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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虞滿在知道老師的病情後, 神經一直是緊繃着,又加上齊越現在還躺在重症監護室裏。

她有點想不明白,為什麽早上還好好的, 和她有說有笑, 才過了幾個小時就去了搶救室呢?

虞滿将臉埋進了被子裏,将滿臉的倦容都藏匿在了黑暗的被褥之下。

秦禮星從浴室出來,就看着虞滿蜷縮在被子裏。

這是在哭嗎?

秦禮星有些不自在,他從小到大就沒有哄過女孩。要不就等她一個人哭完了自己再進來?

好像也不太好, 雖然是協議結婚, 但好歹還是在一個結婚本上的,于情于理他都應該去安慰一兩句。

秦禮星僵硬的站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看着被子下的虞滿動了一下, 他回過神來, 用毛巾擦了擦自己微濕的發, 趿拉着拖鞋走了過去。

他喉結微動,站在床邊喊她的名字:“虞滿。”

他又籲了口氣:“生老病死, 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你的老師應該也不想看見你這麽難過。”

他又用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你……你就別難過了,有什麽事你直說就是了,我能幫你就幫你。”

虞滿沒有回答他。

秦禮星幹脆繞到她那一側床邊:“虞滿?”

虞滿依舊不動。

秦禮星想了想, 蹲下來輕輕的揭開了她的被子, 本以為她在逞能,但意外的,被子輕輕松松的被他掀開了一角,露出了藏匿在被子底下的虞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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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半張臉陷進了松軟的枕頭, 雙眼緊閉,呼吸平緩, 已經是……睡着了。

睡着了?

秦禮星再次具體的感受到了虞滿之前和她說的那句,她睡眠質量很好這件事。

這也太好了。

這樣顯得他剛才有些自作多情了。

秦禮星手拽着她的被子,随後又幫她蓋了回去,不過這回将她腦袋露出來了,他忍不住小聲道:“藏在被子底下睡,也不怕憋着。”

說完就順手将她這一側的臺燈關掉了,随後起身回到了自己的那一側,将那臺燈打開,幾秒過後,主卧的燈也徹底關閉,唯有那一盞臺燈還盡職盡責的照亮一片天地。

主卧的門被打開,卻沒有關嚴實,有一些響動聲從外面傳進來,很細微,但仔細聽還是能聽見的。

床上的虞滿慢慢睜開眼睛,她雖有倦容,但現在并沒有任何睡意。

她只是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回答秦禮星的安慰,思來想去居然也只有裝睡這一個辦法。

逃避雖然可恥,但意外的好用。

主卧的窗簾已經拉得嚴嚴實實,看不見一點外面。

虞滿深吸一口氣,藏在被子下的兩只手抓着被子邊緣,讓被子與自己貼得更緊一些,似乎只有将自己全部裹住,才能得到一些安全感。

她思緒很亂,想要捋清,卻又不知道從何開始理起。

虞滿重新閉上了眼,明天還得去看老師,她得養好一些精神才行。

*

是夢。

虞滿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陷入了夢魇之中。

因為她所見到的齊越比現在年輕了好多,就連頭發都還是烏黑的,常年用兩根皮筋将頭發盤在腦後,看上去幹練又精神。

她找到了正在幹活的虞滿,勸告她要好好的讀書,就算父母不同意也沒關系,她能幫她找到好心的資助。

齊越告訴她,一定要讀書,才能重新走出這座山。

為什麽是重新?

因為鄉鎮上所有人都是知道她是被領養回來的,齊越在成為她班主任時也早就知道了她的事情。

之後便是她用瘦弱的身軀,與自己的養父母力争着,最後還是她放出話來,說自己的一切費用都由她來出之後,養父母才勉強的同意。

虞滿看着齊越拉着自己幹瘦的手,她笑道:“老師知道,你是聰明的孩子,不是壞孩子。”

她說,雙手是保護自己的武器,她很高興,滿滿能用自己的拳頭來保護自己。

虞滿的臉還沒來得及露出笑意,卻沒想到鏡頭一轉,她站在了急救室門外,醫生推開了手術室的門,卻一臉遺憾只吐露出了兩個字:“節哀。”

“老師!”

虞滿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眼睛慢慢的聚焦着,逐漸看清房間裏的擺設。

她的感官逐漸從夢中脫離,額頭上冒着冷汗,呼吸也平緩了一些。她擡起手摸了一把自己的額頭,整個手掌都是濕漉漉的。

忽地,一碰的臺燈開了。

虞滿轉頭看去,秦禮星也睡眼惺忪地坐了起來,他扭過頭,半睜了一只眼睨了虞滿一眼,沒說什麽,只是揭開被子,踩着拖鞋往外走去了。

虞滿已經徹底清醒,她雙手捧着臉深吸了一口氣,也下了床走進了浴室,洗了一把臉,她擡起頭,看着鏡中的自己,冷水讓她的大腦冷靜了下來。

她扯了一張洗臉巾擦掉自己臉上的水,長長籲了口氣後,才轉身出了浴室。

正巧,秦禮星也進來了,他雙手拿着水,瞧着虞滿,将自己手中的杯子遞了出去,虞滿愣了一下,接過杯子,雙手捧着杯子,熱度透過杯壁将她的手捂暖了一些。

她再次擡眼看向秦禮星,屋子裏只有他的那盞臺燈亮着,很昏暗,只能勉強的看清物件,可她卻覺得此時的秦禮星無比的清晰。

秦禮星自己就拿了瓶礦泉水,他扭開喝了口,說話時嗓子還是啞着的,他道:“離天亮還早,繼續睡覺吧。”

說着他又打了個哈欠,提着自己的那瓶剛從冰箱裏面拿出來的礦泉水往床走,他将礦泉水放在臺燈方便,察覺到虞滿沒有過來,他扭頭問道:“嗯?不困嗎?”

虞滿捧着杯子的手收緊了一些,慢吞吞的回到了床邊。

秦禮星提醒道:“水應該沒多燙。”

虞滿低頭看了一眼,試探性的抿了一口,這水溫也就比溫水稍微高了一點點,正是她喜歡的那個溫度。

她有些意外的看向秦禮星,沒想到秦禮星居然會這麽的細心。

但後者已經重新躺在床上,側着身背對着她。

這一杯水并不是很多,虞滿喝完後放在了床頭櫃上,上了床,又聽見秦禮星嘟囔道:“關燈了。”

虞滿躺下的動作頓了下,随即道:“好。”

她剛躺下沒幾秒,就看見秦禮星長臂一伸,将唯一的臺燈關掉了。

主卧裏又再次陷入了黑暗中。

虞滿此時卻有些睡不着,她知道,秦禮星現在也沒有睡着。

她抿了抿唇,小聲回應着秦禮星:“謝謝。”

另一邊的秦禮星翻了個身,平躺着,他嘟囔道:“睡覺吧。”

他也只是自己單純的想喝水,順便幫她帶了一杯熱水進來而已,沒什麽謝不謝的。

虞滿在黑暗中勾勒出秦禮星的輪廓,她抿了抿唇,又将臉埋進了被子裏。

翌日。

虞滿起了一個大早,輕手輕腳的穿戴整齊去了醫院。

齊越還在icu住着,齊翊在秦禮星安排的房間裏面,睡了一個提心吊膽的覺。

她吃完了虞滿給自己帶來的早餐,二人站在重症監護室門口,進不去也看不到。

虞滿擡手撫上她的肩:“這裏我來守着吧,你再去睡一會兒?”

齊翊搖了搖頭:“現在不是很困,醫生說看看今天能不能清醒,等會有探視時間,我等看了之後再去眯一會兒。”

虞滿抿了抿唇,只拍了拍她的肩。

二人一起等到了探視的時間,但進去卻只能一個人進去。

虞滿往裏面看了一眼,她道:“我去買午餐,你進去吧。”

齊翊嗯了聲,跟着護士去換防護服。

虞滿一個人走出了醫院,她沒着急去買飯,而是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今天早上依舊是大霧,大霧散盡,陽光便落了下來,氣溫還有要往上升的樣子。她微微仰起頭,閉上眼,感受到陽光落在自己的臉上。

獨自享受了一會兒陽光,她聽見了有腳步聲走過來。虞滿睜開眼卡往聲源處看了看。

居然是秦禮星。

秦禮星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大衣,他在虞滿面前站定,疑惑道:“你怎麽坐在這裏?”

虞滿解釋道:“探視時間到了,齊翊去看老師了,我出來買飯。”

她看着秦禮星:“你怎麽在這裏?”

“路過。”秦禮星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走到這裏了,本來是約了餘游和蘇程青在品一味吃飯的,路過這裏時忍不住剎了一腳。

秦禮星問道:“一起去吃個飯?餘游和蘇程青也在。”

話說回來,二人結婚也有一段時間了,但只見了秦禮星的家人,朋友也只有前天晚上打游戲時,用游戲人物“見了個面”。

虞滿道:“我今天這個狀态去見你朋友,會不會不太好?”

虞滿眼底一片烏青,昭示着她晚上沒睡好。

秦禮星也想起昨天晚上她被吓醒的事情了,他只是迷迷糊糊感覺旁邊的人起了身,當時自己跟着坐起來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

他道:“行,下次吧。”

虞滿點了點頭:“抱歉。”

秦禮星微挑了下眉頭:“好端端的怎麽還道起歉來了?”

虞滿張了張嘴,她道:“見家人朋友都是我們提前說好的,這次因為我個人的原因導致不能……”

秦禮星做了個打住的手勢:“不用上升到這種高度,沒空就沒空,哪有那麽多歉可以道。”

說實話,他還是比較喜歡另一面的虞滿,這種打官腔的樣式,他怎麽看怎麽不得勁。

秦禮星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既然你不去,我就走了,時間差不多了。”

虞滿點了點頭,只不過看着秦禮星走了兩步後,她又忍不住道:“秦禮星,謝謝了。”

秦禮星回頭:“這又是謝什麽?”

虞滿道:“謝謝你幫我。”

“這不是昨天就謝過了嗎?”他說:“不用重複感謝,搞得我還挺有壓力。”

虞滿嗯了聲,秦禮星想了想:“你會做飯嗎?”

“會。”虞滿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做飯對她來說就是很簡單的事情。

“你要是真的想謝我,今晚你做飯吧,晚上阿姨請假了。”秦禮星道:“冰箱裏面有食材,我今天下午有工作,大概六點左右能回來。”

“好。”虞滿答應了。

畢竟她也沒辦法進去看老師,估計等齊翊休息好了,她也就回去了。

見虞滿答應了,秦禮星才雙手插兜走了,不過腳步倒是輕快了一些。

*

秦禮星要比定的時間提前一些回來。

虞滿那時候剛進廚房處理着食材,聽見響動聲扭頭看了一眼,秦禮星正一邊脫外套一邊往廚房走來。

虞滿看了一眼他,随後扭回頭繼續清洗着手裏的青菜。

秦禮星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他問道:“今晚吃什麽?”

虞滿頭也不擡,簡言意駭道:“蔬菜,肉,蝦。”

秦禮星眨了眨眼,走近了廚房,看了一眼準備的食材才明白她口中那簡單的具體含義。

蝦子很新鮮,是早上阿姨買回來一直放在盆子裏養着的,本來是晚上要給他們做飯,沒想到家裏老人身體不舒服,她就請假匆匆的回去了。

虞滿道:“會處理食材嗎?”

處理食材這幾個字就沒有出現在秦禮星字典裏過,他沉默着正想說可以試試,但虞滿也反應過來自己問了個白癡的問題,她道:“那你出去吧。”

明明也沒什麽意思,但秦禮星聽着就是有點刺耳。

不就是處理食材嗎?有什麽不會的!

他挽起了袖子走到虞滿身邊:“要我做什麽?”

虞滿目光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但看着他一副鬥志昂然的樣子,想了想:“那把蝦線挑了吧。”

她将剛找出來的牙簽放在他手邊,還貼心的拿起一個大蝦在秦禮星面前示範了一下,輕輕松松蝦線就挑了出來。

秦禮星挑了下眉頭:“就這麽簡單?”

虞滿拿了一個幹淨的碗,将挑好的蝦線放在了裏面:“就這樣就行了。”

秦禮星看着碗裏面還跳着的活蝦,他又挽了挽袖子,學着剛才的虞滿的樣子,從水裏抓出一只蝦來,整個手掌緊緊地攥住蝦子,生怕它跑了一樣。

虞滿睨了一眼,沒說什麽,繼續洗着時蔬。

而秦禮星神色十分的認真,用牙簽紮進了蝦肉裏面,随後微微使勁,蝦線斷在了裏面。

他道:“斷了怎麽弄?”

虞滿道:“重新兩頭挑一下就好了,別太用力,會斷。”

秦禮星盯着蝦不知道該怎麽下手,虞滿将洗好的時蔬放在了一邊,從他手心接過了那一只蝦,拿起另一根牙簽,慢慢的挑着蝦線。

可真是奇怪,蝦在她手裏異常的聽話,斷掉的蝦線輕輕松松就挑了出來,她放在碗裏面,溫聲說道:“我來吧,你去洗菜?”

秦禮星瞧着虞滿,她已經伸手去拿放在盆裏的蝦,他看着那一截纖細的手腕,想也沒想就用手去握住了。

虞滿擡眼看他,秦禮星又像是觸電一樣猛地将自己的手收了回來,他喉結微動:“說了我來處理這個。”

虞滿放下手:“行。”

小少爺有始有終還挺好的。

她目光掃了一眼他的身前,轉過身走向了櫥櫃。

秦禮星稍稍的松了口氣,他靜下心來,今天像是和這盆蝦杠上了一樣,他非要狠狠拿下!

他聚精會神地挑着蝦線,忽地聽見虞滿說道:“秦禮星,你別動。”

可聽見這句話,他下意識得就往聲源處側了下身,沒想到卻與虞滿的距離近了一些。

虞滿張開手,正好圈住了他的腰。

秦禮星感覺到自己胸膛裏的心砰砰砰跳着,握住蝦的手也不自覺地收緊,他屏住呼吸,像是話都不會說了一樣。

“你……你……你幹嘛?”

兩個人牽手也牽了有幾次了,他勉強能接受,但他們還沒有正兒八經的擁抱過。

虞滿突然來了這麽一出,也不是讨厭,就是有點不習慣。他甚至感覺自己都要冒汗了。

為什麽現在抱?是想尋求一個安慰嗎?

可他手裏拿着東西也沒辦法會抱住她,更加沒辦法安慰她。

虞滿很快就後退了一步,她疑惑道:“系圍裙,不然你衣服要髒了。”

秦禮星眨了下眼,後知後覺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腰間,果然系上了與她腰間一樣色系的圍裙。

虞滿瞧着他的不對勁,又回想起二人第一次牽手時,他的反應。

他應該不喜歡和人有這樣的距離。

虞滿道:“抱歉,我是看着你手不方便,想着替你系一下。”

秦禮星慢慢的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噢了聲:“謝謝。”

虞滿繼續去處理其他食材了。

秦禮星也重新面向了水槽,他緩慢地深吸一口氣,張開自己的手掌,才發現剛才被他握在手中的蝦,居然被捏的有些不堪入目。

他面不改色地将這只蝦子丢進了垃圾桶裏,伸出手重新去拿起一個蝦。

二人都不在說話,廚房裏面只有水流聲或者偶爾虞滿拿着刀切菜的聲音。

秦禮星垂眸,睨了一眼自己的胸膛。

除了這些聲音,還有的,便是他沒辦法控制的,心跳加速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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