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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蘇微風跟魏纖塵談完已經是半小時後。

這個效率其實很快，魏纖塵雖然還心有疑慮，但是壓力肉眼可見地減輕很多，甚至迫不及待地回去嘗試，連檢查單都沒再去找醫生看。

答應蘇微風的事情也很簡單，蘇微風其實就是想再跟葉栖陽談談，上回粉絲見面會的時候太匆忙了，他包括他的經紀人估計都把自己當騙子呢。

而魏纖塵作為導演兼影視項目制作人，又跟葉栖陽同個公司，知道葉栖陽的行程再容易不過，當即就答應了蘇微風給他下次演唱會的門票，甚至還能讓他去當形象觀衆，會上大屏幕的那種。

能進演唱會，代表他能見到葉栖陽。

能上大屏幕，代表他會被葉栖陽注意到。

蘇微風的心情陡然愉悅起來。

從樓梯間走回去的時候，他唇邊的笑意都還沒有消散，誰知道剛過轉角，就發現游禮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游禮哥哥？”蘇微風還以為他早就走了，停住腳步試探地看着他。

游禮當然不可能走，他接到蘇微風的信息來這裏，最大的作用就是替他付了醫藥費，但是嚴歲枝又不可能真的讓他們花錢，所以後面這些錢又退給他了。

緊接着他就見證了蘇微風到底是怎麽抛棄他的，先是守在嚴歲枝的旁邊噓寒問暖，被趕出來後又追着自己不認識的人跑，把自己丢在原地……

嘴巴上倒是說得好聽，說形影不離密不可分，但是席卷而來的卻是尖銳的刺痛紮着神經，都讓他無法去想象自己真成了蘇微風的助理，到底會是副何等殘酷的場面。

“少爺。”即便是現在，游禮的胸膛都還氤氲着未消散的怒火，但是跟蘇微風發脾氣是不理智的行為，這半小時間他也強迫自己冷靜很多。

他只是沉默晦暗地盯着蘇微風片刻，問道：“現在要回家嗎？”

有事回家再說。

“當然回家。”蘇微風在外面奔波這麽久，即便精神還神采奕奕的，這幅脆弱的身體也覺得有些疲憊了。

他噙着笑意走到的游禮的身邊，游禮幾乎是形成條件反射肌肉緊繃，但是蘇微風什麽都沒做，只是輕輕地感嘆了聲，“好累呀。”

他嗓音清冽，其實非常不适合撒嬌，就像是他本身氣質強大炙熱，有種讓人無法拒絕的毋庸置疑。

可大概是游禮太久沒有聽到他這樣講話，又或者是他語氣極輕，有那麽剎那竟真有種在家人面前的松弛感，讓游禮猛然側頭看他。

旋即緊繃的肌肉也逐漸地松懈下來的，想要說點什麽，最終卻只是低垂下睫羽，抿了抿唇，感受到心髒彌漫出複雜的期待和落寞。

蘇微風竟然還要在家吃飯。

就從那天讨債團上門開始，蘇微風就跟幡然醒悟似地，在家吃飯的機會就很少，更別說上次游禮無意識模仿嚴歲枝的口味，還被蘇微風羞辱，都以為自己沒有機會再做飯了。

但是蘇微風好像就真的完全不在意，換好鞋子坐在陽臺看視頻，游禮從冰箱裏面取食材的時候就能看到他，垂眸等待的樣子很安靜。

游禮激動又不可置信，回到廚房甚至都想多烤兩份蛋糕來宣洩這份喜悅，但是當他模具都已經拿出來，又慢慢地停住。

眉峰的喜悅逐漸淡去，反倒是緊緊地皺眉，遲遲沒有動作。

不對勁。

不管他是做飯也好烤蛋糕也好的，熟練得都像是刻進他骨子裏面，變成下意識的反應，因為這是他十幾年間日複一日養成的習慣。

但是短短數日的時間，蘇微風突然就将這些習慣全部打破了，就連只是一頓在家吃飯，竟就已經變成能讓他欣喜若狂的事情！

這種認知讓游禮覺得可怕，他豁然直起身來，擡腿怒氣沖沖就要朝着蘇微風走去，然而距離陽臺還有很遠的時候，卻又硬生生停住。

其實失控早就不是今天開始的，而是讨債團上門的那天，蘇微風突然抄起擀面杖把他們揍了個落花流水。

從此他就再也不是籠裏面漂亮的金絲雀。

是破繭而出、振翅欲飛的蝴蝶。

大約是動靜響亮，陽臺上的蘇微風看了眼，驚得扔掉平板急忙跑過來，試圖把他扶到沙發上坐好，擔憂地道：“游禮哥哥你沒事吧——”

話音未落猝然停住，游禮用力握住他的手腕，尖銳的痛苦讓他額頭滿是汗珠，英俊的臉變得陰翳吓人，就連目光都是沉沉的，“少爺。”

蘇微風安靜地等待着，注視着游禮眼底狂躁的風暴，他像是積攢着無盡的狂怒和暴戾，幾乎是要像火山般噴薄而出。

可無數質問的話語擁堵在胸口，都快擠炸了都無法發洩，游禮下意識地用力，像是都要将他手腕捏碎，到最終卻只是從牙縫中擠出近乎崩潰的字眼，“少爺，你究竟怎麽敢的……”

過往十幾年他們都是相依為命，蘇微風看着他滿眼都是信任和依賴，游禮才會由着他的性子來，沒有做出任何傷害他的事情。

但是難道這些都是假象嗎？否則蘇微風怎麽會變化得天翻地覆，那麽輕易的就掙脫掌控，甚至還反過來踏破他的底線！

可都還沒有等他憤怒質問，蘇微風就像是被吓到般，愣了片刻迅速地把平板藏在身後，“原來你知道了嗎？”

“……”這句話讓游禮也驟然凝滞。

所有的火氣憤怒硬生生堵在喉嚨，竟連呼吸都放輕了，看着蘇微風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像是在面對一件不願意承認的事情，“什麽？”

這個剎那他的腦子裏面轉過無數的念頭，難道現在的事情對蘇微風來說還沒完全發揮嗎？他還有什麽可怕的計劃要做？還要徹底把自己甩掉？

只要想到這裏他就克制不住的怒意沸騰，甚至動了很多極端的想法，自己的底線還沒有被完全踏破，而在此前蘇微風絕對別想把他抛下……

“就是後天我要去看葉栖陽的演唱會。”蘇微風試探看着他的臉，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發現了自己在二刷葉栖陽的視頻。

畢竟要為後面的事情做準備嘛，“而且還是很前排的位置……形象觀衆？”

氣氛像是突然窒息了下。

大約是剛才游禮想得太過極端，僅僅是這件事反倒是讓他毫無波瀾，相比于被蘇微風徹底抛棄，只是看葉栖陽的演唱會而已。

可越是如此他心底愈發升騰起詭異的違和感，蘇微風在家吃飯這件事似乎也是這樣的，當自己的心理預期變成他不可能會喜歡在家吃飯後，他只是稍微待在家這麽會兒，都能夠讓自己感恩戴德。

而順着葉栖陽這件事想下去，蘇微風沒告訴過他要去看演唱會這件事，到底是什麽時候約定的？明明從前他就算是喝口水都需要自己遞杯子。

猛然間，游禮竟有種已經跟他同床異夢的錯覺，他真的是要飛走了，就算是偶爾停歇在這個家裏面，也擁有着自己全然陌生的主見而安排……

甚至還是形象觀衆！是那種會上大屏幕的，被所有人看到觊觎的觀衆！

“不準去！”游禮近乎是憤怒地吼出來，豁然起身卻又感覺到針紮似尖銳的頭痛，甚至密密麻麻地蔓延至神經，讓他的眼前都看不真切。

但是胡亂摸索到蘇微風扶他的手腕時，又倏然惡狠狠地握住，泛紅陰翳的眼眸裏洶湧着憤怒，“什麽形象觀衆，少爺，你是真的半點都不知道究竟多少人在觊觎着你嗎？”

“自小到大，不管你是上初中、高中還是大學，你的周邊總是有數不清的爬蟲，你以為他們都是真心喜歡你的嗎？他們只是被你漂亮的皮囊所吸引，只是把你當成玩物而已！”

游禮很少跟蘇微風說這些，純粹無暇的少爺不需要懂這些，即便只是沾染到丁點，都是髒了他的耳朵。

但是奇異的是現在蘇微風好像全都無師自通了，游禮恨不得将自己積累多年的怨憤全都傾瀉給他，反正他不是什麽都能明白嗎！

游禮的胸膛急促起伏着，就連呼吸都是灼熱的，開口更是激動不已，“你現在仗着你有自保能力了是嗎？卻絲毫都不管我的感受……”

“我當然知道。”蘇微風忽然道。

游禮的神經猛跳了下，聽到“當然”就覺得不妙。

蘇微風沒有提前告訴他，就是覺得他會發怒，相處這麽久自己早就把這位總助的脾氣摸得一清二楚，說話前還忍不住嘆了口氣，“游禮哥哥，難道我會不知道我自己長得好看嗎？”

明明是沒有絲毫攻擊力的話，驟然間游禮卻像是被潑了盆冷水，從天靈蓋到心髒都涼得徹骨，他的指尖沒由來發顫，由于憤怒而昏花的視覺竟是慢慢地恢複。

他看到蘇微風就坐在他的身邊，沙發上，坐姿優雅且放松，唇邊還噙着笑意，但是絕對不是記憶中少爺的模樣。

就仿佛是脫胎換骨般，不論何時都能夠流光溢彩，歸根到底是靈魂無堅不摧，能夠支撐起世間給予他的所有的磨難。

“我好看，有錢，但是從來沒有人敢綁架我，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當然首先就是因為我家有權有勢，但凡敢碰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都沒有等游禮回答，蘇微風便粲然笑起來，“其次很重要的，就是我自己足夠強，就像是讨債團或者是街邊的惡霸，我都能夠應付。”

游禮的心頭猛顫，有那麽剎那竟都覺得他全都知道，原本所有的憤怒全都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後怕。

這是他頭次發現，蘇微風即便什麽都不做，僅僅憑借言語就能夠讓他背脊發寒、汗毛倒豎，甚至連質問都不敢多問，怕暴露那些肮髒的往事。

但是好在蘇微風完全沒有将這個話題繼續的意思，他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講，像是有些嗔怪、又帶着點無奈地看着游禮，輕輕喊他，“游禮哥哥。”

“而要達成這樣的目标，你就不要憤怒我出去見誰了。”

“我要見的人都是乘風傳媒靈魂的一部分，而你……”

蘇微風認真注視着他，笑起來，“更是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