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一步一進(下)

一步一進(下)

“我從小到大一直喝泉井的水,就算我爸死了,這個習慣還沒有改。”

喬言攤開一直放在包內層折疊的《健康體檢報告》,明确出示了檢查項目中血紅細胞正常的數據,看着房蔚說: “那年的報道說忍冬山泉裏有致癌物質,我聽了後就留了個心,請了兩位不同年齡層的陌生人,連帶我在內,兩年來堅持服用這種忍冬水,來證明我們喬家的品牌是無辜的——這是證據。”

房蔚沒有拿報告,坐着也沒有動。她又說: “從這件事上你就可以看出我做事的決心,因為在我的觀念裏從來沒有‘半途而廢’這個詞。”

房蔚突然抽出了環抱住的手臂,對她冷臉說道: “喬言,我最不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只想着跟我談判,不知道要溫柔點。”

她笑了笑: “那你想我跟你談情”

他依然冷淡着臉,伸出手臂說: “來。要想從我這裏拿走東西,就必須學會我的規矩。”

喬言看着房蔚張開的懷抱,猶豫兩秒。機會心作祟的情況下,她站起來坐進他懷裏,像以前當花瓶女友時那麽乖巧。房蔚顯然很滿意,不僅将她抱得緊緊的,還轉頭親了親她的臉蛋。 “說吧。”

“我想從你手上買回喬家的老廠。”

喬言一口氣說完,摟住她的兩只手臂絲毫未曾顫動過,想必是解她“見縫就鑽”的性格。房蔚在她脖頸及領口處親了親,還到處摸索着沐浴香味的來源。她見狀,抱住了他的脖子,湊過嘴唇說: “600萬易主,你以前答應我了的。”

房蔚擡起眼睛說: “還有終身合約。”

喬言心裏暗罵一句,把他的脖子摟得更緊了,最大限度地軟和着口氣。 “那……先給我拟份授權書,讓我以營銷主任的身份進廠裏去。”

他驚異地看着她: “你不會騙我吧”

她也直接對着他的眼睛。 “騙你什麽”

“我的重點是第二項。”

“賣身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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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蔚突然收緊手臂,勒住了她的腰。她趕緊說: “放心吧,等買廠那一天,我會同時簽兩份合約。”

“你哪來的錢”

喬言想了想,還是照實說了: “我奶奶是解放前的資本家,手裏留了箱金條,被你抄家那次,咝——”她的腰側又挨了次鉗夾,痛得她直咧嘴。回頭看看房蔚的眼睛,她又趕緊說: “這次來湘城,她倒賣了所有家産,給我湊齊了300萬。我為靳尚的電影投資了100萬,用剩餘的錢做基底入股,等着兩年後滾出利潤來。”

房蔚沒說話,她接着兜底: “我一直在培養靳尚,等他成國際明星後就可以請他代言冬泉水,到那個時候肯定能推廣我們的品牌。”

她想着想着,嘴角露出了微笑。

這個夢想她的确想了很久,也一直為之奮鬥。奶奶正是解她的想法,才從老屋地底挖出所有的積蓄,全部給了她。

房蔚拉下喬言的手,圈在懷裏,像是催眠一樣對她低聲說: “你如果答應做我的老婆,這些都不是問題了。”

喬言意志很清醒。 “我比較傾向那種自己當老板的感覺。”

其實是借口好找,說服他比較難,尤其是在騙他的前提下——她肯定不會首肯那份賣身契。而且房家勢大,于諾的婚禮還橫在前面,他改變不了結局,她不會耗下去的。現今之計說得直白點,就是哄着他點頭賣廠,越快越好。

只是她的資金完沒有還全到位,靳尚也沒有成為大牌,一切尚在努力中。不過假以時日,她一定會成功的。

很不幸,房蔚也想通了前面一點。 “你這是空手套白狼吧,先哄着我暈頭轉向,再趁機要我寫授權書。”他将她的手握得緊緊的,不讓她有機可逃,只低着聲音說: “你不給我實在的答複,我不敢退一步。”

又回到原點了。

喬言心底一聲長嘆,臉上笑容迅速落寞下去。她僵硬坐着沒動,房蔚摟着她也沒動,靜寂度過了一會兒。 “回來吧。”他低聲說, “我想見到你。”

“我不想見到你。”

他的手臂有了一刻的冷硬。 “就因為我沒答應你轉讓廠權”

“不。是于小姐。”喬言的心裏沮喪與怨恨交織,她區分不了這句話是不是借口。

房蔚聽懂了。 “很早以前我就提出過解除婚約,于諾沒答應。這半年來我一直在做我爸的工作,希望他能出面擺平于家長輩,結果又出了四叔的事,把他氣着了,一甩手就徹底不管了。”

喬言聽了後仍然不說一句話,只想挪開身子到一邊自己呆着。房蔚大概察覺到了她的無精打采,更是抱緊了她的腰身,說着: “你給我一點時間吧,讓我先回去處理好于諾的事。只要那邊松口了,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喬言回過神來。 “你少騙我。”

他壓着她的後腦,将她的嘴唇送到嘴邊啃了啃。 “只有你把我騙慘了,從來沒有我能騙倒你的份。”

她嗤笑: “得了吧,你說不願意跟于小姐結婚,那你又大老遠地跑來定婚紗。”

他拍了下她的腦袋。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這樣的問題還需要問再說于家也要臉面,我不做好樣子怎麽給外面看。”

喬言的額頭砰咚一聲磕在了房蔚的眉骨上,她老羞成怒,堅決跳下他的懷抱,先推門走了。

房蔚站起身,慢悠悠地買單,暗笑着跟了出去。

至此,無論兩人是否挑明,第一次和平談判算是降下了帷幕。盡管他沒得到她的有效答複,但一些眉目已經很明顯了。

喬言沒有那麽痛快地回頭,她有她的顧慮,房蔚看得出來。他好脾氣地去牽她的手,無論她怎麽煩躁也不為意。 “看,那邊的煙花。”他走到天橋邊,拉住她急匆匆的身子,指了指天空, “上去站會,我有話要說。”

他的眼裏帶了濃濃的笑意,她看了可沒那麽開心。 “不好看,走吧。”

房蔚挾持着她上了天橋,解開大衣扣子,将她圍在了胸前。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說: “喬言,這是你第一次陪我過春節。”

他似乎忘了今晚是除夕,并非春節。

喬言回頭想了想,發現他基本沒說錯。前幾年她不認識他,他肯定是在老房家生活。跟他混的那一年鬧翻了,她回了老街過春節,毫無例外地挨了奶奶的一頓打。當時的她死死咬住牙不低頭,也不哭,把奶奶快氣暈了。第二天房蔚就打電話過來要她回去,她當然沒理會。也就是從奶奶那裏讨來的自虐式打罵,讓她更加堅定了離開房蔚的念頭。

喬言轉念想到奶奶,又是黯然。

“你在怕什麽”察覺到她站在懷裏依然在發抖,房蔚馬上開口說道, “說出來,我幫你解決。”

很多事,比如奶奶最後會離開,比如她心裏的疙瘩沒有完全解開,她左思右想,衡量現實與情感沖突的利弊。

身後的房蔚似乎嘆了口氣。 “喬言,你又在盤算什麽,就不能順着心意做一次嗎”

“活得很累。”喬言靜寂看了會雪花裏的煙火,最終做出了結論。

房蔚沒有逼她,拉着她的手直接走回了酒店。

酒店外居然停着一輛警車,藍色警燈還沒關,滴溜溜地閃着光。一個穿通警大衣的男人站在大門口跺着腳,抖落了肩膀上的雪,順便掐滅手上的煙。 “這年過得——夏公子面子大啊。”

房蔚看大堂經理也陪他站着,走過去問了兩句。喬言站在後邊聽得很清楚:夏凱請動公安局的留守警察幫忙查找失蹤的女朋友,專找高檔酒店排查,終于摸到這家來了,把副局也驚動了。

她住的8層據說已經進去了幾個,副局和夏凱也在上面,把麻叔給按住了。

房蔚先對喬言說了句“你不管”,返身請大堂經理照顧好她,拉松了下領帶,徑直朝電梯裏走。喬言大感不妙,連聲喊了幾句“房蔚,你回來” “你給我回來”,眼看無效,她也開始朝電梯門撲去。

才剛起步,那個警察拉住了她。 “小姐,你就是喬言”

喬言回頭面帶微急之色。 “是的。您能放手嗎我得拉住剛才那人。”

警察又問: “他是房蔚”

“是的。”

喬言錯過了第一趟電梯,只得按着指示燈等它下來。那個警察跟在了她後邊,正在打電話: “張局,你下來吧。那人是房書記的兒子,對,我在網上看過他的照片——我們還是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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