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孫明走到公寓樓下時, 剛好碰上了從片場回來的楚小之。

他挑眉, 心道：還真是巧了，剛好一并解決了。

楚小之也看見他了：“你來這裏做什麽？”

“楚小姐好。”孫明打了個招呼, “我是來聽您的答複的，您要回蘇家嗎？”

“不, 我不回去，我已經拒絕過了。我這麽多年都一直自己生活，現在也能生活的很好。”

孫明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自己生活？難道不是靠着顧先生養着你嗎？和那樣的男人混在一起, 您這樣做會給蘇家蒙羞的。”

楚小之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我再說一遍，我已經拒絕過蘇老爺子了，不會回去。顧雲飛怎麽樣, 輪不到你還評價。”

她說完，不想再聽這人廢話, 轉身上樓。

孫明抓住她的胳膊：“那我換個說法, 您不在乎顧先生被毀掉嗎？顧雲飛看似風光無比，可在那個圈子裏只是個不入流的東西罷了。他的母親沒有嫁入顧家, 他也不是婚生子, 顧家輪不到他來繼承。”

“想對付顧家也許不容易, 但想要對付顧雲飛一個人, 對蘇家來說并不是太費力的事。之前的報道你也看了, 一個王明耀都能放出那種頭條。就算他現在是當紅導演, 想要毀掉他也是易如反掌。沒了名聲，他在娛樂圈的打拼的一切也就毀了。”

“您對于顧雲飛來說，是個很大的負擔呢。”

“……蘇老爺子不會那麽做。”

想到蘇老爺子之前的親切和藹, 楚小之握緊了拳頭。

“如果老爺子不會那麽做，我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

孫明笑了笑，仿佛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如果您之前答應了老爺子，那也不必看到老爺子的這一面。現在乖乖回去蘇家，他還是您和藹的外公，而且最重要的是，現在回去，以後蘇家也不會對顧先生出手，您知道該怎麽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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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小之在樓下坐了很久，心裏很亂。

她沒注意到孫明将車開到了公寓門口，也沒注意到蘇老爺子從公寓裏出來，上了車。

冷風将她吹得渾身冰涼後，她才緩緩回到公寓。

一進門，看到顧雲飛懶懶的靠在沙發上。

她楞了一下，沒想到他今天就回來了。

“工作很累嗎？你的臉色好差。感冒了？”

她走過去擡手想要撫上他的額頭，試試溫度。卻被他的手擋開，她一愣：“顧雲飛？”

“我沒事。”他移開視線。

現在要是被她碰觸，感受到她的溫暖，他可能就再也無法放手。

哪怕逼迫她，枉顧她的心情，也想要強留她在身邊。

楚小之看了看自己被擋開的手，又看了看明顯不想理會自己的男人。

她想到蘇寒和剛才孫明說的那些話——

【別天真了，在國外那麽多年還沒讓你長記性嗎？那些收養過你的家庭，最後還不是都将你抛棄了。】

【你還是回來蘇家比較好，畢竟我們才是血脈相連的親人。】

【只有血緣親人才不會抛棄彼此，我們才是能陪你走到最後的人。】

【您對于顧雲飛來說，是個很大的負擔呢。】

【不想毀掉顧雲飛的話，該怎麽選，您明白的吧？】

她看着沙發上略帶疲憊的顧雲飛，總覺得現在這樣的感覺，似曾相識。

……

以前剛被送去福利院時，因為年紀小，她很快就被一戶人家領養。

那是一對華國夫妻，結婚多年沒有孩子，才領養了她。

她還記得那對夫妻溫暖的手，摸着她的頭告訴她——

【小之，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我們就是你的爸爸媽媽，我們是一家人。】

一家人？

可是沒多久後，那對夫妻有了真正屬于自己的孩子，血脈相連的小寶寶，他們親生的孩子。

起初她還不明白，那個孩子和她有什麽區別。

直到不久後，她被送回了福利院。

那對夫妻的手依舊溫暖，說出的話卻殘忍無比——

【對不起，小之。我們無力負擔兩個孩子，以後還會有別人肯領養你的，你會有新的家人的。】

……

從那時起，她明白了她和那個孩子的區別。

原來沒有血緣作為維系，當面臨困境時，她就會是被舍棄的那一個。

因為，她是負擔。

她和那個孩子，對那對夫妻來說，終究不一樣。

當年的她看着那對夫妻離去的背影，追了跑了幾步，有一句話一直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別抛棄我，我會當個乖孩子。】

【別抛棄我……】

在那次以後，十幾年間，她被收養了好幾次，次次都以不同的原因，最後被放棄。反正那些人最後都會離開她，所以她學會了從一開始就不要在意。

她明明早就不在乎了，可是為什麽現在竟然又會感覺到心髒的地方有點痛？

就像第一次被送回到福利院時一樣，面無表情之下，壓抑着的是恐慌、害怕和疼痛……可是哪怕如此，那句話她依舊說不出口。

【別抛棄我，顧雲飛。】

“小之？”

顧雲飛覺得她沉默的有點久，擡眼看到她站在原地，出神的看着被他擋開的手。

“沒事，你有話要和我說？”她收回手，看他的眼神格外奇怪。

他逆着光，臉上的神色看不分明。聲音也淡淡的：“蘇家那邊打電話來說要你的監護權，你……要回去嗎？”

楚小之張了張嘴，半天沒發出聲音。

不，她不想去蘇家！

她想，一直待在他身邊！

顧雲飛垂眼，眼神深邃複雜：“我把選擇權交給你，不會逼你的，選吧。”

選什麽……

為什麽要這麽問……

明明之前他都是強硬的不許她離開半步。

所以，她這是再一次成為了別人的負擔嗎？

沉默半響，她移開眼，輕輕的道：“我選外公那邊，一起生活的話，還是親人在一起比較好。”

顧雲飛坐在沙發裏沒出聲，撐着額頭，讓人看不到他的神色。

她安靜的站着，覺得窒息。

“老爺子，小之小姐回來了。”

孫明帶着楚小之回到蘇家老宅，恭敬有禮的打了個招呼。

蘇老爺子端坐在客廳裏，一臉的笑容。

楚小之面無表情的站在他面前，眼前的老人和以往一樣和藹親切，可她現在什麽感覺都沒有，只覺得這是一個和她無關的老人。

外公什麽的，在此刻顯得諷刺。

“小之，你的房間都已經準備好了，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幫傭的幾個人你都見過了，這位是我的秘書，你是第一次見，認識一下。”

蘇老爺子笑眯眯的指了指身旁帶銀絲眼鏡的男人，開口介紹：“這是陳琛。”

“楚小姐好。”陳琛打了個招呼，示意孫明帶她去房間。

孫明領着楚小之來到二樓，這是蘇怡涵曾經住過的房間，裏面的布置沒有絲毫改動。

“以後楚小姐就住這裏，自從怡涵小姐離開，老爺子從未讓別人住進這裏，請您體諒老爺子的良苦用心。”

他說着扭開門，擡眼看到一個不該待在這裏的人。

“怡小姐？您怎麽在這裏？”

房間內端坐着一個皮膚白皙的少女，十四五歲的樣子，清秀的小臉，眼裏卻在冒火。

她看見門口站着的楚小之，擡手抓起一旁的擺設，狠狠的砸了過去。

“你給我滾出去，這裏是我家！”

楚小之偏頭躲開砸過來的東西，那東西擦着她的臉頰砸中了身後的牆壁，發出巨響。

孫明皺眉，扭頭問：“楚小姐，沒事吧？”

那個少女沖了過來，滿臉的怒色：“你個礙眼的家夥給我滾出去，這房間不是你能住的！”

孫明低聲吼了一句：“怡小姐，請注意您的用詞。這位是老爺子的外孫女，怡涵小姐的親女兒，以後就是你的姐姐。”

“我才沒有姐姐！爺爺和媽媽是我一個人的，才不需要這種為了錢巴上來的東西！我這就讓爺爺趕走她！”

那少女吼了回去，神色驕縱暴躁的瞪了一眼楚小之，旋風一樣沖了出去。

孫明嘆了口氣，低頭解釋：“剛才那是蘇怡，因為長相和怡涵小姐有幾分相似，從小被老爺子收養，挂在怡涵小姐名下，名義上您的妹妹。她從小被老爺子嬌寵慣了，脾氣有點壞。”

“怡小姐之前在國外度假，還不知道關于您的事。一下子有點難以接受而已，您別在意。”

楚小之伸手抹了抹臉頰，那裏有一道細小的血痕，是剛才飛濺出的碎片劃破的。

“傷到了嗎？我讓人拿醫藥箱來。怡小姐出手沒輕沒重的，大概是害怕您回來會搶了她的地位，一時急了。不過您放心，畢竟您才是老爺子的親外孫女。”孫明說着，要去拿藥箱。

她面無表情的拒絕：“說完了嗎？說完就請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您的傷……”

“這個？”她摸了下臉頰，笑的涼薄：“這算什麽傷，別說這麽可笑的話。”

孫明被噎了一下，也不再說什麽，行了個禮拎着她的行禮轉身離開。

“等等，你拎着我的行禮做什麽。”

“這些都是顧先生給您買的衣服和手機吧，既然回來蘇家了，這些也就不需要了。在那邊的衣櫥裏有老爺子給您準備好的衣服，您可以随意挑選。”

“不，給我放下！”她伸手要去奪，卻被孫明躲開。

孫明反手将她推回屋內，關上房門：“楚小姐請休息，晚餐時會有人來叫您。”

楚小之扭了扭門把手，根本打不開。

她被關起來了！

還被奪走了顧雲飛給她買的手機和衣服！

就連一丁點記憶都不容許她留下！

她踹了一腳門，順着門滑座在地上，将頭埋在膝蓋間，發出細小的呢喃。

“顧雲飛……”

市中心的公寓裏，主卧室前，李洛在砸門。

“顧雲飛，顧小爺，祖宗，你給我出來！”

“工作都堆積成山了，你還敢給我玩失蹤！？”

“別裝不在，我知道你在裏面，開門！”

“你再不開，我踹門了！”

李洛深吸一口氣，擡腳打算踹開主卧室的門。

就在這時，門被從內拉開，顧雲飛一臉黑沉的露面。

“幹什麽？”

“媽的，你這是什麽樣子，是打算死在裏面嗎！？”李洛抓着他的領子怒吼。

主卧室裏一片狼藉，煙霧彌漫的能嗆死人。

他揮開他的手，手指間還夾着根煙：“你就是來說這個的？”

“抽抽抽，小之剛走你就抽成這樣，她回來還不罵死你。”

“如果她還肯回來的話……”那無論罵他多少遍，他都心甘情願。

李洛将窗戶打開透氣：“別告訴我，你就這樣放棄了，之前那死都不肯放手的勁頭呢。”

顧雲飛靠在牆上，吐了個煙圈，眼底有着隐隐的瘋狂：“啊，她要是再不回來，我還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

“很好，這才是我認識的顧雲飛！”李洛拍了拍他：“打算怎麽做？”

顧雲飛扭頭去了客廳，将茶幾上的磁盤遞給他：“找個解讀唇語的專家來，我要聽聽這裏都說了什麽。”

“這是？”

“公寓樓下的監控，蘇老爺子帶來的那個下屬，似乎說了很多讓人厭惡的話。”

“行，交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 顧小爺憋大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