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掉馬
第34章 掉馬
門被從外面扣響,薛寶添擡起頭看向推門而入的男人。
魁梧、健碩,氣勢了得。面目卻普通得很,十分只能勉強湊滿五分。
“你是宋志新?”
“是的薛先生。”男人雙腳分與肩齊,雙手交握、沉眉肅目地站在薛寶添的對面。
“我剛剛看了你的格鬥訓練及真人對戰視頻,對你還挺滿意的。”薛寶添的聲音一遲,微微探身小聲問道,“雇你做保镖什麽價?”
“薛先生,我能問一下保護誰嗎?”
“我姐和我爸,你只要保證不讓別人騷擾他們就行。”
男人垂目,語調刻板:“我上次出任務違反了公司規定,已被降級,費用不高。”
薛寶添斂眉:“違反了什麽規定?”
“保護客戶時,對威脅客戶安全的人出手太重,所以,現在每個月一千塊。”
面對薛寶添的震驚,男人第一次猶豫:“800也行。”
一拍桌子,薛寶添定了下來:“就你了。”
簽好了一切合同,薛寶添心裏一松,脊背沉入椅子,狀似随口問道:“你認識張弛?”
“不認識。”五大三粗的男人,用訂書器裝訂合同時卻十分細心,翻來覆去的蹲齊,沿線訂得規規整整。
薛寶添不知怎麽就想到了七年級課本上的那筆爛字:“閻…野呢?認識嗎?”
啪,訂歪了。
“…也不認識。”
薛寶添笑着點點頭:“知道了,那我父親和姐姐就拜托哥們你了。”
他起身告辭,魁梧的男人按着規矩将他送到公司門前。一路上薛寶添什麽都扯,天上地上滿嘴火車,快行至門前才輕飄飄一問:“閻野辦公室怎麽走?”
“那邊,最左邊的辦…公室。”男人怔在原地,微張着口,很大一只,卻滿臉委屈。
薛寶添拍了拍他的肩膀:“謝了哥們。”
穿過走廊,緩步行至門前,薛寶添望着那扇緊緊閉合的門沒踹也沒敲。
他翻出一顆煙,靠在門旁的牆壁上,面對着“不準吸煙”的警示牌,慢悠悠地鼓弄了一顆煙。
吐出了最後一口長煙,他将煙蒂按滅在了那扇門上,煙霧緩緩散盡,只留下了一個髒污的黑點。
站直身體,原路返回。走廊上無窗,只有凜冽的照明燈,光線刺得眼睛生疼,頭也更加暈沉,薛寶添暗忖,應該是感冒加重了。
“二百塊。”
身後傳來門軸轉動的聲音,以及久違的溫和嗓音。
腳步一頓,薛寶添面無表情地磨了磨腮角,他緩緩回眸,只偏斜了三分之一個身子,向走廊盡頭一望,勾唇冷笑:“呦,還真是你。”
門內的男人健碩挺拔,結實的肌肉牢牢地貼合着黑色真絲襯衫,兩條長腿包裹在面料垂墜的西褲中,面容依舊堅毅英俊,卻被昂貴的衣服一襯,再無市井的味道,倒顯出幾分優雅非凡來。
薛寶添目光放肆,像是打量牲口一樣看着幾步之遙的男人,看罷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語:“真他媽犯賤,沒事盯着畸形小蝌蚪看什麽看。”
“薛爺,進來坐坐。”男人的聲音有點緊,像怕說錯了話似的,每個音調都咬得很準,“我學會泡咖啡了。”
薛寶添漫不經心地揮了一下手,繼續沿着走廊前行:“苦的老子都戒了。”像是又想起了什麽,他轉頭笑着揚了下眉,“對了,剛剛那個800塊是看着你的面子給我打的折吧?”
轉身倒退,他面向男人飛了個吻:“謝了,要不說薛爺愛你呢。”
感應門自動打開時,薛寶添被握住了腕子。
“二百塊,我有話對你說。”男人懇切的言辭中有點示弱的意思。
薛寶添垂頭去看兩人交握的地方,再擡起的眸中便只有寒光:“請問,我們認識嗎?”轉而又皮笑肉不笑,“我還真沒什麽跨物種的朋友,尤其是你這種畜生科的,不認識。”
男人沉默一下,手上的力道又增了幾分,微微俯下身子,小聲低語:“二百塊,抱歉,我得用一下強。”
“什麽…意思?”
話未及唇,薛寶添就被扛上了男人肩頭:“我草你大爺的張弛,你他媽放我下來!”
男人習慣性地揚手,想拍一把那屁股,又怕将人真惹急了,薛寶添渾話一堆,讓藏在各個角落伸着脖子的人看了笑話,手癢得在褲子上蹭了兩把,只好作罷。
進了辦公室,男人反手鎖了門,又用鑰匙擰了兩道,才将薛寶添小心翼翼地放在沙發上。
本想着人會炸廟,可再對上那雙眼時,卻看到了讀不懂的莫名情緒。
“我本想着算了,親爺孫還有反目的時候,何況你這個半道撿的。”薛寶添從口袋裏翻出煙,胡亂銜進嘴裏,“你他媽卻自己撞上來,想和我說什麽?說吧,爺爺聽着呢。”
張弛從沙發上起身,習慣性地又想去揉那束細軟的發絲,指尖在發梢上一掃而過,細細癢癢的,卻終究沒有揉下去。
“我給你沖一杯咖啡吧,新買了咖啡機,練習了很久,也不知道手藝怎麽樣,你嘗嘗。”
挨窗的角落,立着一個高腳邊幾,上面擺着高檔咖啡機、研磨器和各種咖啡豆。
“甭忙了,想你那手藝也不怎麽樣,你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一樣,左邊臉皮能貼到右邊,一邊沒臉,一邊二皮臉,漂亮。”
男人眼裏含了笑意,走到窗邊開始研磨咖啡豆:“瑰夏、藍山,還是科納?”
“張弛你他媽…”
薛寶添忽然收聲,笑得自嘲:“你叫什麽名?閻,野?”
“嗯,閻野,田野的野,你叫我張弛也行,我媽姓張,弛是我自己起的,翻字典翻來的。”研磨機中倒了一些咖啡豆,撞在一起擱楞作響,閻野握着手柄慢慢搖,“名字不是有意騙你的,當時我在工地出任務,不能用本名。”
薛寶添笑盈盈地叼着煙,眼神卻如蒙了層暗光,沉甸甸的:“名字不是有意騙我,什麽是有意騙的?”
閻野沒有避開薛寶添的目光,認下的時候神色中帶着顯而易見的愧疚:“和你說的身世經歷都是真的,只有職業是假的。”
“哦,懂了。裝窮騙炮,給可愛可敬民工兄弟抹得一手好黑。”
“…不是。”閻野走到薛寶添面前,蹲身與他平視,“想聽實話嗎?”
薛寶添翻出火機點了煙,拖來煙灰缸彈了彈煙灰:“你說。”
“因為我們沒有未來,是真與是假,又有什麽區別。”
空氣裏飄散着咖啡豆微苦氣息,閻野望着薛寶添的目光平靜得過分。薛寶添也咬着煙看着咫尺之遙的男人,絲絲縷縷的煙霧在兩人之間輕騰,将深邃艱澀的視線遮掩的隐晦不明。
“還他媽挺有道理。”薛寶添忽地笑了,“我都被你說服了。牛逼啊張…不閻野,一句話轉危為安,佩服。”
長煙被按死在煙灰缸中,窗棂映在地上就變成了囚籠,薛寶添望着地上的光影說道:“我也有一句話你想聽嗎?”
閻野神情一緊,放在沙發上的指節壓得發白,啞着聲音:“你說。”
薛寶添俯身壓在男人耳上,一字一頓:“你這麽牛逼,能憋住尿嗎?”
“……”
閻野唇角裏剛蕩起笑意,就被薛寶添噴在耳側的熱浪一燙,這感覺……
猛一偏頭,閻野的嘴唇擦着薛寶添的下巴輕輕掠過,他剛剛就發現了異樣,現在更是确認無疑:“二百塊,你發燒了?”
冒着被打的風險,閻野手掌在薛寶添額頭上摸了一把:“吃過藥嗎?”掌下燙人,他拿出手機迅速撥通了一個電話,“小李,麻煩送一杯溫水進來,再到辦公室問問有退燒藥嗎?”
“滾蛋!”薛寶添踹開閻野,“這會兒的人設又從理智沉穩大少爺變成體貼溫柔二少爺了?戲倒是挺好,但我他媽不看電視。”
他起身要走,手裏卻被塞了一只煙灰缸。
“你要是不解氣,就再用這個砸我一次,但先把藥吃了,我還有話和你說。”
薛寶添颠了颠手裏的家夥,覺得還算趁手:“既然你有要求,薛爺就幫你一把。”
水晶折射的淩亂光影鋪在了閻野的臉上,起手将砸,卻傳來了敲門聲,甜美的女聲隔門而入:“閻總,我送水和藥。”
閻野在薛寶添拎着兇器的那只手上拍了拍,低聲哄他:“一會兒接着砸。”
起身開門,女孩兒卻繞過閻野直接把水送在了薛寶添手邊,顯然對這位被閻總扛着進屋的男人充滿了八卦的興趣。
“閻總。”薛寶添又摸了支煙入口,松松地咬着,兀自笑道,“還他媽是個官兒。”
他擡頭乜着閻野:“那你他媽還帶我住80一晚的旅店?”
女孩兒手上一抖,一杯水灑了半杯。
薛寶添又去瞧她,露出迷人的笑容:“寶貝兒,”他起身親熱地摟着女孩兒往門口走,“先出去一下,穿這麽漂亮,別濺一身血。”
就水吃了藥,煙灰缸也砸了下去,卻只在閻野額角磕了個紅印子,沒什麽大礙。
丢了兇器,薛寶添摘了口中的煙:“沒力氣,就算咱倆兩清了。”他轉身搭上了門把手,“別再煩我,老子累了。”
“我知道你去工地找過我。”閻野的聲音響在身後。
話音落下,室內靜了一瞬。半晌後,壓下的門把手回彈回來,薛寶添反身靠在門板上:“我也好奇你當初避而不見,現在為什麽又不躲了?”
閻野走到窗邊,繼續研磨咖啡豆。他背對着薛寶添,偉岸修長的背影被一頭紮進室內的陽光包裹,鍍了一層明亮的光暈。
“當初躲你,是因為你家的事情鬧得太大了,同時你又惹了不該惹的人,這些并不是在我能力範圍內可以幫你解決的。”
磨好咖啡豆,閻野将濾紙放進沖煮籃:“我的親生父親在我17歲的時候找到了我,焱越是他一手創立的企業,做得大了,卻沒有兒子繼承,所以才輾轉找到我,承認了年輕時的風流債。我被特訓了兩年,十九歲正式在焱越挂牌出任務,今年年初我爸不行了,才給我挂了總經理的虛名,可現在公司管理運營和財務支配的權利根本不在我手上,我也動不了巨額資金。”
将研磨過的咖啡粉放入過濾器中,閻野往咖啡機的水箱裏注入水:“所以憑我現在的實力,并沒有能力幫你,但這不是最重要的。”
切斷水源,他扶着咖啡機沒有下一步動作,脫口的聲音有些暗啞:“最重要的是,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我們之間的關系脆弱得像一張随時可以撕碎的紙,我為什麽要搭上身家或者性命…救你?”
冬日的空氣幹燥枯癟,被入室的陽光穿透,連浮游的細小灰塵都無所遁形,明晃晃地昭示于人。
薛寶添從門旁緩步走到閻野面前,擡手按下了燒水鍵:“那怎麽又不躲我了?”
閻野看着玻璃器皿中冒起的細小水泡:“說實話嗎?”
薛寶添:“你說個假的我先聽聽。”
閻野笑了一下:“沒忍住。”他看向薛寶添,“我知道你在門外,說實話你能把我堵在屋裏,我反而有一點開心,可以有一個機會向你解釋了,我不想在你心裏那麽…糟糕。”
薛寶添輕啧:“這點你倒是可以放心,你的形象只有糟糕和更糟糕。”
閻野終于擡起手,摸了一把薛寶添的頭發:“可是你卻沒進來,我一時沒忍住就把你扛進來了。”
“明白了。”薛寶添關了咖啡機,從器皿中倒了半杯咖啡出來,在閻野詫異的目光中,一口幹了半熱不涼的苦湯。
“你解釋過了,我也喝過你親手泡的咖啡了,還有什麽心願,薛爺幫你完成。”
他觑着閻野:“臨別親一個嗎?你不是說過,畢竟…我還挺好親的。”
湊身上前,仰起頭,沁着咖啡苦澀的嘴唇若即若離。
“不管你是張弛,還是閻野,你會拒絕這個吻嗎?”
魁偉的男人沉視着面前人,眼中逐漸燒起一把火來,本就低沉的嗓音又似過了一遍醇酒,性感萬分:“不會。”
薛寶添擡手撫上男人的面頰,“我感冒了,還親嗎?”
“我不怕。”閻野探身,嘗到了咖啡苦澀的味道。
“真他媽乖。”
柔軟的唇瓣驀地相貼,輾轉描摩着唇線,放肆地觸探與攻伐,讓人幾近失控。
呼吸愈急,氣息愈亂。閻野将懷裏的人再次摟緊,力度大的幾乎要揉進骨肉。
“唔!二百塊!”
單膝一擡,重重一磕,蜜意濃情便被一聲痛呼取代了。
薛寶添抹了一把唇角的水漬,冷眼瞧着一手撐牆,一手捂着下面的閻野:“你的解釋與咖啡,都是在尋求你自己的心安理得。我滿足了你,為顯公平,你也應該滿足我一下。”
他在男人肩上拍了拍:“薛爺教你最後一次,以後就算遇到了你愛的,再上頭,也他媽防着點。”
走到門口,薛寶添回頭看着逐漸直起脊背的男人:“我曾經找你,并不是想讓你幫做我什麽,在我這裏,張弛只是民工,沒有任何能力可以幫到我。但我…可能做人太失敗吧,沒什麽真心朋友。出事之後,我只想身邊能有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即便是聽我罵娘都好。但我錯了,不該找你,你不是曾經的那個張弛,同樣,也不值得信任。”
門關了又合,切斷了曾經的張弛與他的二百塊的一切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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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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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