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四十五年

第四十五年

白皙的手背上被頭繩勒出紅印，骨節分明的手指被捆在一起成了雞爪，他慢慢解開然後輕柔的過她的發間，雙手擺弄着卻不敢用力，生怕扯痛了她。

失敗幾次後，祝景許終于摸出門道，修長的手指靈活繞着皮筋将圈圈套在發上。

看着沒有淩亂發絲在外的低馬尾，祝景許很滿意的向慕歲之展示成果， “怎麽樣”

“真好，看來我這段時間的頭發可以放心交給你了。”

“感謝您的信任，我會繼續努力的。”

慕歲之的手摸上他的，指尖撫着那道道紅痕。

“吃飯吧，吃完飯送你下樓。”

暖陽照着院子，窗棂上時不時泛着晶瑩的光，一切溫暖美好。

坐在沙發上的慕歲之接過慕新海遞來的水道了謝。

言語間的生疏讓慕新海不由得手指蜷縮。

上次慕歲之回家時正遇上慕新海出差，轉眼這麽久過去他們已經很久沒見了。期間雖常有和隋婉堯電話聯系卻不見慕新海，慕歲之打量着他的神色，卻和慕新海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慕新海欲蓋彌彰的咳了聲，才道: “手臂怎麽回事”

“不小心摔了一下。”

“哎呀，是不是又是拍戲的時候受傷了啊”隋婉堯早就想問，又怕慕歲之為了不讓他們擔心而撒謊，現下聽慕歲之如此說更是沒忍住問出口。

“不是媽，真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下。”慕歲之還怕她不信，拿手機找出行程給她看， “你看我的行程最近在放假呢，根本沒拍戲，就是我自己在家不小心撞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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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假怎麽不回家”慕新海抓到重點厲聲質問。

慕歲之擡眼看他，并沒開口，還是隋婉堯打圓場才将氣氛緩和。

“好了嘛，歲之想去哪裏去哪裏嘛，你管那麽寬。”

“我是她老子!我不管誰管有家不回在外面住像什麽樣子!這次見面胳膊斷了，下次見面還不知道又哪裏斷了，就這樣你放心她在外面住就知道拍戲當明星，把自己弄一身傷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我都說我這不是拍戲搞的了，你怎麽不信啊”

無力感拉扯着慕歲之，她如坐針氈，覺得空氣都是冰涼的，她吸進去涼透了五髒和四肢。

“你——”

“好了!”隋婉堯打斷慕新海，朝他使了個顏色又安撫慕歲之， “我和你爸不是不信你，就是擔心你。你別跟你爸爸這麽大聲說話。”

“你們但凡多相信我一點也不會這樣。”

手被隋婉堯拉住，她坐在慕歲之身邊摸着受傷的右臂，滿眼心疼， “上次那事真是吓壞我跟你爸了，就怕你再出現什麽問題不告訴我們，剛剛是你爸急了，媽媽跟你道歉。”

慕歲之心底柔軟，她明白隋婉堯的苦心， “媽，工作上的事我能處理好，上次就是意外而已，你們也別擔心了。”

“為人父母怎麽能不擔心呢”隋婉堯往慕新海離開的方向看了眼，确認他聽不見二人的話才低聲說， “你爸是不放心你幹這行，當年看着你在各個劇組奔波他心裏也不好受，我勸他松手他也不聽，但他晚上整宿睡不着。那陣子他血壓也上去了，還差點住院，就是擔心你嘴上又不說，死要面子活受罪。”

“什麽時候的事你們怎麽不告訴我呢。”

“你爸不讓。說在你難的時候沒幫過你，那時候你剛有點起色也不應該耽誤你。你跟你爸都是報喜不報憂，一個模樣。”

“聽話，等會吃飯的時候別跟你爸頂嘴。他要說你就讓他說兩句，你還不知道你爸這人就愛教育人。”

慕歲之點頭，她不忍再看隋婉堯眼尾的皺紋，別過頭去，嗓音沙啞， “媽，等下次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

聞言，隋婉堯眼眸一亮随即又露出擔憂的神色，她預說什麽卻聽慕新海叫她們吃飯。

“怎麽了媽”慕歲之察覺隋婉堯神色不對。

“沒事沒事，先吃飯吧。”

隋婉堯目光閃爍，她拉着慕歲之将她領到座位坐下，笑道: “你弟弟怎麽還沒下來吃飯，我叫他去。”

餐桌上只剩他們父女二人，氣氛有些尴尬，慕歲之想着今天好歹也是慕新海的生日，她今天進門還沒對他說祝福話呢。

“爸，生日快樂。”

慕新海掀起眼皮看她，沒好氣道: “就你這口才你怎麽在娛樂圈混”

“祝您長命百歲，後福無疆，吉祥如意，富貴安康……”

“行了行了，油嘴滑舌。”慕新海揮揮手打斷她， “你接下來什麽行程”

“目前還沒确定，田鴿還在談。”

“讓他別談了，你和公司解約，解約金我們替你付。送你出國去商學院進修兩年，回來繼承公司。”

慕歲之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她連聲音都忘了出，只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端坐在餐椅上神情自若的慕新海。

他并沒有看慕歲之，甚至連打量她什麽表情的眼神都沒有。

“我不。”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慕新海冷笑，終于将視線落在慕歲之身上， “難不成你想演一輩子戲像那些明星一樣最後找個資本嫁了成家庭主婦慕歲之，你就這麽點出息，擁有自己的事業不好嗎”

“你怎麽知道演戲不是我的事業”

“娛樂圈是什麽地方你在資本的名利場能擁有事業慕歲之，你是太天真了還是太蠢了”

深呼吸口氣，慕歲之壓下心底的燥意心平氣和， “爸，你對這行真的太有偏見了。”

“我——”

慕新海還要說什麽被慕今朝打斷，他跑過來抱住慕歲之的脖頸，親昵道， “姐你回來啦怎麽都不上樓找我你胳膊怎麽了沒事吧”

叽叽喳喳的，慕新海只覺得自己血壓快爆了，他壓下抽搐的眉毛呵斥， “慕今朝!回你的座位好生吃飯!像什麽樣子!”

“哦。”

他看着走回座位的慕今朝，怒氣微收，放下碗筷，語氣仍是不善， “來我書房，我有事和你說。”

門砰的被關上。

書房裏特意加了隔層，門一關，兩個空間算是被真正的隔開，沒人能聽到兩人都說了些什麽。

“你就老老實實讀研，不願意讀就出國留學，将來也好繼承公司或是出去旅游都随你。總之，就待在我和你媽身邊過安安穩穩的生活，不好嗎

“你可倒好，你去娛樂圈瞎折騰什麽我不同意你去你偏要去，我搭上人情給你找的資源，你就随随便便像丢垃圾一樣丢了慕歲之，你現在真是翅膀硬了，好大的能耐啊。”

“要不是今天我過生日，怕是都難見您慕大明星一面了是吧平日不是拍戲就是拍戲的路上，連你弟弟給你發消息你都愛答不理，是不是在大街上遇到我你都裝不認識我怎麽之前沒發現你這麽叛逆!

“家裏的事你說撂挑子就撂挑子，之前你私自改了志願讀什麽電影學院我就不同意，是你媽你弟弟在一邊說給你空間，等你出了社會碰壁了就知道我是為你好了。”

“你畢業去星球面試那天，是我讓司機故意制造車禍，耽誤你的面試。原以為M公司近兩年不景氣，給不了你資源掀不起什麽水花，你自己知難而退就回來了。

“沒想到誤打誤撞的，你又成星球的藝人了，還勾搭上星球的老總慕歲之，我看你真是不要臉!為了上位什麽事做不出來”

慕歲之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本正經坐在紅實木椅子上的慕新海，她握緊因為太激動而顫抖的手，努力放緩呼吸， “爸，你說什麽張叔叔的車禍是你做的就因為不讓我去參加面試你讓張叔叔……你是不是瘋了”

“對你張叔的腿，真的是意外。我也沒想到路口會突然殺出一輛汽車，他躲閃不及才會——”

“意外你有什麽臉說那是意外!你還派人查我我和誰談戀愛和你有關系嗎”

慕歲之看着鬓角發白的父親，看到他的臉上竟然毫無愧疚，竟然還能無比淡然地說一句只是意外。

腦中浮現出某些記憶與此重合，現下她只覺得渾身冰涼，冷意爬上她的全身，似乎把她血管裏滾燙的血液凍結。

她腳下發軟，扶着一旁的椅子穩了身形，指尖掐着椅背，一時間竟然無話可說。

眼眶被淚水蓄滿，視線模糊看不清慕新海的神情。

慕歲之強忍着淚水，現在不是她哭的時候，有些事，是時候弄清了。

“我問你，當年我吵鬧着讓張叔叔送我去機場找你們時，汽車抛錨，是不是你幹的”

沒想到慕歲之會突然問這個，慕新海表情一怔，他下意識躲避慕歲之的視線。

一切不言而喻。

眼眶的淚終于承受不住，奪眶而出。

“所以那次也是你故技重施，只是這次運氣不好，發生了車禍。”

“其實……”

“你還背着我做了什麽”

慕歲之厲聲打斷，她眼底怒火無聲燃燒，她看向慕新海的神情冷漠到不像在看他的父親。

“爺爺的病，為什麽年年體檢沒有被檢查出來”

“這……”

“是不是姑姑做的”

“慕歲之!你在亂說什麽!”

手邊的茶杯被重重摔落在木地板上，發出沉重撞擊聲，慕新海怒不可遏的指着慕歲之，指尖顫抖。

慕歲之眼皮都沒動一下，有些事情慕新海可能真的不知情，但她卻知道她那個小姑是什麽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