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避之不及又念念不忘
避之不及又念念不忘
轉眼我來普羅旺斯已經四個年頭了。日子過得倒是恬靜安詳的很。
夏天又到了,薰衣草大片大片的開了,我便整天窩在莊園裏拾掇,羅斯已經催收花了催過好幾遍了。他是個意大利人,十年前便到普羅旺斯定居。羅斯是這片莊園的主人,有着歐洲人應有的紳士風度和熱情,見我孤身一人,便以很少的租金租給我一塊花田讓我種薰衣草,豐收的時候他再高價收回花朵。如此一來,再加上一個故人的幫助,我倒也在這兒紮下了根。
以前,我就很向往普羅旺斯,現在美夢成真,自己倒成了居住在這裏的外國人,出口便是地道的法語。誠如每次跟鄰居的蘇珊大媽話家常,我都能把音節粘在一起,通過鼻腔升高,加上濃重的卷舌音,像機關槍似的妙語連珠。
當我穿着紫色長裙穿梭在薰衣草從間,憩息于紫色的葡萄架下時,誰能不說世事無常呢?四年前的往昔歷歷在目,雖然這個國度,走着走着就能忘記傷痛,但是偶然間,我還是會不自覺的陷入回憶。
什麽恩怨情仇,不過是人的執念而已。四年前我的執念便是離開,什麽都棄之不顧,包括肚子裏的骨血。我清楚地記得那時的情景,當時我躺在病床上,滿臉憔悴的拉着曉言的手說:“幫我,我需要一筆錢,我想馬上離開!”
曉言滿臉愁容卻什麽也沒問:“錢,我會給你送。但是孩子剛穩定,你再折騰,身子怎麽受得了。”我什麽都沒說,只是堅定了看了她一眼。她便什麽都知道了。
可是,盡管後來颠沛流離,孩子還是平安的生下來了,我給他取名涵涵,涵蓋了太多心酸與幸福。
不過,在這裏遇到成漫稻倒是讓我始料未及。說起來,她倒成了我們母子倆的救命恩人。當時,我快到預産期了,手裏頭的現金少得可憐,我必須得挺着大肚子在莊園幹活。傍晚收工的後,我走在路上,肚子一陣一陣的疼,盡管我咬着牙還是挺不過去,無巧不巧,被成漫稻撞見了。後來她老是揶揄我:“我只是看你守信用才幫你!”不過,她卻是百般照顧我,所以月子裏我沒落下什麽病。
想着想着,夕陽就慢慢下沉了,我便挎着竹籃朝自家的石屋走去。雖是一間農舍,不過格局都酷似彼得梅爾筆下的房子,成漫稻的眼光一向很有品味。剛進院子就看到成漫稻牽着孩子踱了過來,涵涵一看到我,兩只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媽媽回來喽!”
看着孩子的笑臉,我周身的疲憊一秒鐘便消逝怡盡了:“等好久了吧,餓了沒?”
“晚飯早就做完了。要我說啊你就是賤命,早跟你說過,我手裏頭的存款足夠養你們母子倆了。”成漫稻還是那麽話裏不饒人。我只是笑了笑:“我現在有的是力氣,能幹點是點,總不能坐吃空山!”成漫稻還想教訓我,我便嬉皮笑臉的湊到她身邊說:“這些年,謝謝你了!”
晚飯過後,成漫稻便去哄涵涵入睡,我則在廚房洗碗,以前,我們話不投機半句多,現在卻能相互扶持着過日子。
一切忙完之後,我便泡了一壺茶,坐到院子裏。
夏季,院子裏開的花也不少,除了搖曳着的野薔薇,其他的花我都叫不出名字。蘇珊大媽的家需要穿過屋後的樹林,所以,此刻的夜晚很是寂靜。偶爾幾只蚊蟲在耳邊嗡叫幾聲,便都前赴後繼的撲向身旁的一排滅蚊燈。
我正閉着眼睛養神時,成漫稻就坐到了我的旁邊:“園子忙嗎?需要我幫忙嗎?”
“還好啦,就快拾掇好了!”
我們相視一笑,半響沒說話。然後,呡了口茶的空擋,成漫稻就說話了:“許寧寧,我是不是從來沒跟你說過良君的事兒?”
我一愣,随後笑着說:“都過去了!”可是心裏多少有些疑問,便加了一句:“你想說的話,我倒是很樂意聽。”
成漫稻習慣性的垂着頭:“良君是個好人。他只是為了幫我!”見我狐疑的神情,她只停了一會兒便說:“我離開林梓茗後,沒人投靠,便去酒店做起了服務員,後來良君跟一群人過來吃飯,席間有人對我動手動腳,良君看不過去就出了頭,後來,問清楚我的狀況後,很同情我,便暗地裏幫我,哪曾想你們都誤會了,後來良君說誤會就誤會吧。我才知道,他想離婚!是他厭了這場政治婚姻,不關任何人的事,可是最後誰都沒有料到你媽媽會自殺!”
我聽完這些話,心裏很是難受,一時搭不上話,便站起身來:“我去拿點葡萄酒!”
去酒窖的必經之路有一坐晃晃悠悠的木橋。我打開門鎖之後,便坐在酒窖裏發呆,心想,我們都是自私的人,總是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別人!世界上又有多少事情是有對和錯的!
九月底,所有花田裏的薰衣草都采收完成了,我們跟花田一樣都得以喘口氣,這些天,天氣一改往日的溫和,總是陰晴不定。
我剛把花田裏的幹草紮成木桶的形狀放到園子裏,烏雲就湧了過來。
我便慌忙的躲到屋子裏,涵涵正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玩拼圖。我環顧四周也沒看到成漫稻,便問涵涵:“涵涵,你有沒有看到阿姨?”
涵涵擡起小腦袋,睜着圓鼓鼓的眼睛看着我說:“看見了,阿姨接了個電話就回房間了。”
我眉頭一皺,該不會出什麽事兒了吧,便在涵涵臉上親了一口說:“涵涵乖,不要亂跑哦,媽媽上去看看阿姨!”
等我“吧嗒”推開木門的時候,就看見成漫稻雙眼無神的倚在床頭,竟然沒有察覺到我。
“怎麽啦,涵涵說你接了個電話就上來了,出什麽事兒啦?”我屁股一挨到床,就輕輕的問她。
成漫稻這才轉過臉,雙眼腫的跟桃子似的:“許寧寧,怎麽辦,怎麽辦?”
我摟過她的背,輕輕撫着:“出什麽事兒了,你倒是跟我說啊?”
盛滿稻伏在我的肩頭,抽噎着說:“林梓茗打電話給我說清如生了很嚴重的病,讓我回去進行骨髓配型”
我的脖頸一僵,清如真是個命運多舛的孩子,現在算算,清如也才六歲。需要骨髓配型的病能有多樂觀,我心裏也是很亂:“怎麽會得這種病呢?先別急,我們回國看看!清如是你女兒,你的骨髓一定跟她相配!”
成漫稻騰地從我身上彈開:“寧寧,我們現在就走!”說完便開始瘋了似的整理行李。我一把拖住她:“冷靜點,現在走,有航班嗎?你先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們就走!”
她倒是不犟,漸漸的冷靜下來,我給她泡了杯安神茶,看她喝完,我才下樓抱着涵涵回房了。
躺在大床上,我忍不住摟着涵涵肉滾滾的身子說:“涵涵,明天我們回國了。涵涵開心嗎?”
涵涵愣了一下,随後擡着頭看我:“媽媽,我們是要去爸爸住的地方嗎?”
我看着孩子滿是期待的眼神,不由得發起了呆,四年沒有見面,現在的彼此都還是原來的模樣嗎?其實,我早發現,人很是不知好歹,在你身邊的時候,避之不及。離開了,平靜下來倒念念不忘。
許文軒這個名字,我好久沒有念出口!這個給我不完整生命又寵我到天的男人,我拿他如何是好?
休整兩天,趕進度趕進度!!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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