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HOMRA前奏

HOMRA 前奏

又做夢了。

這已經是第四天了。從學院島回來到現在出雲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有時候他夢見自己站在一片廢棄的城市中央,心裏暴躁着想要毀滅一切卻不得不強制自己控制,他看着自己的手掌慢慢出現黑斑,看着自己的力量不受控制的席卷吞噬着周圍的一切,內心痛苦而疲憊。

那原本是屬于尊的夢境。這個男人在活着的時候每天都為了抑制自己的力量而昏昏欲睡,出雲曾經看着他忽然從夢中驚醒,然後一臉嫌棄的樣子再次昏昏睡去。

有時他會夢到多多良,這個性格善良開朗的少年故意用甜膩膩的嗓音叫着他的名字。出雲和往常一樣想要用指關節敲他的額頭,剛剛伸出手多多良卻像是泡沫般消失不見,只留下一攤觸目驚心的血跡。他夢見尊的劍從天空隕落砸向地面,在即将落地的時候卻忽然停住,然後從劍的底端開始消散,直到不見蹤影。

他來回的夢見這兩個人,每次掙紮着想要醒來卻被硬生生的留在夢裏,眼睜睜的看着那幾個他最不願意回想的畫面反複播放。

可是這次他罕見的沒有做噩夢。他夢見溫暖的午後陽光包裹着自己,他站在自己的酒吧門前,聽着門裏隐隐約約傳來歌聲,那個聲音就像是毒品一樣吸引着他,他想要抓住那虛無缥缈的聲音,伸出手卻沒有勇氣推開門。最後HOMRA的大門轟然打開,出雲看見多多良正在靠着吧臺彈吉他,他是那麽認真和投入,清秀的面孔美好得不真實。安娜坐在他身邊的凳子上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小蘿莉一雙大眼睛像是最明亮的寶石般無暇。

八田也好,鐮本也好,翔平也好,夥伴們都抹去平日的浮躁安靜的圍坐在十束的身邊。

最後出雲看見了那個人。

周防尊坐在最靠邊的位置,他點着煙,一副對什麽都不感興趣的樣子,卻絲毫不知道自己正在靜靜的微笑着。

出雲就站在酒吧的門口,他扶着門,看着那副美好得如同幻影般的景象,就像是一個溺水者抱着最後一絲稻草般不願移開眼睛。他的心裏有個聲音在一直說,讓我看看,再讓我多看一眼。

那副平靜而美好的景象離他只有幾步遠,卻莫名的像是隔了一個世界。

可是就在這時,坐在一旁的尊感覺到了似的忽然看向他,只用一眼就把原本被孤立在這個畫面之外的出雲拉了進來。這個被別人所懼怕的赤之王看着出雲,眼神裏露出和自身形象不符的深沉溫柔。出雲看着他,覺得自己就要溺死在他的眼神裏了,卻又意外的感覺不錯。

正在彈琴的多多良也停下,他擡起頭,對着出雲露出一個清爽卻溫暖的笑容。

“草薙哥,快點過來啊!”

不知道是哪個成員開的口,大家都看向他。出雲如夢初醒,一邊不好意思的說着抱歉一邊邁開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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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碎了。

就像是一首被演奏了一半的小夜曲被硬生生的打斷,空氣裏還殘忍的回響着最後幾個音符。

他從夢中驚醒。

夢裏充斥着夏日溫暖的陽光,睜開眼卻是漆黑一片的天花板。窗外的風哀嚎着卷着雪不停的擊打着窗棂,冷風從窗縫間鑽了進來。草薙出雲的身體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黏膩膩的都是冷汗,寒冷就像是從身體的最深處開始蔓延四肢,心髒如同擂鼓般跳個不停,他努力的調整着自己的呼吸,直到心跳恢複正常的速度。

夢境和現實的差距太大。

草薙出雲坐起身,将蓋在自己身上的大衣又往上拉了拉。他有些虛弱的靠着牆,用手背抹去頭上的汗珠。

前·吠舞羅的二當家蜷縮在名為‘HOMRA’的酒吧二樓的沙發上,臉色平靜,手卻忍不住顫抖着從大衣兜裏掏出香煙放在嘴邊,本來想習慣性的打個響指,伸出手後卻僵滞在空中,然後将手放下又從大衣兜裏拿出打火機。

小小的火光的照亮了些原本漆黑的二樓,原本煩躁的心因為尼古丁的作用而慢慢恢複平靜。出雲靠着牆擡起下巴,看着煙圈在暗淡月光的照亮下緩緩消失。

可能是剛做完夢神智還沒有清醒,也可能是被黑暗卸下了白天所有的重任和僞裝的堅強,出雲的表情像是個孩子般脆弱,在月光的照亮下,他的面龐顯得有些蒼白。

他靜靜的抽着煙,感覺胸口裏像是存在着火焰般疼痛難忍。那股火摸不到看不見,就在心髒的正中央燃燒着,像是想要将他從裏到外焚燒殆盡。

這兩天他很少想其他事,王逝去之後,他仍然要和往常一樣冷靜的一件一件的料理着吠舞羅的事,他平靜而理智的安撫着騷動的部下們,有時還要面對那些吵鬧着要求離開的人。

似乎是覺得疲倦了,就在昨天,出雲在情況失控之前親口宣布吠舞羅解散。

從明天開始他只是一個普通的26歲的男人,一個有着調酒的好手藝,頗有女人緣的酒吧老板而已。

出雲抽着煙,看着窗外的暴雪,眼神死寂而絕望。

♂♂

“……出雲。”

黑暗裏忽然傳來女孩低低的聲音,出雲擡起頭,沒有戴小帽子的安娜正赤着腳站在門邊,遠遠的看着他。

女孩的聲音像是打破了時間的牢籠,出雲都不知道自己沉思了多久。他帶有歉意的一笑。

“喲,安娜。抱歉啊,把你吵醒了。”

身穿紅色哥特式裙子的銀發女孩在黑暗中搖搖頭,她吧嗒吧嗒的跑向出雲,一雙大眼睛在月光的照亮下閃閃發光。她爬上沙發,靠近他,像是貓一樣輕巧的窩在出雲的身側。

“這裏,可以感覺到尊的氣息呢。”

身側的衣服被女孩抓住,聽到安娜這樣說的出雲似乎微微一愣,眼裏瞬間充滿溫柔。

“啊,是啊。”

重新躺下,狹隘的沙發一起躺兩個人有些擠。出雲小心的撤身抱住安娜,把她的頭放在自己的手臂上,以防止她從沙發上掉下去,又将自己的大衣重新蓋在兩人身上。

“抱歉啊,尊死之後讓你感到很寂寞吧。”

一邊溫柔的,用撫摸貓一樣的輕度來撫摸着女孩的發,出雲一邊帶有歉意的開口。

女孩在出雲懷裏小幅度的搖了搖頭。她将頭抵在出雲的胸口上,似乎安心的松了口氣。

“不寂寞……只要和大家在一起就不寂寞。”

“是嗎……安娜真是堅強的孩子呢。”輕輕的撫摸着安娜的頭,出雲如同嘆息似的說着,随後又調笑起來。“我可沒有尊那過人的溫度,要是冷的話記得告訴我哦。”

安娜沒有回答,她抓住出雲的衣角,像是抓着什麽不能放開的東西一樣。

二樓重新恢複到了平靜之中。

暴風雪在窗外呼嘯着撞擊窗戶,出雲卻意外的覺得溫暖。他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空間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表情有些寂寥。

女孩忽然往裏靠了靠出雲,她抓住出雲胸前的衣服,閉着眼睛輕輕的吸了口氣。

“……好溫暖。”

“诶,怎麽會……”

出雲有些訝異的低了下頭,只能看見女孩銀色的長發和紅色的絲帶裙角。他感到自己的衣服又被捏緊了些,隔了好久安娜才又出聲。

“剛剛我夢見尊和多多良了。多多良在彈琴,大家的表情都很幸福。”

“真是個好夢呢。”

安慰似的撫摸着安娜的頭,出雲閉上眼睛,露出微笑,像是真的看見了那副景象一般。

“可是醒來後很冷,所以才來找出雲的。”安娜将頭抵在出雲的胸口,聽着他的心跳聲閉上眼睛。“不知道怎麽回事,感覺到出雲的體溫過後忽然就安心了。大家也說過——出雲是令人心安的存在呢。”

“這個,我可就當做誇獎收下了喔。”

“所以——我剛剛一直在想,一直安慰着我們的出雲,要由誰來安慰呢……”安娜抓緊他,她擡起頭,“我知道出雲才是最傷心的,我也沒有辦法完全治愈出雲的心靈,可是至少……在你覺得寒冷的時候,我能溫暖你……就太好了。”

草薙出雲一時失語,他靜靜的聽着女孩的話,心髒內像是要将他燃燒殆盡的火焰正慢慢的恢複平靜。

“……謝謝。”

出雲微笑着閉上眼睛。

今天晚上可能會睡個好覺了,他忽然有這樣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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