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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嚴歲枝說這話的時候，沒有洩露出任何異常。

即便神經已經興奮得戰栗，恨不得緊盯着蘇微風的唇瓣，不願松開分毫。

他深邃的桃花眼甚至比起往常更加幽微，看不清楚裏面到底是什麽情緒，隐約像是翻湧着不見光的欲望，還有勢在必得的偏執。

蘇微風卻覺得渾身舒暢，漂亮纖細的手指握着杯盞，沾着唇瓣遲遲沒有喝下去，就像是舍不得似地。

“學長！”蘇微風終于沒忍住，漂亮明亮的眼眸猝然湊到他跟前，滿懷期待地道，“這壺酒貴嗎？待會兒喝完還有能讓我帶回家的嗎？”

突如其來的灼熱呼吸，讓嚴歲枝猛然攥緊了指節，好不容易放松的脊背肌肉再次僵硬，幾乎是竭力克制才讓自己沒有做出些什麽來。

但是想到他問出這些的原由，慢慢地嚴歲枝笑起，坐姿也不由自主前傾了些，嗓音低沉溫和，“當然有，我為你單獨準備了兩壺。”

說完他便招手叫人把梅花釀送過來，徐徐地解釋，“這壺酒需要的工序不複雜，可配比才是最重要的，在詢問我的意見以前，他們都用的是古法……”

“在我給過改良配方以後，最新的那幾批即便年份不長，但是香氣跟口感已經跟從前大相徑庭，以後你只要想喝，随時都可以——”

嚴歲枝的話戛然而止，被蘇微風驟然狂熱起來的眼眸晃了下，距離上次看到這幅模樣還是自己灑雪梅花的時候，他緊盯着自己，明明沒有言語，卻像是期待達成。

只是兩壺酒而已，他的快樂雀躍似乎過于強烈了。

嚴歲枝突然警惕起來，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可蘇微風這雙眼睛就像是具有蠱惑力般緊緊攥着他，強迫着他無法移動，就連心髒都跳動得愈發劇烈了些。

真是奇怪，他對蘇微風的欲望好像逐漸地有所變化，明明在此前他想要的都還是肆意擺弄、渲染上色彩濃烈食用果醬，可此時此刻，卻變成了純粹的觸碰和糅碎的沖動。

廚師從來都不會摘下手套去接觸他的食材，但是嚴歲枝現在想這樣做，突然像是抛掉了所有的技巧和天賦，變成了懵懂悸動的莽夫……

“學長。”蘇微風只要聽到他答應送酒，就忍不住發出滿足的喟嘆，甚至還有些感動地遞出杯盞，“謝謝你，你真好。”

剎那間，嚴歲枝完全忘記了去戒備，自己在回頭叫人送酒過來的間隙，蘇微風到底都做了些什麽事情，只是循着本能跟他碰杯。

果酒的度數很低，但是清香味和口感都非常的綿密具有沖擊性，嚴歲枝喝完了整杯，猛然發現蘇微風也同樣喝完，瞳孔都陡然擴大。

激動興奮的欲望在瞬間噴薄而出，事情進展得比嚴歲枝想象得還要順利！他的背脊筆直，按捺不住急促的呼吸，緊緊地盯着蘇微風。

在蘇微風杯盞裏面添的東西，其實跟上次的蘑菇成分差不多，但是氣味微乎其微，被濃烈的梅花香氣壓下去後更是無法察覺。

就算蘇微風的鼻子再是靈敏，他也不相信在這麽濃烈酒氣和梅香下，還能夠發現那麽絲毫丁點的異樣。

更別提他全程都是看着自己操作的，再怎樣的戒備心也都該抛在腦後了……

蘇微風發現他的異樣，卻只是奇怪地看了他眼。

嚴歲枝在他面前的時候，好像的确情緒容易激動些，但是每次他都只當成是對自己的喜愛，就像是自己，也會對他們産生狂熱和興奮。

只是嚴歲枝沒有接着動筷子，蘇微風也不好意思吃，将杯盞放下，噙着笑意靠着座椅看他，依舊是那副亮晶晶的眼眸，不見絲毫醉倒的跡象。

莫名地寂靜片刻。

蘇微風忽然道：“對了學長，我剛才好像拿錯杯子了。”

嚴歲枝：？

“你的杯盞梅枝走勢更漂亮，我實在沒忍住……”蘇微風誠懇地道歉，“但是我可以解釋，這不全是我的問題……”

話音未落，蘇微風的身影倏忽多了幾道重影。

“……”嚴歲枝面無表情地沉默着，感受到濃重的醉意跟熱意湧上來，他曾經親自嘗過蘑菇的極限量，知道這就是過量該出現的症狀。

片刻後他猛然起身，踉跄不穩差點都要跪倒在地，驚得蘇微風急忙跑來扶他，這才發現他渾身虛汗腿腳發軟，就連深邃清貴的桃花眼，都染上憤怒到極致、濕潤的薄紅。

“……”蘇微風從前就莫名覺得他生氣的時候更帥，現在這幅模樣更是豁然擊中他的審美點，驚呆片刻，下意識松手。

原本被他扶着的嚴歲枝，猝不及防就被摔倒在地。

聽到噗通的動靜，蘇微風才驚醒急忙去扶嚴歲枝，誰知道卻被他啪地打掉手，強行忍着痛楚爬起來，眼冒金星都看不清東西，氣得顫抖着從牙縫裏面擠出幾個字，“……蘇微風！”

憤怒瘋狂地翻騰着，嚴歲枝想說話卻險些虛弱得昏厥過去，竭力掙紮着沖向衛生間，嘩啦啦的水聲和嘔吐聲齊齊響起來。

催吐是最直接的解毒辦法，但是畢竟喝進去都這麽久了，嚴歲枝拼命吐了半天還是渾身發軟冒着虛汗，頭昏眼花，顫抖着就要去摸手機。

原本是想叫醫生來，家裏面試菜的時候總是會有各種千奇百怪的食物中毒，醫生處理這些事件很有經驗……

可誰知道蘇微風緊随其後追進來，看到他這幅模樣驚呆了！

怎會如此！嚴歲枝自己調的配方釀的酒，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勁兒？而且還是這麽小的杯盞，難道是之前做研究，試酒太多試出後遺症了？

“……”好像确實如此。

蘇微風震撼地看着嚴歲枝，即便他現在痛苦地緊閉眼瞳，臉頰潮紅忍不住地發顫，也依舊抵擋不住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璀璨光芒。

那是蘇微風絕對不可能拒絕的帥氣，是認真負責的天才在專業領域的耕耘研究，是即便研究出後遺症也锲而不舍的廚師精神！

“學長！”蘇微風感動得大步沖過去，果斷搶過嚴歲枝的手機，撥出醫院號碼，“喂救護車嗎請您盡快趕過來……”

然後用力握住嚴歲枝的胳膊，在他驚駭憤怒的目光中，眼底驀然迸發出神采，“放心吧學長！我們這就去洗胃，絕不會讓你在這裏就倒下！”

嚴歲枝：“……”

游禮從今早開始有些心神不寧。

今天是還債務的最後期限，讨債團可以來砸門，但是再往後如果自己還不償清，債主家的手段就沒有那麽簡單了。

游禮拎的門清，所以從來都只是利用這點雕蟲小技，稍微地恐吓自家少爺、讓他全身心地眷戀自己眷戀這個家就好，而不會過界。

準時交完債務，游禮便準備回家，誰知道剛上車眼皮子就莫名跳了跳，旋即收到了蘇微風的消息：【醫院，速來！】

但凡他稍微有點理智，就會想到蘇微風都還有空給他發消息，那必定不會有什麽事，可當醫院兩個字撞進眼底，游禮的心髒猛然一顫。

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去想別的，就直接踩下油門朝着醫院沖去，速度極快，到門診部的時候，甚至都還看到蘇微風朝着擔架飛奔而去的身影。

“學長！”蘇微風淚眼朦胧地跟在擔架旁邊，握住滿臉憤怒、中毒後險些就要昏厥但是硬生生強撐着，青筋暴起還在掙紮的嚴歲枝的手。

“你千萬要撐住！等洗完胃我們就好了！”

“雖然上次我告訴你勤奮鍛煉，才能夠恢複你的天賦和才能，但是也不能這麽辛勤吧！看看現在，這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嗎！”

“……”嚴歲枝眼見着就要昏厥過去，硬生生被他氣笑着睜眼，“蘇微風，成語不會用就不要用，你的獎學金都是白拿的嗎？”

“對不起。”蘇微風果斷認錯，“應該是适可而止，過猶不及。”

說完憐憫又溫柔地看着他，順便把被子蓋在他的腦袋上，“不過學長，你還是先別說話了，乖等待會兒我們洗完胃詳談。”

猝不及防被蓋了頭白布的嚴歲枝：“……”

眼見着嚴歲枝被迅速地推進急救室，蘇微風也在門口慢慢停住腳步，眉心輕輕地蹙起，既為嚴歲枝擔憂，又忍不住為自己感嘆贊美。

看嚴歲枝都已經中毒成這樣了，他是真的怕睡了就醒不來，為了能夠緩解他的痛苦、讓他別昏厥過去，自己可謂是絞盡腦汁找話題。

接下來就看醫生的了。

蘇微風長籲短嘆，回頭便看到風塵仆仆趕來頗為狼狽的游禮。

游禮是真以為蘇微風出事了，才會來得這麽快，誰知道剛到不但看到蘇微風活蹦亂跳，還看到他擔憂地握着嚴歲枝的手……

不悅和刺眼頓時席卷過松懈，游禮的眉頭深深皺起來，低聲問道：“少爺您不是去餐廳吃飯了嗎，怎麽會來醫院？是他食物中毒？”

說這話時，他的眼底掠過深不可測的晦色。也是今天他才知道，原來嚴歲枝的餐廳早就被舉報整改了，同樣是蘇微風去吃飯那天。

接連兩次叫蘇微風吃飯都遇到問題，游禮很難控制住自己的念頭，說不定可以趁機給嚴歲枝潑上洗不掉的污點，讓他疲于奔命再也沒法回到蘇微風的身邊。

“做什麽？”誰知道蘇微風倏然警惕起來。

他後退兩步看着游禮的眼睛，認真地道：“不要想着去打學長的主意，這些都只是意外而已，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清冽的嗓音撞進游禮的耳膜，他豁然擡頭去看，正好撞見蘇微風漂亮濕潤的眸子，光彩流溢，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威脅他的。

怒意猛然在游禮的胸口橫沖直撞，新仇舊恨加起來幾乎要把給氣炸了，他一把握住蘇微風的胳膊，“少爺……”

“您這是在為了他教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