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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游禮很少有這麽克制不住用力的時候。

從小到大，游禮對待蘇微風都是極有分寸的，從前有層身份在那裏套着，即便是把他捧在手心裏面也不能夠輕易的靠近。

本以為現在蘇家一夜天翻地覆，他能夠徹底實現心裏那些不可告人的欲望，可誰知道蘇微風竟也跟着變了，反複頻繁地都快把他刺激瘋了！

蘇微風被他捏得有點疼，困惑地去看他的臉，這才發現他的眉眼裏面全是隐忍的憤怒，就連胸膛都急促地起伏着。

他稍稍吃驚，迅速地回想到底是哪句話刺激到了游禮，畢竟安撫員工的情緒對他也很重要，片刻後才溫聲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今天學長做的菜特別好吃，而且還送了我兩瓶酒。但是你知道他到底是怎麽食物中毒的嗎，就是之前研發菜品的時候試出後遺症了。”

“這種情況雖然不是不能緩解，但畢竟是上次我鼓勵他以後，他才這樣做的，我覺得很愧疚，所以當然要維護他保護好他……”

說到這裏，蘇微風突然從包裏面摸出早就準備好的方案，眼底迸發出興奮狂熱的光芒，“而且我還會給他更優渥的條件，務必讓他滿意！”

“……”有那麽剎那，游禮竟恍惚有種錯覺，就像是回到了蘇微風強行讓自己喊他蘇總，還逼着自己學八國語言的那天。

“對了。”蘇微風的語氣陡然溫柔，背着手墊着腳注視着他，“游禮哥哥，我之前讓你學習的東西進度怎麽樣啦？你不會完全抛在腦後了吧？”

都沒有等游禮回答，蘇微風便笑起來，“我記得有人說過，只要是學長能夠做到的，他也能夠做到。是那天我在看視頻所以聽錯了嗎？”

“……”游禮的瞳仁豁然緊縮，險些被他給氣笑了。

所以那天蘇微風就算是在看視頻，也聽到了他說的那番話！突然間視頻的音量放大就是給他聽的，這到底是什麽意思？是真覺得自己不如嚴歲枝嗎？

他一時竟分不清楚到底該憤怒他對嚴歲枝的偏愛，還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感受，還想要跟他把話說清楚，那頭急救室的門突然開了。

蘇微風眼前一亮，嗖地就蹿進去。

游禮猝不及防，竟是伸手都沒有能攔住他，“……”

嚴歲枝做檢查加洗胃特別快，但是很顯然經歷了一番折騰，臉色憔悴慘白地躺在床上，看到蘇微風回來便晦暗了幾分。

他出身豪門又是天資斐然，這些年什麽時候吃過這種虧，可最近的蘇微風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不但把他的餐廳給搞垮，還把他自己給搞進了醫院！

剛才洗胃的時候是真的天旋地轉，然而就在那瘋狂嘔吐的痛苦中，倏然間他的腦子裏面竟是突然全都明白過來了，蘇微風最近是變了。

所以給自己的感受才會有如此明顯的變化，連帶着自己對他的喜愛也就變了，純粹的不可告人的欲望減淡，反倒是忍不住想去窺探他的想法……

蘇微風突然站定在他面前。

大約是沖進來得有點急，他的眉眼裏面帶着點熱氣，但是亮晶晶濕潤地盯着他，豁然讓的嚴歲枝的心髒猛地一跳。

就是這種異樣的感覺，嚴歲枝靜靜地掀起眼簾來跟他對視，短短的時間內腦子裏面想過很多，即便如此也沒有用，他的骨子裏面天然帶着怪癖和掌控欲，即便現在的蘇微風蛻變成珍寶，他也會……

“學長。”蘇微風溫聲開口，“你好些了嗎？”

說這話的時候他嗓音很低，即便還帶着慣常的清冽，卻不知道怎的帶着很自然溫順的體貼，讓嚴歲枝豁然頓住，“……好些了。”

“那就好。”蘇微風其實還是有點內疚，畢竟是他說完那番話才讓嚴歲枝變成這樣的，剛剛在游禮的面前那套說辭也都不是假話。

“那醫生是怎麽跟你交代的，洗完胃以後不會有別的問題嗎？後面要怎麽修養，還有你的那些後遺症……”

問到途中又嘆了口氣，突然沉默地坐在原地，讓嚴歲枝愣住，側頭去看才發現他的睫羽低垂着，表情落寞寂寥，倏忽間竟讓他覺得心疼。

其實從前蘇微風也會有這種表現，在他擔心自己學業的時候，但卻從來都沒有給嚴歲枝帶來過這麽大的沖擊力，他那時只是覺得有趣。

這樣潔白無瑕的玩具，像是任由他傾灑的瓷盤般，固然值得他溫聲去哄，可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過，驟然間竟有種心髒輕輕揪起的痛覺。

“微風。”嚴歲枝輕聲喊他，“怎麽了？”

他甚至撐着坐起來，伸出手去想要用指背撫摸蘇微風臉頰，他落寞的時候像是毫無防備似地，而只要這個念頭升騰起來，嚴歲枝的瞳仁都不受控制地放大，連神經都隐隐顫栗發麻……

突然間，嚴歲枝的動作停住，看到蘇微風摸出來一疊資料。

蘇微風更加愧疚，甚至淚眼婆娑地将資料塞到他手裏，“原本這些方案都是需要修改再給你的，否則完全對不起你的才華，但是我等不及了……”

“學長！”眼見着嚴歲枝就要重新躺下去，蘇微風果斷拽住他的手，眼底迸發出精光，“比你更懂廚藝的沒有更符合我的審美需求，符合我審美需求的沒有你更懂廚藝，你就是乘風傳媒食堂的天選主廚！”

“這份方案你先看着，給我三分鐘容我口述給你最新計劃！你最近反正都沒有餐廳可以營業，身體也不好肯定需要多熬湯來補充營養吧，既然如此我們乘風傳媒願意提供場地！”

“……”嚴歲枝幾番掙紮沒能甩掉他的手，震撼驚怒地看着他，一時竟都懷疑自己的餐廳跟這幅洗胃的樣子是不是他故意搞的。

“我的餐廳是沒了但是我的私廚還在，那是我家。”嚴歲枝強行按捺着翻湧的情緒，最後卻還是氣笑出來，“……我難道還缺個場地？”

“說實話。”蘇微風跟他老實交代，“我想買你家那個私廚。”

“當成我們乘風傳媒的食堂，然後我們公司就建在旁……學長！”

話音未落，嚴歲枝忍無可忍，直接拔掉輸液針起身就走，吓得蘇微風撲過去就把他按倒在床上，誠懇地道：“我們再聊聊，實在不行你再請我吃頓飯，有什麽事情是不好商量的……”

“我絕對不可能去你的食堂。”嚴歲枝胸膛劇烈起伏，緊緊盯着他的眼睛。

這種話蘇微風聽過不下百次，在穿越前自己創業期間，各行各業都嫌棄他年紀小而且異想天開，有認識他的甚至還笑呢，說家裏面兩位哥哥和父母對他萬般寵愛，換做是誰都該安心當太子爺，何必當散財童子呢。

可實際上當乘風傳媒震撼整個行業的時候，想見蘇微風的人多到的要提前三個月預約，擠破了腦袋都沒有辦法爬上大廈頂樓，從前拒絕過的人，就算給出再大的讓利哭着求他，都沒有再得到機會。

“話不要說得這麽絕。”蘇微風好脾氣地寬慰他，“萬一哪天你求着把你家的私廚讓我做食堂呢……”

嚴歲枝：“……”

半分鐘後，蘇微風被強行拎出門外。

病房的門嘭地聲合上的時候，蘇微風難以置信地撲上去，非常有素質地壓低了聲音拍門叫喚，“我說的都是真的啊學長！學長……”

嚴歲枝剛洗完胃本來就虛弱煩躁，聽到這聲音更是躁郁無法平靜，他重新坐回到病床邊，低頭靜靜地看着自己的手臂，那裏似乎還殘留着剛才蘇微風握過的滾燙痕跡。

……真是奇怪。

嚴歲枝從來都不覺得蘇微風能做出什麽來，他就是被嬌寵着長大的，除了學業優異外似乎毫無用處，就連跟人說話都是膽怯懦弱。

可偏偏就在剛剛，蘇微風跟他說話的時候，眼底陡然綻放出璀璨的光華來，竟是有種好像真的所向披靡的強悍氣質。

他将手放在胳膊還滾燙的地方，輕輕觸碰就讓他的眉梢蹙起，旋即越擰越緊，只是這麽片刻，他就已經在懊惱是不是對蘇微風太過分。

像是蘇微風這樣的珍寶，只要光芒稍微黯淡些許，都會讓他覺得心髒輕輕擰起，帶着些疼痛的難過。

“我覺得我的光芒黯淡了。”蘇微風拍門半天，都沒等到嚴歲枝打開，萎靡不振、垂頭喪氣地站在原地。

“我們乘風傳媒的靈魂都缺失了一部分。”

“……”游禮站在旁邊冷冷地看着他，覺得黯淡的該是自己才對，蘇微風現在不但沒有絲毫依賴他，甚至會冷落他完全不在意他。

這是游禮完全沒有辦法接受的事情，但是多年的情分和習慣，讓他在蘇微風低落萎靡的時候，還是會克制着的怒意，放溫和了聲音哄他，“少爺。”

即便怨憤和氣惱，會控制不住地從話語裏面洩露出來，“你給我發消息時沒有說明到底是怎麽了，我擔心你出事心急火燎趕過來。”

“但是當我趕過來的時候，我看到的是你全身心都挂在的嚴歲枝的身上，你知道這對于我來說是多大的傷害嗎？我們倆從小相依為命，你已經是我完全沒有辦法分割的一部分，但是現在你要我眼睜睜看着你将全部的感情都傾注在別人身上？”

這番話游禮早就想說了，可從前他沒有說，因為蘇微風絕對不可能聽懂這些的，甚至還會受驚般淚眼漣漣的看着自己。

再然後游禮就像是欺負了他似地，覺得又氣又心疼，瞬間什麽都沒有辦法說出口，心裏話也就這樣在血肉裏藏得越來越深。

可最近不知道怎麽回事，蘇微風的脫胎換骨、陡然醒悟讓他覺得憤怒，卻也倏然讓他看到黑暗中開出的一條微光似地。

他控制不住想要去跟蘇微風交流，緊盯着他的眼睛，不錯過他臉上的任何細節，渴求他能理解自己的卑微和痛苦，“少爺，您能明白嗎？”

蘇微風站定在原地，像是怔了下。

旋即側眸，認真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