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七

七

S686霰/彈槍，俗稱雙管獵/槍，大多數玩家更愛叫它噴子。

S686.射程近，爆發力強，只有兩發的容彈量，容錯率相當低，一般人很難駕馭得了它。在面對單個敵人的時候，S686可以做到殺人于無形，就連三級套裝都要面臨一槍擊殺的危險，有着“兩發入魂，衆生平等”的美譽。

能把s686玩得出神入化的人，實力絕對不容小觑，基本上不是大神就是主播，斷不會是個剛入門的新手菜鳥。

所以真相只有一個。

老板那家夥居然隐藏實力，扮豬吃老虎！

蔣霖西深感受到了愚弄，既然是高手，身邊應該不缺隊友，想抱大腿的人肯定數不勝數，哪還輪得到他這個技術渣來做陪玩？

難道老板另有所圖？

蔣霖西更想不通了。

他一小老百姓，現實中沒錢沒勢，開直播又沒人氣，玩游戲還沒技術，究竟有啥可圖的？

屏幕上的淘汰播報信息一直沒有中斷過，老板的名字占據了半壁江山，已然殺紅了眼睛。在如此兇殘的虐殺之下，P城應該很難留有活口。

蔣霖西不禁回想起他曾經在老板面前誇下海口要血洗自閉城，帶對方吃雞。此刻一對比，只覺得可笑至極。

下意識地打開全部麥，裏面果然炸成了一鍋粥。

老板憑着一頓花裏胡哨的騷/操作成功吸引了全頻道的注意，所有人都在議論他，并且對他的身份好奇不已。

有人問道：“這個xing1到底是何方神聖？殺了這麽多人，連槍也不換，僅憑一把噴子滅掉了一座城，職業選手也不過如此吧。”

一個剛成為他槍下亡魂的玩家激動地附和：“我靠，我拿着M4居然沒鋼過他的噴子，那風/騷的走位，在我面前連蹦帶跳的，搞得我頭暈目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高手，這肯定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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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快看！”說話的這位已經被淘汰了卻舍不得離場，興致勃勃地觀看起将他擊殺的對手，“這才剛屠完城，他就開着車到處找人殺了？要不要這麽嚣張啊？同志們，他朝着發電廠的方向殺過去了，想要活命的快點撤退啊！”

有人似乎找到了知音，洋洋自得地說：“俗話說得好，噴子在手，天下無敵！這人肯定是個主播，因為我們主播最喜歡用噴子貼臉鋼槍，一噴一個準兒，見人就是秒殺！想知道噴子是怎麽玩的嗎？想學習噴子的射擊技巧嗎？想要把把吃雞嗎？虎牙黃小蛋幫你輕松上王牌，吃雞無壓力，晚上八點我在77668號房間等你！”

“gg都打到這裏來了，直播圈是不是越來越難混了？”

“胡說。”黃小蛋反駁，“我只想把自己在游戲中總結的經驗分享給大家，希望大家少走彎路，多多領略吃雞的樂趣。”

“切，說得好聽，有本事去和那個xing1鋼槍啊，他剛到發電廠，你快去啊！”

黃小蛋瞬間失聰，不再作聲。

衆人一陣哄笑，這時一道不同的聲音打破了當前還算和諧的氛圍。

“什麽主播、大神、職業選手？你們想得太多了，這貨就特麽一外挂！你們仔細看看他，段位是青銅，名字是随便取的，穿的是系統送的新手裝，那些帶老板上王牌的大佬不都是這種小號嗎？新注冊的賬號即使被封了也沒多大損失。你們與其在這裏瞎猜，還不如想辦法把他背後的老板揪出來，游戲裏的平衡性就是被這些毒瘤破壞掉的！”

“聽你這麽一說，确實有點像挂。”

“管他是不是挂，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舉報走一波！”

……

三人成虎。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看似輕飄飄的話語，彙在一起卻猶如洪水猛獸。

本來還在對老板撒謊騙人而耿耿于懷的蔣霖西，看見大家不分青紅皂白就亂冤枉人，立刻站出來為其打抱不平。

他無懼無畏力戰群雄，可一個人的力量總歸是有限的，就算他不斷地解釋，不斷地證明，依舊難堵悠悠衆口。

關掉全麥，蔣霖西感到很無力。一不留神，被人一狙擊倒，恰巧邵恒離他較遠，來不及救他，緊接着他就被人亂槍補死，成了盒子。

死後自動進入觀戰隊友模式，蔣霖西首先看到的是邵恒的游戲界面，沒看兩秒，他就轉換成老板的視角，聽筒裏随之傳來邵恒的聲音。

“小蔣，你怎麽死了？”

“被人狙了。”

“剛剛還看你跟在我身後，一轉眼就沒了人影，離得太遠，我都沒法救你。”

“沒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死都死了，我就看着你們玩吧。”

“嗯，我給你報仇。”邵恒說着，話鋒一轉，“你老板挺厲害的，都殺了十幾個人吧？實力這麽強還需要陪玩？論技術，他更像是你的陪玩。”

“呵呵……”蔣霖西幹笑，他本想說自己由始至終都被蒙在鼓裏，又怕說出來被旁人看了笑話。

這時，老板兀自插嘴說道：“技術的好壞與請不請陪玩有什麽必然的聯系嗎？”

平淡的話語，聽在邵恒耳裏，卻不怎麽友好。

邵恒一時語噎，沒吭聲。

蔣霖西則脫口而出：“沒有。”

老板道：“那不就結了。”

可是，你也不能騙我啊……

蔣霖西欲言又止，終究沒把內心的不滿說出口。

一來，有外人在場；二來，他好像沒有資格去指責自己的客戶。畢竟他們只是雇傭關系，雇主的事情，他根本無權過問。

話雖如此，一想到一起并肩作戰的隊友對自己不夠坦誠，蔣霖西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小蔣。”

忽然一聲輕喚，喚回了他的注意力，蔣霖西回過神來，只聽邵恒問道：“看見沒？我幫你報仇了！是不是這個人殺的你？”

蔣霖西一直在觀戰老板，等他把視角切到邵恒那邊時，邵恒已經在舔盒子了。

“好像是他吧……”蔣霖西什麽也沒看到，當然不知道邵恒殺的是誰，言語裏充滿了不确定，“我沒看清楚……”

邵恒輕笑一下，似乎察覺到什麽，不再吭聲。

氣氛頓時變得尴尬起來，幾人不由得陷入了沉默之中。

蔣霖西無法打破眼下的僵局，只好靜靜地看他們玩游戲。

兩邊切換着觀戰了半天，蔣霖西發覺邵恒玩得挺溜，實力不亞于那些靠技術打天下的游戲主播。不過對比之下，老板更鋼更莽，經常一挑四，火力全開，輕輕松松四發滅隊，槍法準到喪心病狂。

蔣霖西再一次被驚到了。

這牛逼哄哄的技術，完全可以封神了吧？！

兩大高手在同一個隊裏，同局對手可就遭殃了，更何況他倆你殺一個，我殺一雙，哪怕進了決賽圈還在瘋狂地找人殺，雙方都不甘示弱，暗中較着勁，打得那些其他人全無還手之力。

最後一個伏地魔被老板一槍終結，毫無懸念地吃到了雞，事實證明，老板确實更勝一籌。

回到游戲大廳，三人還是各懷心思，蔣霖西正在發愁要不要繼續玩下去，老板率先開口道：“今天就到這裏吧。”

“好吧。”蔣霖西早就沒了興致，順着他的話說道，“我也不玩了。”

“行，改天再約。”邵恒也沒多說什麽，留下這句話就退出了游戲。

隊裏瞬間只剩下他們兩人，沉默的氣氛再次擴散開來，若不是看見老板那邊的麥克風時不時的閃爍一下，蔣霖西還以為他已經離線了。

本想和他聊幾句，卻又找不到合适的切入點，蔣霖西躊躇了一會兒，違心道：“我下了……”

“嗯。”

老板淡淡的回應，讓人不免感到失望，蔣霖西正準備退出，老板又補了一句：“我給你打電話。”

蔣霖西聞言一怔，疑惑地問：“打電話幹什麽？”

“有話跟你說。”

“哦……那我先切出去了。”蔣霖西愣愣地回應，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剛退出游戲，老板的電話如約而至。

不想讓自己顯得太迫切，蔣霖西特意等待了幾秒，才按下接聽鍵。

聽筒裏極為安靜，一股莫名的尴尬感湧上心頭。

須臾，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喂了一聲，繼而又異口同聲道：“你先說……”

電話那邊傳來老板低沉的笑聲。

蔣霖西納悶：“你笑什麽？”

“沒什麽……”老板壓住笑意，“我好像欠你一個解釋。”

蔣霖西大概能猜到他想解釋什麽，獨自糾結了半天，其實也就是在等這句解釋。

“老板，你就是個大騙子……”蔣霖西不滿的嘟囔。

從小到大，蔣霖西總是很容易信賴一個人，他的想法非常簡單，誰對他好，他便以心換心，加倍還回去。雖然為此吃過虧，但他性格如此，怎麽也改不掉，所以他時常會覺得自己很傻。

“你明明玩的那麽好，卻在我面前裝新手小白，如此踐踏我對你的信任，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蔣霖西說着說着，倒把自己說委屈了。

全心全意的信任，換來的卻是欺騙、隐瞞，老板今天若不解釋清楚，他還真是難以釋懷。

“嗯，會痛。我不該瞞着你。”

老板态度良好，語氣真誠，蔣霖西原以為他會為自己辯駁幾句，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承認了錯誤。

“你……哎……”蔣霖西也不是個愛計較的人，不禁無奈地嘆氣，“騙我很有意思嗎？”

“說‘騙’字太嚴重了，我從沒說過我玩的不好，況且你也沒問過我，充其量只是隐藏了實力而已，這算不上是騙吧？不過話說回來，瞞你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蔣霖西縱使心裏有氣，也消的差不多了。

“算了，我也沒怪你，以後別再騙我就行。”

老板笑道：“好的。”

見他笑得開心，蔣霖西又覺得自己太好哄了，輕而易舉便原諒了他。

“你別笑，既然做錯了，你好歹做些什麽，來彌補一下我那受傷的小心靈。”

“可以。”老板答應得挺爽快，“你想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呃……”蔣霖西被難住了，“我也不知道該讓你做些什麽。”

老板笑道：“再買你一百個小時？”

“別別！”蔣霖西被吓了一跳，“昨晚看你訂了一百個小時，我還以為你手滑多按了一個零，為此琢磨了大半夜，連覺都沒睡好。老板，你一聲不吭地就買了一百個小時，你知道我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壓力嗎？如果再來一百個小時，我天天不用幹別的事了，光是陪你都陪不夠。”

老板又笑：“那就一直陪着我吧。”

“啊？”蔣霖西先是一愣，細品之後，發覺這話說得有些過于暧昧了。

作為一個母胎單身gay，零戀愛經驗造就了蔣霖西一被撩就手足無措的性格。身邊的人只要跟他提起感情方面的問題，他就特別不自在，難怪方漁總說他純情得不可思議。

他感覺自己被撩了，卻又不能确定，只好玩起了裝聾作啞的把戲。

“老板，我想不明白，你這麽厲害為什麽還要請陪玩？”蔣霖西機智地轉移話題。

老板遲疑了一下才說：“你想知道原因？”

“想！”

“就是那天我去……”聽筒裏的聲音越來越小，老板說到最後都沒音了。

蔣霖西聽得稀裏糊塗的，“你說什麽？大點聲行嗎？我聽不清。”

手機的另一端靜默了片刻，随後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像是在翻找些什麽，“我突然有點事，不方便拿手機……”

蔣霖西半信半疑：“早沒事晚沒事，偏偏這個時候有事了？莫非你在逃避問題？”

“這樣吧。”老板沒把他的質疑放在心上，想了想說，“你微信號是多少？我們接視頻聊。”

蔣霖西本能地拒絕：“你要真有事，那就不聊了。”

老板換了種說法：“我的微信就是我的手機號，你加我。”

意思都一樣，換湯不換藥，蔣霖西妥協道：“好的。”

“現在加，這邊先挂了。”

老板态度強勢，不容抗拒，說完就挂斷了電話。蔣霖西一邊吐槽他霸總附身，一邊乖乖地打開微信，搜索出他的微信號，申請添加好友。

剛通過驗證，老板火速發來視頻通話，當真說風就是雨，毫不拖泥帶水。

蔣霖西都沒做好準備，他身上還穿着睡衣，頭發也是亂糟糟的，基本沒有形象可言。

可惱人的嘟嘟聲，像催命符一樣沒完沒了地響着，他一時也顧不了那麽多了，把頭發稍微整理了一下，手忙腳亂地接通了視頻。

畫面由模糊漸漸變為清晰，蔣霖西首先在屏幕上方的小窗口裏瞅見了自己那張被放大的面孔，還是高清不帶美顏濾鏡的，連嘴角上火冒的小痘痘都一覽無遺。

而老板那邊，他看到的竟然是天花板！！

哇靠，有這麽耍賴皮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