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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十二月中,霧城的雨下個不停,四面而來的冷風吹得人不由自主的想要縮脖子,或者回到溫暖的屋內。
虞滿舉着傘站在公交站牌等着車,纖細的手指又攏了攏自己的衣服,想要将自己裹得更緊一些。
好不容易,車來了,她收了傘上了車。
現在這個點公交車上只有零零散散的人,公交上開着暖氣,将虞滿因為寒冷還有些僵硬的手指舒緩了一些,她刷了公交卡,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将傘放在自己的身邊,微微擡起頭看向車窗之外,車內車外不同的溫度形成了一層薄霧,雨水在玻璃上形成了水珠不斷往下滴落,只留下一條長長的水跡。
虞滿從口袋裏面拿出一張紙巾,擦了一下自己目光所及的那一小處玻璃,這才總算看得清一些。
她盯着外面看,沒一會兒就聽見了由遠至近的轟隆聲,幾秒過後,一輛通體黑色的跑車停在了公交旁邊。
虞滿位置的這個角度望下去,只看得見黑色的車窗玻璃,她百無聊賴的正準備收回自己的目光,跑車的車窗卻往下降了一些。
僅僅只是一些,估計是車主人嫌棄車內發悶,開窗透會氣。
虞滿随意的一瞥,她透過那一條小縫隙看見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手背上青筋微微浮起,衣袖被卷至手腕上,露出了他手腕上那塊表,也是純黑的表盤,虞滿不清楚表的品牌,但一看便知道這表價值不菲。
他拿起放在了扶手箱上的手機,反過來用指紋解鎖了屏幕。
虞滿就在這時收回了目光,以免不小心看見別人的隐私。
紅燈轉綠。
跑車轟轟轟的低聲又響了起來,虞滿将餘光看過去,下一秒便看見跑車如箭般的沖了出去,幾秒過後,便完全看不見跑車的影子了。
外面的雨淅瀝瀝的小了不少,就在這時,從包裏面傳出了一陣輕音樂,她的手機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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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滿緩慢的回神,将手機拿了出來,在看清屏幕上是誰打來的電話時,微微蹙眉,最終還是接了起來。
“小滿。”男人的聲音從聽筒裏面傳出來,他繼續道:“我知道你可能不滿意我對你婚事的安排,但這樁婚事是好事,不管你是高興的答應還是不高興的答應,明天都得和我去跟對方見上一面。”
虞滿道:“既然是好事,為什麽不讓虞悅去?”
男人似乎深吸了一口氣,他道:“悅悅不合适。”
虞滿的神情沒有變過,她只是道:“我還有事,晚點再說吧。”
說完,便幹脆利落的挂斷了電話。
這通電話全程不到兩分鐘,但足以讓虞滿剛好起來的一點心情瞬間全無。
好在公交提示着終點站到了,虞滿收好了手機,暫時将心裏那點燥意壓了下去,提着傘下了車。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虞滿沿着坡路慢慢往上爬,靜靜走了十來分鐘後,才終于看見坡路的盡頭的寺廟,聖安寺。
今天是雨天,寺廟裏的香客并不多,虞滿進去過後,沒有在佛像前停留,而是提着傘一路沿着寺廟內的階梯,爬到了最上面,最後她停在了寺廟書房。
這是聖安寺供香客抄心經的地方,虞滿到霧城的這幾年最喜歡的就是這裏,她沒有兼職沒有課的時候就會過來抄經,靜一靜心。
她與這裏的師兄已經很熟悉,師兄正在煮茶,沖着她招了招手,虞滿将傘放置在收納桶內,脫了鞋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
師兄替她倒上了茶,溫和笑道:“你最近來得有些勤了。”
虞滿盤腿坐下,她回應道:“閑來無事,過來靜靜心。”
師兄瞧着她的樣子,問道:“最近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嗎?我們可以聊一聊。”
虞滿笑了笑:“聊了也不會讓我舒心,還是算了。”
她拿起師兄給她倒的茶水,一杯溫熱茶水下肚,她感覺自己的四肢百骸都暖和了一些,她放下杯子,扭頭看了一眼書房,今天書房裏面一個抄心經的人都沒有。
估計都是被這雨給擊退了。
師兄又給她添了一杯茶:“不管開心還是不開心,最近雨多,你還是多注意保暖。”
虞滿道了謝,正想說自己去抄經時,她包裏的手機就又響了起來。
她拿出來一看,又是她那剛認不久的父親。
虞滿下意識就想将電話挂斷,不單單是書房這邊需要安靜,她本身也不太想接這個電話。
師兄看出她眉眼之間有些不耐煩,她道:“等會抄經的時候有些冷,我那兒有小毯子,你可以拿去披一下腿。”
虞滿在聽完師兄這句話後,十分幹脆利索的挂了電話,她微微一笑:“謝謝,我去抄經了。”
她将關了機的手機塞回包裏,從蒲團上起了身,外面又淅瀝瀝下起了小雨,虞滿卻覺得此刻無比的清淨。
*
霧城私人會所。
包廂內的放着舒緩的音樂,茶幾邊上,兩個人正在比大小點。
門被一只手從外往內推開,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最先注意到門口有人進來的人看了一眼,吹了個口哨,打趣道:“喲,咱們新郎官來了。”
從外面走進來的男人本來就不耐煩,聽見這句話臉色又沉了一些。
另一個人見狀道:“這不是還沒結婚嗎?唉我說秦禮星,你今天怎麽來得那麽遲?”
秦禮星一邊走,一邊将外套脫下放在一旁,他道:“別犯賤。”
餘游喲喲喲了幾聲,他靠過去道:“沒辦法不犯賤,前幾天咱們都還許下了單身一輩子的諾言,接過轉頭你就要結婚了。”
他咂舌:“我的朋友,您變臉的速度簡直比翻書還快。”
秦禮星微微蹙起了眉,眼看着他要發作了,餘游又趕忙正經道:“得得得,不犯了不犯了,說正事。”
秦禮星看了他一眼:“快放。”
他是臨時改道過來的,昨天自己要結婚的消息失眠了一晚上,本想着今天沖回老宅問問清楚這到底是個什麽事,結果這倆狐朋狗友說有要事商議,讓他趕緊過來一趟,沒想到一進門就被陰陽怪氣了一番。
他問道:“禮星,你真的要結婚了啊?”
秦禮星聽見這個事就有些上火,餘游又哎了幾聲:“這不結婚也沒辦法呀,你們家老一輩定的娃娃親,不結怕是有點說不過去。”
“行了,怎麽能這樣打趣秦小少爺呢?”蘇程青開了口,他道:“你真要去和那個找回來的虞家千金聯姻啊?你和她見過面了?”
“我上哪兒去和她見面?”秦禮星不耐煩道:“我不也昨天才知道嗎?”
餘游手肘搭在秦禮星肩膀上,還想說點什麽,卻被秦禮星一個眼神震懾住了,默不作聲地将自己的胳膊又放了回去,他這才正經了一些:“不過你這結婚對象可能還真不是什麽好惹的。”
這段時間霧城有一個重大新聞,那就是虞家走丢快二十年的千金大小姐被尋回來了。
一周前,這個特大消息幾乎占據了霧城的所有新聞版條以及各種社交軟件的熱搜前三。
還将當年虞家大小姐走丢的過程也翻了出來,當年花了巨大的財力和人力去找這個大小姐,但都像是一顆石子丢進了大海裏,毫無聲息,連個漣漪都沒有。
但沒想到這二十年後,大小姐突然冒了出來,網絡上的消息雜七雜八,真真假假,最後還有人在問是不是有人冒充了大小姐。
不過就在周一,虞氏集團放出了大小姐與虞董事長的親子鑒定,确定二人是父女關系後,才堵住了一些人的口。
但虞家對大小姐保護的不錯,就算是這麽高調的認親,愣是一張照片也沒流露出來。他們幾個那段時間正在嘔心瀝血的投入在游戲世界裏,對這件事只是有聽聞,并不了解。
結果沒想到,前天晚上剛從游戲世界厮殺回來,昨天下午就聽見了風聲,說是虞家要和秦家聯姻,而女方正是這位剛找回來的大小姐。
好事者都在猜虞家會和秦家的誰聯姻,畢竟秦家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秦儒月,現在是秦氏集團的話語人,小兒子秦禮星,也是吃喝玩樂一個也不落下。
兩人都還沒有婚娶,年齡也都相差不大,不過大部分的人,猜的還是秦儒月。
畢竟秦禮星在圈子裏面也算是‘大名鼎鼎’,一說起他,也就兩句話,臉賽得過潘安,脾氣爆的像火铳。
要是聯姻的對象秦禮星,估計他能做出把聯姻對象丢海裏喂魚的舉動來。
可偏偏,這次聯姻的人還真是秦禮星。
餘游拍了拍秦禮星的肩,打包票說:“你就一句話,想不想結婚?不想結婚告訴哥們,哥們給你搞定。”
秦禮星冷冰冰道:“你去娶?”
餘游癟了癟嘴:“我就嘴炮而已,你怎麽還當真了?”
秦禮星冷哼了聲,沒說話。
蘇程青将手中的撲克牌丢桌子上:“餘游,少說兩句吧。”
他看着秦禮星說道:“你要是不想結婚,就和你哥說說呗,這婚事雖然是你奶奶他們定下的,但你不樂意,總不能壓着你去結婚吧?而且儒月哥平時一向都随着你,結婚是件大事,他肯定也會站在你這一邊的。”
餘游在一旁搭腔道:“是啊,咱哥雖然是霸總,但是個通情達理的霸總,你去說說,總沒錯,總比你這進來說話不超過五句,句句都想吃人強。”
餘游的話剛落,包廂的門又被推開了,這回是經理走了過來,他笑眯眯地走向了秦禮星,又和其他兩位打過招呼後,才和秦禮星說道:“小秦先生,秦總剛剛說讓您去聖安寺接一下老太太,雨天地滑,他不放心,讓您快些去。”
從會所到聖安寺不過二十分鐘的距離,秦禮星輕挑了下眉頭:“他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說罷,目光掃過二位好友。
餘游趕忙擺了擺手:“我們可沒和儒月哥說什麽!”
經理解釋道:“秦總今天在我們這裏有個聚會,他剛走,應該是在車庫看見您的車了。”
秦禮星這才不鹹不淡回了句:“知道了。”
經理走後,秦禮星也起了身,餘游道:“現在就走啊。”
秦禮星将外套穿上,他瞥了餘游一眼:“不走留在這裏聽你放屁?”
蘇程青拍了拍餘游的肩:“得了,讓他消化消化。”
畢竟一直單身了這麽多年,從小到大估計連個姑娘的手都沒摸過,結果突然有一天,冷不丁的被通知自己再過不久就要結婚了,這事放在誰身上都會覺得離譜到家的程度。
*
秦禮星到寺廟外時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他在來得路上遇上了堵車,明明二十分鐘的路程,硬是拖了好久才到。
冬日的白晝短,秦禮星到寺廟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外面還下着小雨,不大,但在冬日要是淋一場雨,肯定要感冒。
秦禮星在車上找了找,找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的傘昨天拿回家沒放上車,秦禮星從口袋裏面摸出了手機,正準備給程女士打個電話,程女士的電話卻先打了過來。
他接了起來,程女士問道:“星星啊,你哥說你來接我,你怎麽還沒來?”
秦禮星道:“我剛到,在門口。”
他正想問問程女士帶傘沒有,就聽見電話裏程女士繼續說道:“那你記得多拿一把傘,我沒帶。”
她今天出門的時候雨都停了,沒想到現在又下了起來。
秦禮星左右看了看,終于看見不遠處有一家小超市,他飛快應道:“好,我馬上就進來接你。”
挂了電話,秦禮星利索的将門推開,冒着雨下了車,飛快的跑向了那家亮着燈的小超市。
雨天,超市裏面也沒什麽人,秦禮星詢問了下雨傘的位置,便沿着貨架走了過去。
超市門口,虞滿收了傘,抖了抖上面的雨水,将雨傘放在門口,然後伸手推開了玻璃門走進了小超市。
超市裏開着空調,将虞滿有些僵硬的四肢都恢複了些許靈活。
她要了瓶加熱的礦泉水,想了想,又去了貨架拿了一塊巧克力,今天她一天都沒怎麽吃飯,剛剛抄完經起來的時候頭還有些發暈,估摸着血糖有點低。
她将巧克力攥進手裏,重新返回收銀臺,卻看見收銀臺上站着一位男人。
男人摸着自己的口袋,似乎在找什麽。
秦禮星把自己口袋都翻過了,也沒摸到自己的手機,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剛剛在車上還打過電話,怎麽手機還不見了。
老板看向他,雖然沒有不耐煩,但眼神裏還是多了幾分探究,正當秦禮星要開口時,身旁傳來了一道清冷的女聲:“老板,他的一塊結了吧。”
随後,纖細的手從他身旁伸了過來,那只手将巧克力放在了礦泉水旁邊。
老板利索掃了碼:“一共四十五。”
秦禮星微微側過頭看去,身旁的女人就離他一步之遙,她并沒有看自己,而是自然地拿起手機掃了旁邊的二維碼标識,幾秒過後就聽見了店內的藍牙音響播報了四十五元的進賬。
虞滿将自己的巧克力和水拿了起來,她這才看了擡眸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這個男人意外的好看。不過她沒多大興趣,只是淡淡道:“付過了。”
說完,就拿着自己的東西離開了店裏,重新撐開自己的傘,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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