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 六
是誰殺死了知更鳥·六
“什麽?!”
燕照雪雄厚的嗓音震耳欲聾地回蕩在小小的車廂中,即使隔着聽筒也仍然威力不減。晏揉了揉自己可憐的耳朵,看着被聲浪震到蜷縮在後座角落裏的中年婦女,嘆了口氣。
“你們說,你們的兒子森文就是暮暮,他在用課餘時間做虛拟主播。”
“嗯……好像是他們社團裏的人給他的建議,”森文的母親戰戰兢兢地點頭,“他聲音不是不男不女的嘛,也不知道為啥有那麽多人喜歡。”婦女頓了頓,放低了聲音,“這玩意兒又不掙錢,勸他別弄了也不聽,真是,惹了這麽大事兒。”
是的,盡管森文算是平臺的頭部主播,但因為他本人還是未成年,能接受的打賞有限,大部分都被平臺抽成,加上設備、運營和皮套的投入,真正落到口袋裏的錢平均下來也就是每天一杯奶茶錢。
“他遭受校園霸淩的事情你們了解嗎?”
“小孩子之間的打打鬧鬧,我們大人也不好插手嘛。”父親讪笑着。
晏無奈搖頭。中年夫婦就是普通的底層務工人員,母親是超市的促銷員,父親是工地上開鏟車的,看起來受教育程度不高,要求太多也是天方夜譚。
“那麽最近早戀的事情二位知道多少?”燕照雪忽然問。
“啊,那個啊,也是可惜了,他被騙了。”憨厚的中年男人垂着頭,“你們也知道他做了虛拟主播之後,業餘時間就都撲在網絡上了,”他的大半張臉埋在陰影中,沉沉地嘆氣,“就因為這個,好像在網上認識了個網友。”
“是個女孩子?”
“語氣看起來是個女孩子,他們聊得很投機,那段時間森文一直跟我們說他交到了個好朋友。結果……”男人撓了撓頭,“好像是他們班上一個叫希澤的男生假裝小姑娘騙他的。”
“那個男生也是過分,把聊天記錄公開、還羞辱他,又轉手高價賣給了他們班上有錢的男生。那些有錢人就找了班主任,操作了一下,把他的保送名額頂掉了。”
“……”因為事情過于扯淡,晏和燕照雪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如果受此羞辱,剛剛森文對希澤表現出的極端惡意也可以解釋了。
“他一直是個很優秀的孩子,怎麽會做出這種事呢。”女人看着移動終端的屏幕,不敢置信地念叨着,“他是我們倆的驕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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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是的,警備員先生,會不會哪裏搞錯了。”父親有些着急地攀着座椅背,“他從小就很讓我們省心,孝順,成績也好,也不怎麽花我們的錢……”
這倒是不假,晏走訪調查的時候,森文的左鄰右舍都對他評價不錯。他在那一片貧民廉租房裏名望很高,待人接物也和藹平善,很難想象他會做出如此反社會的行為。
“如果森文還活着,還能開直播,那最開始出現的那具屍體該怎麽解釋?”燕照雪啧了啧嘴,“有沒有可能是預置的一些程序和錄音,人已經死在那兒了。”
“從暮暮的反應上來看,這要是個程序體,都能跟世界樹拼一個高下了。”璐璐的聲音從角落裏傳來,“不太可能。”
“那麽——”晏擰起眉,直播間三分屏僅剩的畫面中炸響了炮火。驚恐的呼吸和尖叫聲從這片體操墊之後傳來——如果他沒記錯,這應該是賀今在的地方。
炮火光在幽暗的空間中轉瞬即逝。一片硝煙狼藉之中,暮暮仰天瘋狂地笑着,卻在灰塵被風吹散殆盡之時戛然而止。
——殘破的體操墊之下仍然傳來窸窸窣窣的呼吸和尖叫聲!
機器人手忙腳亂地撥開,拿出了一塊被裹上了黑色過膝襪的長條海綿,海綿中抖落出一只閃爍的移動終端,正在循環播放着呼吸和尖叫的錄音。
“可惡——人呢!?”
機器人的視線一轉,只掃見了後門角落裏一閃而過的一片衣袂。
“好樣的賀今!”燕照雪在電話對面歡呼着。
晏切出一塊小屏幕,将剛剛的畫面暫停,停在了那條被海綿撐起的過膝襪上,不斷放大細節。
“我知道了!”晏将移動終端扔到一旁,迅速地啓動車,拿起聽筒。
“剛剛璐璐查出的直播信號源在哪?”
“明星高中的電腦教室……但那邊不是炸光了嗎?”
“要不要賭一周的飯?”晏嘴角勾起了一抹篤定的笑,“森文就在那裏。”
->
要看見啊……晏,你一定要看見啊!
賀今拉着杏在體育館外飛快奔跑着。操場上的火已經被自動火警噴頭澆滅了,只剩下一大片令人作嘔的焦臭混雜着血腥氣味彌散在鼻尖。
在知道森文沒有死的剎那,圍繞在身側似有似無的違和感終于得到了解釋——為什麽明明應該死了的人卻能夠開直播,為什麽校園裏遍布機關、為什麽一個普通人能夠殺人如切菜、為什麽連曉笙和鐘晚都全軍覆沒,以及、為什麽砸了攝像頭的槍卻沒有凹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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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不是現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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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證實這一點的鐵證是她的過膝襪。
今早明明還跟晏因為貓貓頭過膝襪大戰八百回合,剛剛撩開裙子卻發現只是普通的圓筒狀過膝襪,恐怕是虛拟程序裏的标準化外觀效果。
因此,在機器人過來之前她撕□□操墊裏的海綿,連同播放語音的移動終端裹在一起,做成誘餌。
與外界唯一的聯系就是直播,她能做的只是隔着屏幕暗示晏。這個世界的運作機制尚不清楚,接下來應該找一個藏身之處等待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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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警備員姐姐……”杏忽然停下了腳步,扶着膝蓋半蹲着喘息。
“跑不動了嗎?”賀今在她身前蹲下,“我背你,快上來。”
少女蒼白着臉孔,緩緩卻沉重地搖了搖頭。
“不要放棄,活下去的話說不定能找到救大家的方法!”賀今直覺大家應該沒有真正死去,但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機制如何,她謹慎地選擇沒有将推測告訴她。
“不,大家是因為我而死的。”杏依然在搖頭,圓圓的杏眼裏充滿了淚水,“如果硬要說殺死森文的兇手,那只能是我。”
“……什麽?”
她們停在小花園的一條石子路上,月出雲間,樹影在她臉上晦明晃動着。機器人追着她們停在了小路的盡頭,豔紅色的指示燈頻繁閃爍。
“森文,你在聽嗎。”杏繞過賀今,徑直迎着機器人黑漆漆的炮筒和槍口走去,“害你被卷入所謂的早戀丢了保送名額的那個人,其實是我。”
機器人的指示燈意義不明地閃了閃。
“是我……是我假裝網友偷偷接近你,跟你聊天……”杏捂着臉慢慢跪在地上,哽咽聲讓話音拼湊得斷斷續續,“不是我哥哥,是我,是我想跟你聊天,”直播間的畫面映照出少女涕淚縱橫的臉,“我、我一開始只是想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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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一入學開始,杏就對這個沉默寡言卻又異常聰穎的男生尤其在意。男生總是穿着洗到發白的襯衫,身上是洗衣液的氣味,不太愛笑,但是偶爾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小小的虎牙,聲音沙沙的,她覺得很可愛。
那時候她和希澤的生活過得也不如意,平時也會沉溺于網絡逃避現實,正因如此,在暮暮剛剛開始以虛拟主播活動時,她就悄悄關注了,越聽越覺得這聲音耳熟。
她沒敢直接問,就注冊小號偷偷加了暮暮的粉絲群。那時候他的粉絲才寥寥數人,他們聊得很好,一來二去就成了朋友,加上了私人聯系方式。這時候杏也肯定了暮暮就是森文。
森文跟她的聊天中提到了自己愈發難捱的校園生活。随着社團的前輩們先後畢業,他遭受的校園霸淩也更加嚴重。杏也曾暗地裏試着勸說希澤,但總是被對方三兩下敷衍過去。她只能在聊天裏給他鼓氣,時不時透露一些風聲給他,希望幫他撐過這一年。
高考結束就跟他坦白——杏在心中這麽下定了決心,這份聊天卻在臨近高考的前半年被希澤發現了。不良少年正在為妹妹的大學學費發愁,于是很快就想到以此牟取暴利的方式,誘騙着杏将賬號和密碼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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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發生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希澤假裝自己才是跟他聊天的網友,騙取了大量的資金,間接導致了森文丢失保送名額。杏聲淚俱下地對着攝像頭訴說着真相,哭泣着祈求森文停手。
賀今一直将手按在槍上,幸存的最後一個女孩她一定要保護好。然而機器人卻收起了所有的武器默默聽着,在她說完後緩緩擡起手,噗地吐出一支花。
“哈哈。”杏破涕為笑,接過了那支花。
然而拿下那支花之後才能發現,裝着花容器的是槍支黑漆漆的洞口,于是金屬器械就這樣頂上了少女的額頭。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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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闖入明星高中的電腦機房之時,賀今凄厲的慘叫從熒光閃爍的電腦屏幕中發出,句尾卻被急促的槍響掩蓋。
砰——
室內一片漆黑,他走向那個唯一的發光源。椅子歪斜在地上,一雙沾滿灰土的舊球鞋在屏幕前搖晃。順着鞋襪、校服褲腿上移視線,晏與森文猙獰暴突的眼珠對上了視線。一根繩索繞過他的脖頸,穿過房梁吊起了少年瘦弱的身軀。
一瞬間晏恍惚着覺得這裏也不是真實世界,森文與那個世界的自己死得如出一轍。
虛假世界中存在着一只真實的、将自己處以絞刑的知更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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