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蘇家

楚小之安靜的用餐, 蘇老爺子坐在一側, 笑眯眯的給她夾菜。

“小之，多吃點, 都是你喜歡的菜。”

她吃完碗裏的飯，輕輕的問：“什麽時候可以出去？我還有戲份要拍。”

“我問過寒寒了, 最近幾天都沒你的戲份。放心，等你要拍戲的時候，我會讓寒寒接你一起去片場的。”

“那電話呢……也不能打嗎？”

蘇老爺子笑了笑：“如果不是打給顧家那個小子, 就可以。”

“不用了，我吃飽了。”她起身，将碗放回廚房, 然後回去了那個房間。

蘇老爺子看着她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也沒了胃口, 他推開碗：“陳琛呢？”

“已經在外面車裏等您了。”

“嗯。”老爺子點點頭，緩緩離開老宅。

等人走了, 幾個幫傭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老爺子到底打算做什麽？明明那麽重視楚小姐, 為什麽卻不讓她出門, 這簡直像是監/禁了。”

“噓, 小聲點。老爺子也是怕楚小姐犯了和怡涵小姐一樣的錯誤吧, 聽說楚小姐之前是和一個成年男人住在一起。”

“那也難怪, 不過楚小姐長得真好看，雖然和怡涵小姐長得不像，但老爺子依舊這麽重視她, 果然親生的就是不一樣。相比之下，怡小姐和怡涵小姐更像，老爺子卻沒那麽看重了。”

“人還是看重血緣啊，收養的哪裏能和親生的比。怡小姐鸠占鵲巢這麽多年，這下正主兒回來了，她以後的日子估計也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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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怡小姐，楚小姐的性格也好很多，雖然不太愛說話，也沒什麽表情，但起碼不會那麽驕縱的發脾氣。”

“教養很好呢……”

……

一牆之隔的門外，蘇怡站在牆邊，将裏面的議論聽的清清楚楚。

她臉孔微白，嘴唇因為憤怒而緊抿着。

這些嘴碎的東西！以前從來不敢說她什麽，現在不過是回來了一個楚小之，就敢這樣背後議論她！

她轉身往門外走，想要追上剛出門的蘇老爺子。

她要讓爺爺将那些敢說她的幫傭都解雇了！

門外，陳琛站在車邊和蘇老爺子說話。

“爺……”

蘇怡剛要喊，卻因為他們的對話而停住了腳步。

陳琛：“下個月的晚宴，都安排好了。楚小姐在禮儀方面都沒什麽問題，就是禮服需要親自量身定做。”

“嗯，安排最好的給她，下個月的晚宴就将她介紹給整個社交圈，我蘇家的親孫女，不會比外人差。”

“那怡小姐呢？是否要一同出席？”

“不用，她還小，再等幾年再說。”

“是。”

……

蘇怡聽不下去了，扭頭跑回房間，将自己關了起來。

都怪楚小之，都怪她！

她為什麽要出現！

蘇老爺子晚上回來時，叮囑了下個月要楚小之出席晚宴的事。掃了一眼沒看到蘇怡，他問：“小怡呢？”

幫傭的王媽小聲道：“怡小姐在房間，說是不吃晚飯了。”

“鬧什麽脾氣。”

蘇老爺子笑眯眯的瞅着楚小之：“小之啊，你去喊小怡出來吃飯，她雖然是我收養的，但也算是你的妹妹，姐妹間也需要培養培養感情。”

楚小之：“……”

這老頭絕壁是故意的。

她默默的站起來，上樓，走到蘇怡的房間前，敲門。

“出來，吃晚飯。”

“滾！”

門內傳出東西砸到門上的聲音，夾帶着蘇怡的怒吼。

她等了一會兒，扭開門，站在門口看着裏面一地的狼藉。

本該溫馨的少女卧房已經被毀的看不出樣子了，地上滿是砸碎的東西，就連被子劃破了一個大口子，露出裏面的芯子。

蘇怡站在一片狼藉中間，咬牙切齒的喊道：“你為什麽要出現！為什麽要回來！我讨厭你！如果你沒有出現就好了！”

楚小之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同樣是被收養，你能長成這個性子，還真是不可思議。”

“你什麽意思，你也想說我驕縱性格差！？”

“是非常差，你也十五歲了吧，別動不動就像個三歲小孩一樣發脾氣。不是誰都要無條件的嬌慣你的。”

“你！”

楚小之轉身，淡淡的丢下一句話：“發洩完了就出來，都在等你吃飯。”

蘇怡氣的渾身發抖，看着她的背影，腦子裏回蕩着那些人的竊竊私語。

她是被當做楚小之的替身領養回來的，她是鸠占鵲巢，爺爺疼愛的不是她，現在正主兒回來了，也就不需要冒牌貨了……

十五歲的少女眼眶紅了，她失去理智的抓起一旁的擺件，狠狠的沖着楚小之砸了過去。

聽到腦後的破風聲，楚小之扭頭躲了一下，這次卻沒有完全躲開。擺件擦着她的額角飛過去，在地上摔得粉碎。

尖銳的棱角在她的額頭上劃破了一道口子，鮮紅的血頓時流了出來。

“唔……”她發出一聲悶哼，擡手捂住額角。

“你給我滾，滾出去啊！”蘇怡大叫。

楚小之看着滿手的血，晃了一下，覺得眼前有點花。

自從被帶回蘇家就沒怎麽睡，吃的也很少，現在終于撐不住了。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蘇怡愣住，這才看見她額角不斷流出來的血。

她的眼睛瞪大，手有些顫抖：“喂，你別裝死……”

蘇老爺子等了半天，沒見人下來，他等不住的找了上來。

剛上來就看到這一幕，他快步跑了過來，讓人抱起地上的楚小之往她的房間走，吼了聲：“叫醫生！”

蘇怡渾身顫抖，看着忙着一團的二樓，她喃喃自語：“不，我不是故意的，爺爺……”

幫傭的王媽敲了敲蘇怡的房門，端着粥進了門。

“怡小姐，這是夜宵，晚上都沒吃東西，現在好歹吃一點。”

蘇怡抱着膝蓋縮在牆角，一言不發。

王媽将粥放在她面前：“楚小姐沒事，醫生來看過了，是疲勞過去才暈過去。額角的傷口并不大，已經止血了。”

蘇怡似乎動了動，依舊不吭聲。

王媽也不勉強她：“吃點東西早點睡，晚安。”

楚小之醒來的時候，是大半夜。

她摸了摸被上藥包好的額角，咕哝一聲，“有點痛……”

肚子還有點餓……被那個小鬼一鬧，晚飯都沒吃。

她起身扭開門，打算去廚房找點吃的。

一開門，踢到門口一坨東西。

那坨東西還發出細小的呻/吟聲：“唔……”

看着那坨橫在她門口的東西，楚小之面癱着臉，擡腳跨過，往一樓的廚房走去。

結果沒走幾步，地上那坨醒了，一骨碌爬了起來，跟在她後面。

她扭頭，對上蘇怡不自在的臉。

“……”

蘇怡似乎想說什麽，憋了一會兒，沒憋出來，臉色更加奇怪。

楚小之也懶得理會她怪異的舉動，走進廚房。

蘇怡亦步亦趨的跟着，看她從冰箱裏翻出雞蛋和剩下的白米飯，終于憋出一句話：“你餓了嗎？”

“嗯。”她将火打着，盯着雞蛋和白米飯想了會，決定做個蛋炒飯。

蘇怡的肚子也咕嚕咕嚕的響了起來，她左右看看，小聲道：“我、我也餓了……”

楚小之瞄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哦，那炒兩份。”

她往鍋裏倒油，然後将米飯倒了進去，緊接着就磕了磕雞蛋，将雞蛋打在了米飯上，拿鏟子随意攪了攪。

蘇怡瞪大了眼睛。

炒飯需要放那麽多油嗎？

剛剛她倒了起碼快小半油壺了！這又不是油拌飯！

還有鍋還沒熱吧，怎麽就将米飯倒下去了？

那個雞蛋不需要打碎嗎？

印象中的蛋炒飯絕對不是這樣的！

她默默的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盯着鍋的楚小之，忍不住懷疑。

難道這人的廚藝……是黑暗料理？

這個懷疑在十分鐘後被驗證了。

瞪着面前一盤油汪汪，黑漆漆的蛋炒飯，蘇怡拿勺子撥了撥，食欲頓消。

油太多，不但米粒油汪汪的，碗底還沁着一層油。

雞蛋根本沒打碎，大大小小的被紮碎，蛋白和蛋黃層次分明。

米飯炒的太過了，又不太均勻，有的地方焦黑了，有的地方還泛着白。

勉強吃了一口，入口的味道讓她眼前一黑。

油膩的，齁鹹的味道！

“嘔，好難吃！”她扯了張紙巾将嘴裏的飯吐了出來，一臉嫌棄的推開。

看到對面的楚小之一勺一勺的吃着，她眯眼：“喂，你該不會故意整我，給我這一盤弄得這麽難吃。”

楚小之連眼神都沒給她一個。

蘇怡惱羞成怒，拿着勺子傾身，從她的盤子裏挖了一勺送進嘴裏：“讓我嘗嘗你的，你要是敢故意為難我，我會告訴爺爺的。”

那勺飯剛入口，她就吐了出來。

“！”

一樣的齁鹹，一樣的油膩難吃。

她剛好咬到了一塊沒化開的鹽，吐出來的時候，幾粒帶着口水的米飛濺到楚小之的盤子旁邊。

楚小之：“……”

蘇怡沒注意，吐着舌頭找水喝。

楚小之突然站起來，一把拎住她的領口，語調冷的掉渣：“浪費食物是可恥的，你不想吃，一開始就不要說肚子餓！還有什麽都沒做，等着吃飯的人沒資格抱怨食物難吃，懂嗎？”

蘇怡呆住了，因為此刻楚小之強大的壓迫感，那撲面而來的冰冷讓她傻眼。

這人之前無論她怎樣挑釁都是一臉的漠然，現在怎麽……

楚小之無視了她的呆怔，拎着她搖了搖，兇巴巴的道：“回話，懂了嗎？”

“……懂了。”

“很好。”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炒飯，塞進了蘇怡嘴裏。

蘇怡：“！！！”

楚小之伸手捏住她的嘴，勺子還往裏壓了壓，冷飕飕的命令：“給我吃！”

蘇怡雖然是被收養的，但從小被蘇老爺子錦衣玉食的養大，什麽時候吃過這麽難吃的東西，還是被人強迫。

不過一會兒，嘴裏那刺激的味道就讓她眼淚汪汪了。

可她根本掙脫不開楚小之的控制，一勺勉強咽下去，另一勺又塞進了她的嘴裏。

就這樣，一勺又一勺，楚小之一連塞了十幾勺進去。

她瞅着眼眶紅紅，但還是努力咽下的蘇怡，默默的想。

給顧雲飛的方法點贊，難怪他以前那麽愛用，這個教育方式真不錯。

“你是想自己吃，還是我喂你？”喂了少半盤子，她終于擡了擡下巴，額外開恩的給了蘇怡選擇。

蘇怡眼淚撲簌的流，哽咽的擠出聲音：“我、我自己吃。”

楚小之将她的勺子插在剩下的蛋炒飯上，松開她：“吃吧，沒吃完就跑，打斷你的腿。”

蘇怡發出細小的泣音，委屈巴巴的握着勺子開始啃那半盤蛋炒飯。

她吃的無比艱難，太鹹，太油，好難吃。

可是又不敢跑。

楚小之剛才的舉動讓她有點怕，加上今天還砸傷了人家，她的心情十分複雜。

一杯水被拍在她面前，那人兇巴巴的撂下話：“嫌鹹就喝水。”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抹了把淚：“都是涼的……”好歹給個溫水。

“你嫌棄？”

對面傳來冰冷兇惡的聲音，她立刻噤聲，往嘴裏送了勺飯。

默默的吃了幾口，蘇怡擡眼看對面的人，發現楚小之吃的很快，那一盤子蛋炒飯幾乎快要吃完了。

如果不是她自己也嘗過，從楚小之那面癱臉上根本看不出那盤炒飯有多難吃。

“你不覺得難吃嗎？”她忍不住問。難道是味覺白癡？

楚小之漠然的掃了她一眼：“如果你試過三天都吃不到一口像樣的食物，肚子餓到只能喝涼水，你就不會覺得這飯難吃。”

蘇怡愣了，吶吶的問：“難道你試過……”

“我之前就說過，同樣是被收養，你能長成這樣的性格，說明你命很好。”

驕縱、任性、可以肆無忌憚的發洩自己的不滿，這些是只有在被寵愛的環境下才會養成。

楚小之叼着勺子：“你也不用擔心我會搶走你什麽，我對蘇家沒興趣，也不是自願來這裏的。”

蘇怡握着勺子，眼眶又紅了：“是爺爺……”

哪怕用逼的，爺爺也要楚小之回來。那她還有存在的意義嗎？

“有不滿的話，請直接找當事人去說。借機傷害人，是最差勁的行為。”楚小之指了指額角：“我這裏超痛的，給我道歉！”

“我……”

“道歉，說對不起！”

“哇，對、對不起……”又被她兇了，蘇怡再也憋不住的哭了出來。

“哭個P，我被砸流血都沒哭，你嬌氣什麽！”楚小之伸手捏住她的臉頰，往兩邊扯了扯。

唔，手感不錯。

難怪顧雲飛那麽喜歡捏她的臉。

“你知不知道我現在還在拍戲，好歹還要上鏡，你竟然讓我破相了。夏九歌的念叨很煩的，進度要是耽誤了，你賠我啊？”

“對不起……”

“太小聲，聽不見。”

“對不起嘛，嗚嗚嗚！”

捏夠了臉頰，楚小之心滿意足的松開手，将吃完的盤子送到廚房洗幹淨，噠噠噠的準備回屋睡覺。

蘇怡伸手扯住她，低聲道：“我還沒吃完……”

“你自己吃完，然後把盤子洗了。”

蘇怡擡眼看着她的額角，認真道歉：“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楚小之看着她，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我知道了，做錯事沒什麽，但要記得道歉，下次不要再犯一樣的錯誤。”

蘇怡低低的‘嗯’了一聲，然後回到座位上，一口一口吃着難吃的蛋炒飯。

從沒有人教過她這些，以前她無論做什麽，身邊的人都只會挂着笑容稱贊她。哪怕是錯誤的，也沒有人指出來……

楚小之的出現，讓她嫉妒，她擔心，她害怕爺爺不再需要她，可她并沒有想要真的傷害楚小之。

看到血不停的流下來時，她也很害怕。

她以為自己過得很辛苦很委屈，可原來，這世上比她難過的人只會更多。

市中心的公寓

顧雲飛盯着監控視頻，對照着唇語專家解讀出來的話，再也忍不住伸手砸了筆記本。

他的臉色無比難看，後槽牙咬的死緊。

他以為她是選擇了親人，渴望親人的溫暖，而舍棄了他。

可原來，她竟然是為了他，想要保護他，才選擇離開的！

小之，他的小之。

在他毫無所覺時被人威脅，他卻沒有發現。只因為被蘇老爺子幾句話動搖了心神，連她和以往不同的舉動，都未發覺！

她是懷着什麽樣的心情去蘇家的？

她……會哭嗎？

“雲飛。”

李洛伸手拍了拍他：“冷靜點，現在想想對策。就這樣讓小之待在蘇家可不行。”

顧雲飛擡眼，眼裏充血赤紅。

他開口，聲音沙啞狠厲：“将蘇家再深查一遍，如果沒有把柄，就給我制造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楚小之：我超兇的，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