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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游禮都要被氣瘋了。

他僵硬坐在原地遲遲無法動彈，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可最後蘇微風吃完回屋，他站起來想要收拾盤子時，幾乎想将它們全部狠狠砸爛！

絕對不能再讓嚴歲枝靠近了，這種人會在潛移默化中打開蘇微風的視野，讓他感受到這個世界更多更眼花缭亂的誘惑。

屆時原本滿心滿意只有自己的少爺，就會變得自由而雀躍，他不會再甘心永遠留在自己的身邊，像是囚籠裏面漂亮脆弱的蝴蝶。

游禮的指骨緊攥得發白，重重地深呼吸才将情緒調整過來。

就在這時，他似是聽到卧室裏傳來模糊的動靜，不由得皺眉走過去，隔着房門似是聽到裏面在放視頻，但卻不知道具體內容。

往常這種時候，蘇微風應該都是要看書才對。這種反常的、被忤逆的不悅愈發刺激到他的神經，讓他眼底愈發地晦沉洶湧。

“少爺。”屈指輕輕叩門，游禮垂眼慢聲哄勸，“學長的餐廳其實沒有去的必要，只要給我點時間，他能做到的我也都能做到……”

即便剛剛才被锉了驕傲，游禮也沒那麽輕易服氣。

從小到大他都擁有很強的學習能力、信息處理能力，譬如在極短的時間裏背住海量的人際網資料、方便陪伴蘇微風出席重要的宴會，或者是在三天內将馬術精進到陪練級別，以保證蘇微風聚會時的安全。

這也是為什麽蘇微風會突然想起來，把學習八國語言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他，而現在僅僅是滿足口腹之欲而已，他當然能夠做到。

嚴歲枝固然天賦卓越，做菜全都是靠的所謂意識，但是拆解原理是游禮的強項，無非就是把抽象轉換成套路公式……

……室內視頻的聲音突然大起來。

像是有紀錄片在探尋嚴家全國連鎖品牌的奧秘，當然也提到了嚴歲枝這位年紀輕輕的天才，緊接着是其他頂級廚師慷慨激昂的贊譽——

“嚴歲枝能創造出美食，正是因為他的天賦和靈氣！”

“套路公式化的食物不配叫食物！它沒有廚師的靈魂！”

游禮：“……”

蘇微風被驚得回頭，像是聽到外面有人在發瘋怒吼。

短促卻歇斯底裏般砸門，連帶着牆壁都震了下，但是仔細去聽又消失匿跡。

……算了沒事兒，真有事游禮會處理的。

他沒有去管，接着激動振奮地研究紀錄片，滿地也都還散落着複雜的文件和資料，全都是他這兩天準備看的。

既然下定決心要把嚴歲枝送進乘風食堂，那自己當然要全方位了解他，争取不放過任何細枝末節、激發出他所有的光和熱！

到了後天，蘇微風神采奕奕地出門。

罕見的是游禮居然沒有在家，留言說是去還這個月的債務，蘇微風眉梢微動，慶幸他總算是想起來了，否則都以為他要拖到下次讨債團上門呢。

不過這樣的話就沒人送他了，蘇微風的手裏面沒有餘錢奢侈，索性直接去擠地鐵，嚴歲枝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他才剛準備刷乘車碼。

“你怎麽會乘地鐵？”聽到那邊嘈雜的環境，嚴歲枝的眉頭微皺。

早知道游禮照顧不好蘇微風，在家族破産的時候，他就應該早點把蘇微風給接過來，最起碼能夠給他錦衣玉食的生活。

只是當時……

嚴歲枝的神經敏感地跳了下，總覺得最近蘇微風給他的感覺很不同，區別于從前的那種純粹的藝術品，讓人想要沾染上濃烈色澤的懵懂。

現在卻是璀璨的、流光溢彩的，一旦現世就會讓無數人眼紅發瘋的珍寶，就連他都遏制不住好奇的欲望，忍不住想靠近觸碰。

而只要想想這份珍寶灰頭土臉的模樣，嚴歲枝的心裏忽的就不舒服起來，果斷道：“你把位置發給我，我過來接你。”

蘇微風沒有拒絕，站在馬路邊等。

片刻後，嚴歲枝的車就在他面前停下來。

大約是日頭曬得有點熱，蘇微風跑過去的時候還帶着點熱氣，但是眼底很亮，看到他的剎那倏然彎起，清淩淩喊了聲，“學長。”

剛準備開門下車的嚴歲枝頓住，擡起深邃的眼眸看他，似是所有隐秘敏感的爽點都似顫了下，奇特的激動在血液裏洶湧着。

“……”喉結似微不可察地滾動了下，他輕聲道：“……以後別管游禮了。”

蘇微風忽的側過眼眸，噙着笑意看他，“嗯？”

就像是沒聽清似地，上挑的尾音帶着點令人心癢的鈎子。

這幅模樣驟然加重對嚴歲枝的刺激，若是細細去看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修長有力的骨節都倏地緊攥了幾分。

“……沒什麽。”方才升騰起來的那些欲望，與此時的敏感興奮噴薄交織，片刻後，他強行按捺住側過頭去，“先上車吧。”

有嚴歲枝接就方便多了，很快就到達目的地。

嚴歲枝似乎特別喜歡傳統文化的元素，像他自己的餐廳，桌面就擺着竹枝、側面靠着屏風，而這裏的莊園因為面積更大，整個庭院甚至滿滿的都是松竹。

沿途蘇微風都在認真地看，甚至覺得這風格跟自己不謀而合，他原本就想将乘風傳媒的選址定在郊區，幹脆就直接跟嚴歲枝的這個私人廚房合并算了，都不用再新建。

直到終于邁過門檻來到室內，裏面更是豁然開朗，桌椅古樸雅致，撲面而來竹葉清的茶香。

聽蘇微風發出滿足的喟嘆，嚴歲枝的唇角很輕微地彎了下，他就知道這種味道會被喜歡，即便這段時間性情改變，可喜好還是刻在骨子裏。

“你先在這裏坐會兒。”嚴歲枝交代完就前往廚房，熟練地取下腕表、脫掉外套換了衣服，開放式廚房能夠讓人輕易地看到他的動作。

“好。”蘇微風噙着笑意回答，可實際上目光片刻不離他，倏然間連背脊都坐直了，望着他的眼眸亮晶晶的，竟有種詭異的狂熱。

嚴歲枝站在臺邊，還是那副清貴傲慢的模樣，仿佛連睥睨誰幾眼都是賞賜。但是當修長的手指撫過刀柄的剎那，眼底便簇起光來。

能見到他這幅模樣的人都極少，天賦卓越讓他的仰慕者趨之若鹜的，甚至頻繁踏破門檻，可壓根就沒有值得他親自操刀下廚的人，就連家族交好也是同樣。

唯獨蘇微風是受到優待的，能夠親眼見證他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緊盯着他的手只是片刻，豁然間竟就聞到了清香，“學長——”

他激動起立，迫不及待都想将方案說出來了！

誰知道嚴歲枝忽的擡眼，示意他噤聲，眼底帶着罕見的柔和。

像他這樣的人，在自己專業領域的時候都會有毋庸置疑的強勢，面前的餐盤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已經伫着一樹金黃色的臘梅，仿佛輕輕地抖動就能夠落下陣陣花雨。

但是這些細膩的骨朵要墜未墜，竟然推到蘇微風面前的時候都沒有掉，在蘇微風下意識屏息凝神間，嚴歲枝開始撒粉。

就像是白茫茫的雪從黑色手套間灑落，梅花就像是欣喜地迎接着，簌簌地全都綻放開來，随着初雪打着旋又掉落些許，變成餐盤邊細碎的金色點綴。

蘇微風的瞳仁都随着這絢爛的場景擴大了，豁然擡頭又去看嚴歲枝，發現他竟從頭到尾都沒有看盤，而是深深地、幽晦洶湧地注視着自己。

有那麽剎那，蘇微風竟有種自己就是他手中梅樹的錯覺，他縱情肆意的發揮，要自己開花便開花，要自己跌落便跌落。

……蘇微風被蠱惑得呼吸都急促起來！

嚴歲枝還會這些怎麽不早說！

這些東西絲毫沒有被收錄到資料裏面，既然如此，原本要給的方案也沒法給出來了，嚴歲枝值得更好的，更能讓他發光發熱的！

即便這讓蘇微風兩天的努力白費，但是他激動地去看嚴歲枝，墊着腳尖背着手，陡然間幾乎是要湊到他面前去，“你好厲害啊學長！”

嚴歲枝瞬間就察覺到他的臉靠近，炙熱的氣息仿佛落在睫羽，激得他眼睑顫動，聽他急促雀躍地盤問，“這是新系列菜品嗎？今年能上餐廳嗎？有名字嗎？後面還能買到嗎……”

蘇微風很少有這樣喋喋不休的時刻，霎時間竟讓嚴歲枝肌肉緊繃，好像他身上的熱意和光華全都落在自己懷裏似地，半晌，被取悅到低低笑起來。

他示意蘇微風先去桌邊坐好，而自己摘下黑色的手套清洗，垂眸注視着如注的水流沖刷過指尖，那些晦暗激烈的欲望，也都仿佛随之無法按捺。

到這裏一切都很順利。蘇微風的喜悅、在得意忘形中放松的警惕，緊接着重磅戲的到來會将這些喜悅推向極致的巅峰，那是他們彼此都歡愉的浪潮……

主菜他準備完畢，剩下的菜品就已經是其他廚師的事情，離開廚房的時候他路過酒水櫃，又順便取了瓶梅酒，是純潔無瑕又帶着點淡藍雪花點綴的瓷瓶，紋樣像是把臘梅花枝埋起來似地。

将梅酒倒進兩個杯盞的時候，嚴歲枝的指尖也輕微顫栗着，興奮順着神經抖落向血液，激得他頭皮都在發麻。

旋即視線轉移到蘇微風的手指，他漂亮雪白的指節握着杯盞，眉眼裏面灼熱興奮的勁兒還沒有散，噙着笑意，輕輕嗅了嗅梅酒的香氣。

剎那間，嚴歲枝的神經都繃緊了。

他緊緊盯着蘇微風的臉，沒有放過任何絲毫的細節，直至發現他在細細地嗅香以後，笑意依舊沒有散去。

發現自己在看他，甚至還擡頭，明亮的眼眸倏地彎起弧度。

……嚴歲枝僵硬的肌肉總算是緩緩放松。

後知後覺地，他才發現自己滿背都是汗，旋即席卷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瘋狂喜悅，就連血液都在翻湧沸騰，仿佛是在提前慶祝他的欲望達成。

而距離欲望的徹底達成，不過是一步之遙。

嚴歲枝将梅酒放在旁邊，深邃的桃花眼蘊着點幽光。

“嘗嘗看。”他溫聲道，“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