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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秋獵場上的一群人精,很快就将這件令人尴尬的事情揭過了。

但陛下金口玉言,衆人都聽得清楚分明,這就不容易揭過了,傳言出去于陛下的威望有礙。

南宮宏毅看着底下的人一個個愁眉苦臉的,只覺得有些想笑,他親口許諾的事情,自然不會反悔。

而為了彌補韓嗣,南宮宏毅便許諾允韓嗣一個請求,他不必這會兒就提,等什麽時候想好了,可随時提出。

此話一出,滿座嘩然,紛紛驚訝陛下對韓嗣的恩寵。

但也有人想到了更深一層,陛下這哪裏是對韓嗣的恩寵?分明就是在為長公主和驸馬善後,生怕武狀元記恨上他們夫妻二人。

最終,陛下不僅給了承諾,還獎賞了韓嗣一張弓,那弓沉甸甸的,看着成色極好。

即便隔得老遠,也不能掩蓋光芒。

韓嗣行禮謝恩,捧着那張弓落了座,周圍的人竊竊私語,都在誇贊韓嗣,只不過熱鬧的場景卻不是人人都能夠體會的到,南宮靜瑤發現季長風喝酒的速度快了些。

并且還喝的有些急,這讓南宮靜瑤有些擔心,“夫君,你怎麽了?”

季長風看着南宮靜瑤緩緩的搖了搖頭,“公主不必擔心,臣無礙。”

“只是覺得這獵場的酒水,別有一番滋味。”

他随口敷衍了幾句,便不再說話,雖然隔得老遠,可關于季長風的一舉一動,還是盡數落在将軍府衆人的眼中。

季陽平和少夫人的眼中略過一絲憂慮,但夫妻倆非常的有默契,誰都沒有說話。

而季長風的母親,将軍夫人柳氏已經吩咐身邊的嬷嬷,一會兒去請季長風過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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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長風敷衍完南宮靜瑤,又開始給自己倒起酒來,仿佛是為了印證酒水當真別有一番滋味,他喝的稍稍慢了些。

熱鬧的場景,仿佛可以感染着獵場的每一個人,卻始終沒有辦法感染季長風。

他素來都和這些熱鬧格格不入,大大小小的宮宴,元宵燈會,端陽佳節,中秋團圓,若非驸馬的身份讓他不得不出席,這樣的場合只怕是連人都見不着。

季長風的心思不在這個上頭,只是冷靜的看着手中的酒杯,一開始的确是喝的急了一些,但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所有外露的情緒悉數被他掩埋,只餘沉默。

南宮靜瑤卻并沒有因此而松一口氣,反而愈發的擔憂起來,美眸中滿是關切,“夫君,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她其實更想問季長風是不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但話到嘴邊還是給吞了回去。

“多謝公主關心,臣并無不适,方才的風寒之言,也僅僅只是借口。”季長風語氣平淡的回應道,并不避諱承認自己方才的謊言。

坦誠的讓人根本不知要怎麽接話,之後,無論南宮靜瑤問什麽,季長風都能游刃有餘的回答,只是話永遠都答不到點子上,甚至讓人不知怎麽接話,往往話題一開始,便已經走向了結束。

他們之間的交流,往往都是戛然而止,南宮靜瑤為此很是苦惱。

她一直都覺得,她和季長風的相處,同尋常夫妻是不一樣的。

但是表妹告訴她,她是公主,本就和尋常夫妻并不一樣,這樣放在一塊兒比較,是得不出結論的。

只是南宮靜瑤也沒有姐姐妹妹,她也并不知道旁的公主和驸馬到底是怎麽相處的。

……

獵場的晚宴安排的非常簡單,均是今日獵到的那些獵物,南宮靜瑤對這些的興趣不大,草草的用了一些,就回了帳篷休息。

今日無論去哪裏都是來去匆匆的,有許多話,他們也根本來不及說,南宮靜瑤本想趁着就寝前的時間,好好的同季長風說說話,但一回來,就見春梅迎上來禀告,說是季長風被婆母差人給請走了。

南宮靜瑤的腦子裏亂亂的,春梅一連喊了他好幾聲,都沒有回過神來。

“殿下,您這是怎麽了?”春梅有些擔心的望着南宮靜瑤,“從晌午開始,您就心神不寧的,可是身上有哪裏不好?”

春梅旁敲側擊的問道,她一直都在擔心,驸馬今日說的那些話讓公主傷心,但她細細的觀察了許久,總覺得公主這模樣瞧着不像是是因為這件事難過。

“沒有,不過是在想一些事情。”南宮靜瑤沖着春梅笑了笑,在春梅的面前,南宮靜瑤總是沒有太多的隐瞞,“本宮今日見着韓嗣,總覺得很熟悉。”

“韓大人?”春梅有些驚訝,顯然這個答案是出乎她意料的,她在腦子裏飛快的回憶起關于這位韓大人的點點滴滴,着重的想着他和公主可有什麽交集。

最終得出來的答案卻是從無交集,“殿下,您和韓大人,今日應當是第一次見面。”

春梅謹慎的回答着。

“是了,本宮從前的确未曾見過他,但…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來。”

“韓大人是威武将軍的公子,自然有機會出入宮廷,殿下也許是在什麽場合同他照過面,故而有了印象。”

春梅說出了一個最能讓人信服的理由,南宮靜瑤揉了揉額頭,軟聲道:“或許吧。”

其實從前到底有沒有見過韓嗣,并不是南宮靜瑤在意的事情,他最在意的還是今日韓嗣在衆目睽睽之下要和季長風比試的這件事。

韓嗣的要求很是奇怪,而他夫君的态度,也處處透露着古怪。

他的抗拒太明顯,甚至不惜麻煩她,要知道季長風可從不樂意麻煩她的,“莫非夫君和那韓嗣,曾有什麽過節?”

“驸馬一直生活在金陵,韓大人也是,兩家長輩都是武将,府邸也沒有距離太遠,低頭不見擡頭見,的确容易有矛盾,公主若是想知道,不如奴婢去打聽一番?”春梅輕聲提議道。

但這提議卻很被南宮靜瑤否決了,“夫君不怎麽喜歡提起以前的事情,莫要去打聽了,免得夫君不悅。”

“可殿下您難道不想知道嗎?”

“本宮更在意夫君。”

南宮靜瑤說的并非違心之語,她想知道的,但也不是非知道不可,只是從未見過季長風這般的失态,所以心中在意罷了。

春梅見主子糾結,便勸着她去問一問驸馬。

但南宮靜瑤聽見這話,拒絕的愈發厲害,“不去。”

“殿下,您和驸馬是夫妻,還有什麽事是不能問的嗎?”

“春梅,有些話,本就是不能問的。”南宮靜瑤的心中一直都有自己的衡量準則,只要是季長風不願說的事,她絕不會追問。

一部份是受到了潛移默化的影響,但更多的卻是與生俱來的性子使然,南宮靜瑤并不想去勉強什麽。

同時,她也會忐忑。

他已經不将她當成妻子,只是當成公主對待了。

若是她再引起季長風的反感,時不時他就要當自己是陌生人了?

所以很多的時候,她都只是放在心裏想想,倘若很快就放下倒也罷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是關于季長風的,南宮靜瑤就會記在心中很久很久,想很久很久。

卻從來都沒有妥善的解決辦法,長此以往也不知會不會憋出病來。

春梅眼看自家公主成親之後,心情一日賽一日的憂慮,就忍不住的着急,可公主卻只說無事。

平日裏事關驸馬,公主固執一些她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不能調查,不能打聽,只能裝聾作啞。

她自己不問,也不允她們打聽。

但今日這事不一樣,“殿下,奴婢今日瞧着韓大人,像是有些不服。”

“你說…什麽?”南宮靜瑤皺起眉頭,正色道,“你可是有什麽發現。”

春梅在心中默念一聲抱歉,很快就毫無心理負擔的添油加醋,“韓大人頭一回被驸馬爺拒絕,還想着争取一番,可後來您說話了,他才罷休,擺明了是不願的…”

南宮靜瑤有些茫然,顯然沒注意到,春梅也沒什麽意外,橫豎她們家公主,除了驸馬爺,旁的人也一概不會放在心上的。

“殿下,還請容奴婢去打聽一番,驸馬爺和韓大人可有什麽過節,若是韓大人心中積怨,到時候傷了驸馬爺可怎麽好?”

春梅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南宮靜瑤有點兒猶豫,“這…”

“殿下,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一呢?”

“本宮…”

“殿下…”春梅在南宮靜瑤的耳邊耳語了幾句,南宮靜瑤聽得分明,臉上閃過掙紮的神色,“容本宮好好的想一想。”

南宮靜瑤還在天人交戰,季長風已經見到了母親,柳氏雖已經生養了兩個孩子,但歲月在她的臉上卻并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

季長風過來的時候,柳氏正在繡一條抹額,一針一線慢慢的縫着,那坦然自若的模樣,任誰見了都會平靜下來,季長風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要行禮,“母親。”

“過來坐。”柳氏溫柔的招呼季長風坐到跟前,問他感染了風寒,可曾好一些。

季長風被母親突如其來的話給問懵了,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母親說的是自己随意找的借口。

季長風沒有解釋,臉上多了一絲赧意,今日的事兒,誰都知道他是在找借口,只是很默契的沒有拆穿而已。

他本以為母親要是知道的,但柳氏這會兒只是關切的看着他,擔憂他是否染上了風寒,他看着母親神色頗有些不自在,“母親…我沒事,那不過是個借口。”

“長風,你今日是心情不好?”

季長風沒有說話,但态度已經很明顯,面對母親的詢問,到底沒有太尖銳,低低的應了一聲。

同樣的話,實則南宮靜瑤也問過,但季長風當時卻什麽話都沒說,并且還敷衍了事。

“勞煩母親挂心。”季長風并未反駁,他今日瞧着韓嗣,心情如何會好的起來。

“公主也很擔心你。”柳氏篤定的開口,将軍府和公主府的位置隔得老遠,柳氏根本就聽不見他們夫妻之間說的悄悄話,但柳氏了解自己的孩子,也了解南宮靜瑤,有些話不必問也大致清楚。

季長風沉默不語,柳氏看着面前的孩子,淺淺的嘆了一口氣,“對着母親就會好好的說話,怎麽對着自個兒的妻子,就連半點好臉色都沒有?”

柳氏的話實則有些重,卻不算完全冤枉了季長風,他面對南宮靜瑤的時候,只是比對待旁人更溫和一些,但也僅此而已。

可季長風對待家人的态度,卻不是這樣的。

柳氏見兒子不說話,心中也很是無奈,其實有很多的話想要和季長風說,可每每觸及到他黯然的神色,就有些于心不忍。

只是今日,她實在是有些忍不住,“長風,有些事情和公主無關,你這般待她,實在是有些不公平。”

季長風看着自己的母親,心中實在是覺得奇怪,其實他很早的時候就想問了,為何每個人都覺得,他對南宮靜瑤不好。

為何每個人都覺得,他對南宮靜瑤不公平。

他和她好好的相處,他們也總覺得,他待她并不好,可是他們從不吵架,也從不曾紅過臉。

可母親和嫂嫂,依舊勸說他要對公主好一些,公平一些。

季長風實在不知道,他到底還要怎麽做,才能讓所有人都滿意。

“我和公主,我們之間挺好的。”季長風冷靜的開口,拒不承認母親說的那些話。

不公平嗎?

那到底要怎樣才是公平的?

他和南宮靜瑤的身份,生來就是不平等的,在這樣的不平等之下,卻要求他公平,難道對他就是公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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