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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季長風許久都沒有說話,面對母親說的話,他其實很想反駁,但卻生生的忍下了,低低的應了幾句。
若說的多了,季長風便會認真的告訴她,他們之間并沒有什麽問題,可柳氏看他的模樣,就知道他大概還是沒能将她的話聽進去。
她自己的兒子,自己是最清楚的,素來都是個固執認死理的,心中認定了什麽事情,不會輕易的改變,除非他自己明白過來,不然…
他和南宮靜瑤的這樁婚事,是天子賜婚,根本就沒有什麽轉圜的餘地,接到聖旨的時候,他們所有人都很震驚。
但聖旨是丈夫親自接下的,柳氏起初也很忐忑,南宮靜瑤的身份實在是太特殊。
她也曾擔心能不能和這個兒媳婦好好的相處。
更不知道要怎麽和這個兒媳婦相處。
但公主過門之後,從未在她和長媳面前擺過架子,每次來将軍府,都是輕車簡行,見了她更是随着季長風喊一聲母親。
初一十五的時候,會陪着她一起上香,近三載,從未有過缺席,有時候長媳不得空,便是她們倆一塊兒去的。
丈夫和長子都在北疆,柳氏能做的便是誦經祈福,那是很枯燥的一件事情,但南宮靜瑤也沒有過任何的抱怨。
在她生辰的時候,還送過親手抄寫的佛經。
這件事南宮靜瑤甚至提都沒有提過一句,還是大兒媳婦瞧見佛經,認出是公主的字跡,柳氏才知那生辰禮有多麽的珍貴。
尋常人家兒媳婦會做的事情,她也都會去辦。
若說柳氏一開始只想着不忤逆聖恩,到後來便是打心底裏喜歡這個兒媳婦。
知曉她的心思之後,就很希望他們夫妻倆可以好好的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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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往往事與願違。
“你這般大了,有些話我即便不說,你也是明白的。”柳氏深知适得其反的道理,有些事她越是耳提面命,季長風也許會更反感。
倒不如不要提起,就算要提也不能被察覺,你嫂嫂同你說的事,你可有問過公主?”
柳氏問的是家宴的事兒。
“還沒有機會說起。”季長風低聲回應道,這句沒有機會,柳氏實在是不願相信。
這幾日不需要上朝,他們有的是機會單獨相處,說沒有機會,大概也是因為沒放在心上的緣故。
“你哥哥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嫂子那麽高興,就托你這麽一件事,怎麽還沒有辦好?”
柳氏未曾提及南宮靜瑤,只是說起了長媳。
他們将軍府手握兵權,素來都是別家巴結和籠絡的對象,季晔和季陽平不在金陵。
許多人都會将主意打到女眷的身上,柳氏不太愛出門,南宮靜瑤她們見不着,便鉚足了勁的和少夫人套近乎。
少夫人和所有女眷的關系都是淡淡的。因為不想惹出麻煩,這麽多年連個能交心的人都沒有。
若是哪天和哪家走的近了,旁人就免不了多想。
“這些年你哥哥不在金陵,你嫂嫂不容易,她娘家遠在北邊,在這裏連個手帕交都沒有,她和公主交好,能多個說話的人,娘心裏別提有多感激。”
“你倒是好,愣是沒将這件事放在心上。”
一番話說的季長風心中慚愧,他的确是沒有什麽機會說起,事實上每次和南宮靜瑤說話,他都得想想要怎麽開口才合适。
“母親放心,我不會讓嫂嫂為難。”季長風輕聲說道。
柳氏知道,他這話便是應下的意思,不像先前,各種敷衍。
實則這件事,柳氏早就已經聽長媳說過,她倒也不擔心季長風回去和公主說起這件事會穿幫。
她相信以公主的聰慧,不會讓這樣尴尬的事情發生。
多說說話也是好事,總比什麽話都不說要來的好,柳氏能說的,能做的都已經做了,之後就要看他們自己的造化。
“天色也晚了,你早些回去,禮部前些日子忙碌,好不容易得了空,就早些歇息。”
季長風緩緩點頭,起身同母親告辭。
季陽平和少夫人是在季長風走後過來給母親請安,物尓似究呤霸一九貳,說話間就問起季長風,想起方才看見的人,季陽平就迫不及待的問道,“二弟是過來給母親請安的嗎?怎麽這就走了?”
“也不多留一會兒。”
柳氏看了季陽平一眼,淡淡道,“是我将他喊過來訓斥的。”
季陽平一聽這話,可是心疼壞了,看着柳氏就忍不住替人開脫,“二弟今日瞧着心情不大好,母親找他過來,不寬慰倒也罷了,怎麽還訓斥起來?”
“季陽平,注意你的态度。”柳氏還沒說話,少夫人就忍不住了,扯了扯季陽平的袖子,“你怎麽能這麽和母親說話?”
柳氏卻沒在意季陽平的态度,只是覺得他說這話有些好笑,“季長風還是個小孩子嗎?這麽大的人了,還需要我來寬慰?”
季陽平也反應過來,有些讨好的看着母親,總算是冷靜下來,小心的問道,“這…二弟可是做錯了什麽?”
“做錯了什麽?你還好意思問?”柳氏聲音冷淡,“劉元魁是什麽貨色,也值得你們倆一塊兒動手?”
“何況,我也不是因為這件事才将他喊過來。”
季陽平聽母親說完,緩緩的松了一口氣,但還是忍不住為季長風開脫,“母親,這件事和二弟可沒太大的關系,都是那劉元魁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非說公主嫁給長風,是委屈了…”
季陽平添油加醋,掩去了劉元魁說的一些混賬話,将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訴母親和妻子。
“這劉元魁也太沒有教養了。”柳氏聽完來龍去脈之後很是生氣,季陽平在一旁點頭附和。
“的确很沒有教養。”
“長風怎麽沒揍的更厲害些?我瞧着那劉元魁還好好的。”柳氏這話聽着還有些遺憾,季陽平原本還在附和着母親,聽見這話就有些無奈了。
“娘…那劉元魁在怎麽不濟,也是叫得上名號的,他雖不值一提,可他那個爹可不是個省油的燈,若是揍得再狠了些,可就不太能收場了。”季陽平想的還是更深一些。
柳氏也知道這一點,所心裏別提有多遺憾了。
季陽平今日過來其實還是想問一問季長風的情況,這麽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弟弟的情況到底有沒有好一些。
“當年的事,長風還是很在意嗎?”
季陽平在今日聽見季長風說不擅弓箭的時候,就很是擔心,這才急匆匆的過來找母親。
今日那件事,發生在衆目睽睽之下,季長風找的借口更是敷衍極了,旁人看不出,但他們自家人還是能看的明白的。
“你也知道,長風如今是驸馬,和公主一塊兒住在公主府。平日我們見面的時間也并不多。”
季陽平擔心,柳氏如何能不擔心?
只是季長風的心結,哪裏是那麽容易就解開的?
将軍府的庫房,這些年可從來都沒有打開過,所以柳氏幾乎不會在季長風面前提起這些事情。
“就算見了面,也不會說這些。”
“我本以為他已經不在意了…”季陽平有些心疼的說道。
但今日見到韓嗣,季陽平就明白,有些事情季長風還是很在乎的。
知子莫若母,對于季長風的心思,柳氏一清二楚,若他當真不在意,就不會用這樣的态度對待妻子。
若當真不在意,就不會絕口不提。
“這些事情都別再提了。”柳氏并不想見天的讨論起這些事情,免得季長風聽到了之後又要生出事端來。
“母親,可有什麽是我能做的嗎?”
柳氏看着長子殷切的眼神,明白他的好意,但這樣的事情,哪裏是旁人想要幫忙就可以幫忙的?
“你難得回金陵,就不要操心這些事情了,等到秋獵結束之後,就帶着娴雅和鴻兒一塊兒出去走走,你弟弟的事情還有母親來操心。”
柳氏看着季陽平說道,季陽平微微一愣,但也不是個聽不進去話的人,這一回母親和妻子都來了獵場,家中無人,自然也是将孩子給帶來了。
季陽平想起孩子昨日剛見到他時候那陌生的模樣,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你回來到現在,可有好好的陪過孩子?白日裏是沒有法子,怎麽夜裏頭還要眼巴巴的給自己找事兒做?我這裏又不用你來伺候。”柳氏佯裝嫌棄的說道。
少夫人看着婆母,适時的給丈夫解了圍,“鴻兒這會兒還沒睡下,夫君不如先去瞧瞧他?我還有些事要同母親說。”
季陽平得了個臺階,沒多想就踩了上去,匆匆的辭過母親,就朝外頭走去。
柳氏看着他那說風就是雨的性子,無奈的搖了搖頭,“鴻兒日後可不能學着他爹這麽不穩重。”
少夫人聽了一耳朵,只是淺淺的笑着,“夫君在外人面前可是很穩重的,也只有在母親的面前,才會如此。”
柳氏看着長媳,略略的擡了眼,“沒跟着一塊兒走,可是有什麽話要同我說?”
少夫人略有遲疑,還是很誠實的點了點頭,“母親方才說…讓夫君帶媳婦和鴻兒…出去走走?”
少夫人是今日才知道這件事,她見了婆母時,只說起過公主要來府中參加家宴,旁的可什麽都沒有說過。
但婆婆怎麽就知道了?
還特意提了出來,難道是公主說的?可公主今日不是沒什麽機會見到婆婆?
“怎麽了?”柳氏看着長媳,佯裝疑惑的問道,今日,公主身邊的春梅過來了一趟,說公主邀請他們一塊兒去金陵城外泡湯泉。
還特意讓春梅透露秋獵很快就會結束。
柳氏稍稍的想一想,就明白了公主的心意,她定是見季陽平歸來,想要讓他們夫妻多些機會相處。
邀請她也一塊兒,想來是擔心娴雅猶豫。
喊上季長風一起,自然是心疼夫君一個人孤單,打算讓他和家人多些相聚的時間。
雖然将軍府就在金陵,可季長風輕易也不會登門。
至于公主她自己,恐怕會找借口不來,就算來了也會中途離開。
畢竟這樣的事情以前也時有發生。
柳氏見多了嚣張跋扈眼高于頂的宗室之女,每每看見自家兒媳婦,只希望她可以再肆意一些,快活一些。
少夫人看着婆婆,見婆婆一臉慈愛的模樣,索性就将心一橫,把南宮靜瑤的提議說了,柳氏心中了然。
“媳婦本是想讓小叔和公主一塊兒前往,但公主并未答應。”少夫人對着婆婆很是坦誠,若婆婆今日沒說這些話,她估摸着還要想想怎麽開口。
既然婆婆這麽說了,少夫人便少了些顧慮。
“他們倆之間的事情,我們還是不要過多插手的好。”柳氏輕聲開口,她稀罕南宮靜瑤這個媳婦。
她雖是公主之尊,可對着自己卻是真心的尊敬,柳氏看的出來,對南宮靜瑤那是打心底裏的喜歡。
兒媳婦這般好,兒子卻不懂事,柳氏可不就着急嗎?
她盡可能的想要撮合南宮靜瑤和季長風,可越是努力,季長風就越是反感。
最嚴重的時候,甚至還借口禮部忙碌,夜不歸宿。
柳氏發現之後,索性就不再勸說。
那之後他們之間反而好了一些。
驸馬的身份有諸多限制,季長風卻并沒有太多的拘束,這些都是因為什麽,難道他自己就不清楚嗎?
怎麽就…
“長風那性子,固執非常,吃軟不吃硬,我越是逼迫,他就越是要同我對着幹,便是面上不顯,心裏也未必服氣。”
柳氏為季長風可以說是操碎了心。
“可公主她…”少夫人有些話并未說完,但柳氏也明白她的未盡之言,任誰目睹了全部,都會心疼南宮靜瑤。
這麽些年,她們怎麽都想不明白,好好的兩個人,怎麽就…
“也許時間久了,就會好起來。”柳氏也不是沒有想過法子,可季長風那性子,實在是讓人頭疼。
“但…”
“他未必不在乎公主,可那性子實在是讓人頭疼。”柳氏說了許多,到最後也是真的不想去管,說到後來竟有些破罐子破摔,“他總是沒有辦法同公主和離的。”
少夫人的心中卻有着更深的憂慮。
婆母說的确有其事,可要等小叔明白過來,這得等到什麽時候?
*
南宮靜瑤并不知道婆母和嫂嫂對自己的擔憂,她這會兒還在想春梅說過的那些話,舉棋不定猶豫極了。
一方面覺得春梅說的沒錯,可另一方面又擔心,若自己真的那麽做了,季長風知道之後,可會怪她?
南宮靜瑤今日累極了,卻強撐着沒有休息,她在等季長風回來,可左等右等,一直都沒見到人。
月亮爬的越來越高,夜色已深,但季長風還是沒有回來。
“春梅,去瞧瞧将軍府那邊,可熄燈了。”南宮靜瑤看着身邊的人吩咐道。
春梅應了聲,悄悄的走了出去,借口是南宮靜瑤要用夜宵,往那邊繞了繞。
“殿下,柳夫人那邊早已經歇下了,季将軍前頭帶着小少爺在玩耍,之後便抱着孩子回了。”
聽着春梅的話,南宮靜瑤便明白了,婆母并沒有留他到很晚,大伯那邊在陪着孩子。
南宮靜瑤便知道了,季長風這是又躲着自己了。
“他做什麽躲着本宮?”南宮靜瑤只覺得莫名其妙,“難道婆母斥責他了?”
所以季長風覺得委屈了?
可今日發生的事情,她都還沒說委屈…
“殿下莫要胡亂猜測,柳夫人不是已經答應過您,您和驸馬之間的事兒,讓您二位自己處理。”
“那他這又是怎麽了?朝堂之上誰給他氣受了?”
“還是說,當真是因為韓嗣?”
“你去查一查,夫君和那韓嗣,到底有什麽過節。”南宮靜瑤原本舉棋不定,到了這會兒也沒有再猶豫。
這些事,她還是要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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