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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這個夜晚迅速變得更糟了。

哈利瞠目結舌，看着布萊克低頭打量一地的狼藉，然後揮了兩下魔杖。所有東西都飛回了哈利箱子裏，亂七八糟地堆在那兒，布萊克那張麻木的、饑餓面具一樣的臉做了個像是扮鬼臉的動作，他又揮了一下魔杖，關好哈利的箱子。

箱子砰一下合上的聲音令哈利心驚肉跳，他好像總算從一個特別荒唐的夢境中清醒過來，像舉魔杖那樣又舉了一下手電，光柱在布萊克臉上晃了一下。那團光不停地打顫，因為手電很重，哈利的胳膊開始發酸。

“你是殺人犯西裏斯布萊克。”哈利希望自己能說得更有底氣些，“我在麻瓜新聞上見到過你，但你是個巫師。”

“嗯哼，那是你第一次聽說我的名字？”布萊克對他的譴責無動于衷，魔杖又一揮，箱子飛向哈利，骨碌碌地停在哈利面前。

“你認識我？”哈利又問。

“誰不認識？”布萊克心不在焉似的回答。

哈利剛要再問，忽然想起一件事：大黑狗哪兒去了？他非常确定自己躲進灌木叢的時候，大黑狗就在旁邊，甚至他打算走向那個警察的前一刻還摸到了它——那個警察怎麽樣了？他以為哈利是離家出走的青少年（實際上，哈利還真是）……哈利的眼睛都忙不過來了，他密切關注布萊克窸窸窣窣走出灌木叢的動作，觀察倒地的警察是否還有呼吸，同時悄悄用餘光留意大黑狗是否還在附近。

布萊克回到路面上時，哈利又後退了一步，但那個通緝犯似乎對他沒興趣，在不省人事的警察身邊蹲了下來。

“離他遠點！”哈利叫道，雖然他已經快舉不動手電了。

“否則你就要用那玩意兒照瞎我？”布萊克的語氣冷漠、呆板，他俯身拿起警察被妖怪書咬了的手，上面有個深深的牙印，很像是被狗咬了，不過并沒有流血。哈利不由怒上心頭，他不能拿布萊克怎麽樣，布萊克不但是個遠比他高大的成年人，還拿着他的魔杖，但他還是無法忍受被這個殺人犯當成一小片無關緊要的碎紙屑，這套他在德思禮家就受夠了。

“你要對他做什麽？”哈利質問，“還有，你想把我怎樣？”

“那個還挺有意思的，你中招了嗎？”布萊克擡起頭，那一瞬間他幾乎像只好奇的大狗。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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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惡作劇的書……嗨。”他扔下警察的手，撐着膝蓋站了起來，“別擔心，他只是昏過去了。但如果我跑了，他們會把這個也算在你頭上，那你就真要被開除了。”

他似乎沒打算殺哈利，畢竟如果哈利死了，那就誰也不用擔心哈利被開除了。但哈利會不會被開除，關布萊克什麽事？布萊克殺了那麽多麻瓜，有什麽理由操心哈利的學業問題？別告訴他布萊克也是什麽被選中男孩的崇拜者。

“‘他們’是誰？”

“我剛在你身邊用了魔法，魔法部很快就會找到這兒。”布萊克解釋，提到魔法部的時候，就像吹滅一根蠟燭，他提起那本書時稍微流露出的神采完全消失了。但哈利心裏騰起了希望，如果布萊克說的是真的，魔法部的人及時趕到，或許就能救下他。雖然他還是會被開除，但總比被布萊克殺掉要強。

布萊克顯然對他的想法了如指掌，他對哈利舉起了魔杖，哈利立刻繃緊了身體，兩手抓緊手電，死死盯住杖尖。他可以用手電砸布萊克，但他沒把握砸中，如果他能躲開咒語，或許……

“就告訴他們，我突然出現，把那個警察和你都打倒了，行嗎？”布萊克說，“然後我聽到他們趕到的聲音，就逃走了。別說其他的。如果你答應，我就告訴你一些關于你父母的事。”

“什麽？”哈利一激靈，“你認識我爸媽？為什麽——”

就像一堵牆朝他撞來，他一下子被擊飛出去，手電也脫了手。哈利倒在地上，掙紮了好一會兒才能喘上氣，他想問布萊克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但一股力量壓着他，導致他根本爬不起來。

“這兒！”有人喊道，“還有一個——媽的，布萊克！是布萊克！他找到波特了！”

聽起來有好幾個人從不同方向趕到，亂哄哄地嚷嚷咒語或者呼叫同伴，兩條胳膊架起了哈利。等哈利終于能擡頭看向布萊克原本在的位置，那兒已經空無一人。

4.

“你太走運了。”

魔法部的人不停地對哈利這麽說，但哈利沒有多少慶幸的感覺。自從布萊克提及他父母，他內心的疑問爆炸似的湧出來，似乎要把他的腦子都撐破了。那個麻瓜警察快要抓到他的時候，布萊克替他解了圍，而且還考慮到魔法部可能會像去年那樣冤枉他，特地等到魔法部的人現身才離開，甚至把哈利的魔杖留在了灌木叢附近。

布萊克曾是伏地魔的頭號支持者，曾經一口氣炸死一整條街的麻瓜，現在從阿茲卡班越獄了，視哈利為眼中釘，要到霍格沃茨殺害哈利。魔法部的人反複告訴他的這一切，都跟哈利親眼所見完全對不上號。但哈利并沒有争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按布萊克說的做，也不知道布萊克不讓哈利說出來的是不是他幫助哈利的事——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麽呢？但說出那個有什麽關系？布萊克為什麽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幫了哈利？一個以哈利為目标的殺人犯為什麽要幫哈利？

一個高個子、黑皮膚的男人走進了辦公室，其他人對他态度恭敬，看來他是這些人的頭兒。剛才審問哈利的人站了起來，讓他坐下。

“我是金斯萊沙克爾，負責抓捕布萊克的專案組。”黑皮膚男人自我介紹，他的聲線聽上去低沉、可靠，“哈利，現在我們需要你來指定一個地點，度過剩餘的暑假。考慮到種種因素，現在把你送回姨媽家或許不太合适。”

哈利點點頭，他确實不想在吹脹了瑪姬姑媽以後，還回去跟德思禮們住。

“德思禮女士沒有受到任何永久性傷害，我們已經派專員修改了她的記憶。你姨夫和姨媽說只要你聖誕節和複活節假期都在學校過，他們會很願意你暑假再回去住。”沙克爾又說，“那個警察也沒大礙，只是昏睡而已。”

“那我的處理呢？”哈利問。

“關于這個，我們需要等待魔法部長福吉先生的最終意見。”沙克爾回答，哈利的心立刻提了起來。

“我會被開除嗎？”

“福吉先生還沒給出最終意見，不過我個人認為不會。”沙克爾安慰道，“你有願意邀請你回家住的好朋友嗎？我們可以替你聯系。”

哈利第一反應是陋居，但他還是不确定韋斯萊夫婦會對他的行為持何種态度，而且，無論魔法部說的和布萊克的行為有多大分歧，他們在布萊克會來找哈利這件事上是一致的。如果布萊克要來找他，哈利不希望地點是陋居。

“對角巷？”哈利試探着提出，“我想去對角巷住可以嗎？”

沙克爾點點頭，哈利認為他松了口氣。“當然，我們會在破釜酒吧樓上為你訂個房間。”

沙克爾離開後，哈利又在那個房間坐了兩三個小時。有個冒失的粉色頭發傲羅給他拿來了點心，但不幸把一整壺紅茶倒在了他大腿上，然後又在給哈利清理的時候把自己絆倒了。她說她叫唐克斯（并在旁邊的同事說出她的名字“尼法朵拉”時怒氣沖沖地反駁），還處于考核實習期內。就像大部分第一次跟哈利見面的巫師那樣，她大驚小怪，對哈利的傷疤好奇不已，這愈發令哈利度日如年。

終結他的苦刑的是魔法部長康奈利福吉，這個裝腔作勢的小個子男人将滑稽的小帽子拿在手裏把玩，用油滑的語調告訴哈利，他不會給出任何額外處罰。看那樣子，福吉大概覺得哈利沒被布萊克幹掉就謝天謝地了。然而哈利想說服他為那張去霍格莫得的申請表簽字時，遭到了斷然拒絕，福吉還要求哈利保證開學前絕不離開對角巷，開學後也不會擅自離開城堡。

“可是，部長，”哈利最終還是沒忍住，“布萊克認識我父母嗎？”

他問到了點上：福吉臉色大變，緊緊捏住手裏的帽子。

“為什麽你會這麽想？”他身體前傾，盯着哈利，“你怎麽會覺得布萊克那種殺人犯跟你父母認識呢？”

“他……他說他知道我父母的事。”

“你剛才沒告訴傲羅你們聊天了！”福吉的嗓音變得又尖又細，把哈利吓了一跳，“他還跟你說了什麽？你還有什麽沒說的？”

“我們沒有聊天！”哈利趕忙道，“他就說了那一句，沒說別的，就把我打倒了。然後你們的人就來了。”

“救了你。”

“呃，對。”哈利只得說，福吉似乎很樂意強調自己的屬下救了哈利波特的命，“所以，布萊克跟我父母——”

“不認識。”福吉斬釘截鐵地說，掏出一張小手帕擦拭額頭，“曾經是同學，但不怎麽認識。無論布萊克跟你說了什麽，一個字都別信，他是個瘋狂的殺人犯。”

那個問題導致哈利又被盤問了一個小時，才由沙克爾和自告奮勇的唐克斯護送，從飛路網去了對角巷。沙克爾把魔杖還給哈利，叮囑的內容跟福吉差不多，要哈利接下來的假期都只在對角巷活動，他們會派專人把守對角巷，酒吧老板湯姆也會為他們留意哈利的安全。這種被監視的預感讓哈利十分不舒服，但他沒理由拒絕，當然也不能告訴沙克爾，他不怎麽害怕布萊克來找自己，倒有點擔心布萊克會因為這些措施沒法找他。福吉的态度使得他更加确定，布萊克與自己父母間的關系不同尋常。

“那麽晚安啦，哈利！”唐克斯揮揮手。

送走兩位傲羅，哈利從箱子裏翻出睡衣，結果又被掙脫束縛的《妖怪們的妖怪書》追着咬。他學着印象中布萊克做的那樣捋了一下書脊，它果真服帖地倒下，成了一本普通的書，證明今晚的一切的确不是幻覺。

哈利将書扔回行李箱，倒在床上，感覺精疲力竭、頭腦混亂。入睡前他又想起了那條大黑狗，被驚慌失措的傲羅帶走時，哈利瞟見一個很像它的影子跑過從房子後的小路。傲羅們都只關心布萊克的事，所以哈利在此前的審問中也沒特地提起那條大狗，他昏昏沉沉地想，但願那位臨時朋友沒受傷，已經安全脫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