小姐還真是……與衆不同,敢拒絕敬王殿下,不愧是個妙女子。

蕭容景詫異轉頭,目光深深,藏于廣袖裏的指關節作響。

沈皎以為他沒聽清,更大聲道:“殿下,我不和你一組。”

她轉身擡手朝擠在人群外的謝子衿招了招手,“表哥,你快過來,記得帶些糕點,怕等會劃累了餓。”

謝子衿頹喪的臉頓時喜出望外,從人群外擠進來,“好嘞,來來來,給位都讓讓。”

沈皎瞥了蕭容景一眼,他孤零零站在湖邊,眼中竟還有殺氣,快要噴湧而出,身邊女子皆不敢靠近。

這……她還沒開始幹壞事啊。

沈皎挪步到他身邊,“殿下還沒找到合适的姑娘?”

蕭容景以為她要改變注意,于是抖了抖袖子,氣定神閑道:“嗯,你若是想和本王一組,本王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本王大人有大量便……”

蕭容景還沒說完,就見沈皎貼心地把她的阿姐沈離月拉到他身邊。

“殿下,我阿姐她也沒組好隊。”沈皎笑着說,她決定此次,勢必要撮合他倆,于是添油加醋道。

“我阿姐她崇拜殿下許久,殿下的詩畫阿姐看了一遍又一遍。煙波湖面,劃船賞景,靈魂共鳴,殿下與阿姐一定能聊得很愉快。”

沈離月不知所措地看向沈皎,皎皎這是……在搞什麽名堂。

蕭容景臉色鐵青,氣得快背過去,只得死死攥着寬大袖子裏的拳頭,沉下氣來點頭道:“好,這是你說的。”

他轉頭朝沈離月笑了笑,“沈小姐,能與在下一同劃船游湖嗎?”

沈離月心中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但一想到皎皎竟拒絕這敬王殿下,這是個好兆頭,于是她唯唯諾諾颔首。

沈皎見狀,頗為贊嘆此次撮合,一臉滿意,嘴角勾起得意的笑。

這一幕落在蕭容景眼中,他不解,換做平常,他身邊凡是出現個妙齡女子,沈皎定當一把握住他的胳膊,張揚跋扈說景哥哥是她的。

可如今,好像一切都變了。

遠處,湖面上躺着一條華麗的船,船上有樓閣,閣中站着一個婦人,正是永安王妃。

她望岸上嬉笑的人群,慈善眼眸中劃過一道冷冽,錦衣孔雀袍幽藍暗藏玄機,正如衣服的主人。

閣內暗處走出一個人,黑衣束身,身姿挺拔,紅色綢帶高綁着馬尾,肅殺之氣隐隐流淌。

“歸路閣的殺手?”

“嗯。”那人握劍,倚靠在柱子上,沉聲道:“奉王妃令,暗殺敬王蕭容景。”

永安王妃轉頭,那和善的面容忽暗,她阖了阖眼,打量眼前的少年。

目光從那張白得不像常人的臉,移至他握劍殘缺一根小指的手。

“不必了,我想了想,先不殺他。”

皇甫儀想讓她殺了蕭容景,可皇子死在她的府邸,受牽連的是整個王府,她偏不做他的替罪羔羊。

永安王妃望向人群裏的那個少女,若她死了,敬王就別想得到沈家的支持。

二計異曲同工之妙,她也好交差。

永安王妃将手裏的帕子扔入湖裏,勾起唇角,“殺了那個叫沈皎的。”

陸之慈擡頭,望向岸邊那道明媚的身影,似在偷吃糕點。

少年半阖着眼皮,嘴角輕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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