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三

是誰殺死了知更鳥·三

“噓——”

暮暮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暴躁沸騰的教室內瞬間鴉雀無聲。面色慘白的學生們縮成一團分散在教室的各個角落。有趣的是，他們仍然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分成了三組——綠發大姐頭照夕和混混男希澤各帶一組，剩下零散的七八個學生則圍聚到了班主任梅麗身邊。

“讓我們～來玩一場游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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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謂的游戲，就是孩童間最常見的躲貓貓——他們躲，而暮暮會控制校園巡邏機器人找，一旦找到就會殺死對方。

“當然，我們還沒有忘記這位委托的主人公。”暮暮嬉笑着晃了晃腦袋。言義中所指森文的慘白屍體還靜靜懸挂在這片喧鬧教室的上方，如同惡魔降臨般審判着衆人。

“被抓到的時候如果各位小老鼠願意說些有用的信息，比如誰害過他呀，誰殺了他呀，我會給你們一些獎勵，比如——”他擡起手，用貓咪虛拟的爪子打了個不怎麽明顯的響指。于是小胖的屍體口袋裏忽然掉出一枝潔白的百合，刺目的白落入泥濘的深紅之中，仿佛瞬間枯萎般暗沉下來。

“地點是整個校園，給你們十分鐘的時間，請務必讓暮暮玩得盡興哦～”暮暮伸出貓爪，舉過頭頂比了個心，“那麽，是誰殺死了知更鳥的游戲開始喵～真期待找到藏在老鼠中的小麻雀的那一刻呢！”

“我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作弊！”賀今無用地控訴着虛拟投影上嬉皮笑臉的貓咪頭，“你能控制整個學校的攝像頭，我們躲到哪裏都是徒勞。”

“啧啧啧。”暮暮搖晃着手指咂嘴，“從這場游戲開始，你們的一切努力就已經是徒勞了。怎麽辦呢，我想想哦——”他擺出思索的模樣，來來回回搖晃着貓耳朵，“也許你們可以嘗試聯系救援？”

“裝什麽蒜呢！”鐘晚用力地踢了一腳講臺，“通訊設備早就斷了。”

“呀咧呀咧，那就沒辦法咯。”暮暮攤着手眨巴着眼睛賣萌，壓低了聲音，“只跟你們三個的頻道說哦，我也知道你們三位警備員着實無辜。所以如果三位不礙事的話，相信應該不會有什麽生命危險。”

機械鳥撲棱着翅膀在屏幕前徘徊，“那麽換而言之，這些除了我們之外的所有人，你一個都不想放過？”

“bingo！”

賀今用力錘了一把黑板，赫然留下個駭目的血手印。曉笙擔心地拉了拉她的手腕，指着血肉模糊的掌心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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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不怎麽疼。”賀今讪讪笑着擺了擺手，愣了半秒，奇怪地握了握拳，感受着血肉黏糊糊地擠在一起又分開，“奇了，還真的不咋疼。”

曉笙看得直搖頭，隔着口罩掐人中。鐘晚龇牙咧嘴地躲到了一旁，“你到底什麽構造啊！實話實說，你是不是M78星雲來地球考察的凹凸曼！”

賀今哭笑不得，她感官只是遲鈍一些，又不是超人。正當她要解釋什麽的時候，耳機裏冷不丁傳來暮暮陰測測的聲音。

“三位警備員，在這裏談笑風生真的好嗎？這些不學乖的小老鼠們可要跑光了咯～”

三人後知後覺地掃視周圍，才發現滿屋子的人已經分成三組跑得稀稀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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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着行動隊的資格證一連沖了五個紅燈之後，晏不得不停在單軌火車黃黑相間的警戒杆前，對着叮咚叮咚唱到至今的單調警示音發呆。這時候燕照雪的電話打了進來。

“到哪了？”

“剛剛去了一趟森文的家，撲了個空。鄰居說他家舊房裝修，一家人住到賓館裏去了，我在附近找賓館。”晏掰開咖啡的易拉罐拉環，抿了一口，瞬間眉頭皺成川字，“要命啊，你怎麽喝咖啡還得加奶，甜死了。”

“鄙棄咖啡加奶的你才是異類。”燕照雪切了一聲，“我這邊聯系上了璐璐，她正在破解主播的直播路徑。”他頓了頓，“你看直播了嗎。”

“……還沒，怎麽了。”

燕照雪欲言又止的間隙裏，那邊冷不丁傳來璐璐大驚小怪的聲音，“隊長隊長隊長！賀今被劃得一手傷你看到了——唔唔唔唔？”

晏當機立斷打開直播，正好看見賀今不把自己手當手、血肉模糊得都不成形還在那裏捏啊捏的場景，慢慢地抿了一口咖啡。

“……晏？”燕照雪小心翼翼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生氣了？”

他話音還沒落下，巨大的拍響炸在聽筒兩端。

“胡說什麽呢。”晏将咖啡罐慢慢放下，閃爍的信號燈忽明忽暗地打在他微笑的臉上，連聲音裏都染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我只是覺得這條等了十分鐘只等來一輛十幾秒車頭的鐵道有點，過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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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被對面單方面切斷。燕照雪看着灰暗屏幕上倒映出的自己，沉沉地嘆了口氣。

——上次晏用這種語氣說話，還是因為鐘晚不小心弄斷了他為了給家人祭拜而特別準備的鮮花。燕照雪不知道他們怎麽解決的，總之鐘晚那一整個月看到晏笑就要拉肚子。

“隊長別嘆氣了。”璐璐抱着電腦拍打着牢獄的鐵欄杆，“我剛剛破解了對方九轉回腸加密的ip地址，很快就能解出來發信源在哪了！”

燕照雪擡起頭，對面電腦屏幕的進度條正好從99跳到了100，随後彈出了一連串意義不明的複雜數字。

“哦哦哦哦哦哦！！！！！”兩個人齊齊驚叫起來。

“我來我來我來——”璐璐抱着筆記本席地而坐，手指在鍵盤上飛快起舞，動勢之快只剩殘影。燕照雪看得老眼昏花，等回過神來之時，屏幕上已經解析到經緯度坐标了。

璐璐飛快地将坐标打在實景地圖中，紅色的小點跳了出來。

“明星高中的機房！”燕照雪一拍大腿，“就在學校裏！？”

璐璐倒抽一口涼氣，“難道直播的是那些學生其中之一？”

“不可能，他們魂都吓飛光顧着尖叫，也沒有設備，哪來的作案條件？”燕照雪搖頭。

“說不定主播說的這些都是被預錄的程序呢？”璐璐不以為然，“多錄幾條語音，或者幹脆AI合成。虛拟主播嘛，又不需要露臉，模型的動作都是預設好的。”

燕照雪愣了愣，擰了擰眉毛。“總之，你有沒有什麽辦法入侵學校的系統？現在監視攝像頭應該都被主播控制了。”

“唔……”璐璐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手指在鍵盤上空微微一頓，“本來我也是這麽想的，但現在好像不需要了。”

暮暮的直播間剛好切到電腦機房的情況。然而，裏面卻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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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星高中內。

師生在暮暮的恐怖游戲中不自覺地分成了三組，由希澤、照夕和梅麗分別領隊。賀今三人也商量了片刻，決定兵分三路跟着他們三組，必要的時候可以采取幹預行動，争取将傷亡控制在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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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曉笙負責由肆意的大姐頭照夕帶領的刻薄女子組，全班幾乎百分之九十九的女生都在這個組內，監視器跟着他們一同掃進了電腦機房。

漆黑一片的房間內所有的電腦都呈關閉狀态，照夕啪嗒大剌剌地打開電源，似乎不知道躲貓貓為何物，她身後跟着的小女生們有些吓了一跳，紛紛面面相觑。

“你想躲在這裏？”曉笙在隊伍的最末，可可支棱着機械翅膀飛到隊首問她，卻被一巴掌狠狠拍到地上。

“你他媽的以為你是什麽神仙貴人？”照夕一掃剛剛被胖墩點名時的慌張，異常趾高氣揚起來，仿佛要将剛剛丢的臉一并找回，“還用這種破機器跟老娘傳話？允許你戴着口罩已經是客氣了，別給臉不要臉！”

曉笙無奈地搖了搖頭，對這種小太妹說什麽都是對牛彈琴。只得伸伸手指，将可憐哭唧唧的小鳥召了回來。用自己黑色的長裙擺擦了擦被砸歪的小翅膀。

見對方沒反應，照夕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轉過身重重踩着木地板去開電腦了。

“你們這種書呆子不知道吧。”她率領的女子小組中有人過來跟曉笙炫耀，“咱們照姐可是在道上開直播，真人露臉的，才不是那種傻逼喜歡的娘們唧唧的紙片人。”

曉笙挑了挑眉，小鳥嘎吱嘎吱扯着嗓子喊，“那又怎麽樣？”

“所以啊，咱們姐可是有很多粉絲，還有大佬打賞的。只要姐賣賣萌唱兩首歌就好了。”那女生滿目向往，“只要讓那些人過來控評，哪裏還有這個惡心的貓頭主播的事？”

曉笙算是知道她突然底氣足的原因了。但且不說是不是控評就能解決的事，就算是，要比拟暮暮的人氣主播，整個互聯網上怕是一個手就能數得出來，她是沒聽過這位小太妹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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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的照夕已經打開電腦連上了網，下載好了直播軟件。在倒計時還剩一分鐘的時候用那破銅鑼嗓子嚎了一首歌，還膩噠噠嬌滴滴地說“哥哥來幫忙嘛～”，那群無知少女就這麽看着她賣弄，整個屋子的燈就這麽開着，半點兒也沒有要藏的意思。

曉笙在對方魔音貫耳的第一句就不行了。可可非常誠實地張着嘴要喊“難聽死了難聽死了”，被曉笙掐着鳥嘴飛快地退到了角落裏。

倒計時十秒的時候屏幕上還沒一點兒水花，彈幕和評論區安靜得能釣魚——這是當然的，畢竟曉笙剛剛擦了一眼，照夕的粉絲只有可憐巴巴的兩位數。女生們這時候才開始慌亂起來，但巡回機器人的腳步聲已經在走廊裏沉沉響起，她們甚至失去了轉移陣地的機會。

如同被虎嘯猿啼驚飛的鳥獸，她們尖叫着抱着頭大難臨頭地各自找地方躲了起來，然而在曉笙看來簡直是漏洞百出。她轉過頭掃視一圈，她們的領頭鳥還跟個樁子似地一動不動坐在電腦面前，孤注一擲地擺弄着她那毫無起色的直播。

摘不下的手表和耳機滴滴答答地倒數着。在數字變為零的一瞬間，電腦機房的門被炸彈從外炸開，震耳欲聾的響聲和沖擊波瞬間掀飛了半條走廊，将那些小女生刺耳的尖叫聲一并吞沒在濃濃黑霧之中。

“诶呀，這也太不認真了。不認真的小老鼠是要給一點懲罰的哦～”人形監視機器滾動着它腳底的轉盤出現在門口，暮暮的聲音使它的雙眼閃爍出運行異常的紅光，“讓我檢查一下是不是大家都死光光了呢？”

那雙泛着紅光的眼睛迸發出兩道死白的探射燈，穿過霭霭黑霧，卻冷不丁被金屬的反光眩得動作一頓。

“嗯？诶呀呀，這不是特別行動隊的法醫小姐嘛。”

羽翅形狀的金屬盾牌猛地一撲扇，濃霧被呼啦地吹散，露出一只足足有三米高的巨型機械鳥，寬厚堅固的翅膀反射出潔亮的金屬光澤，牢牢擋住了炸彈的沖擊波。校服的格子裙角出現在羽翼的裏側。純黑的綁帶馬丁靴輕輕掃了掃地上半指厚的灰土，将它們推成了一座淺淺的小山。

“可可存在的意義，可不僅僅是吉祥物。”機械鳥鼓動着雄厚的胸肌，氣宇軒昂地發出與平日截然相反的沉重聲音。曉笙輕輕摸了摸它的身體，踩踏着塵埃與喧鬧緩緩走到探射燈的光圈中，慢慢地彎起眼睛。

“在特別行動隊，法醫，也是戰鬥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