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 二
想請你為我唱支歌·二
這一切大概多久了呢?
十年?……不,算上被封印沉眠的那二十年,已經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曉笙還記得自己剛被帶到研究所的時候經常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哭泣。她不算一個堅強的人。生活在繁茂豪華的莊園之中,樂音與鳥雀琴瑟和鳴,晴天與秋千蕩起歌聲,時不時牽着活潑好動的小型寵物犬在開滿鮮花的莊園裏散步——如此閑适美妙的生活自然不會對主人公的性格苛求什麽。但當童話書被現實撕破,露出世俗的、醜惡的嘴臉之後,她才會發現自己竟然如此幼小。
無法接受生活的落差,身為姐姐的尊嚴也不允許她在胞弟面前表現出慌亂,一個人吞咽苦果導致的便是身體上的病變。
作為試驗品,她的身體參數被嚴密地監控着,日複一日的下跌引起了研究所的重視。為了更好地開展人體實驗,研究所決定強行介入治療。
能指望進行兒童人體實驗的違法研究所做出人性化的決策?曉笙對此持有悲觀态度,消極地應付着每日的心理幹預,心底卻琢磨着怎麽樣才能帶弟弟逃出這座魔窟。
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解脫?她站在窗邊,遙望着鳥雀從頭頂啼鳴着劃過,投下一道模糊的殘影。籠中之鳥此刻無可抑制地想要飛翔,即使已被折去雙翼,即便牢籠外一片荊棘,她也依然期待着某一陣自由的風能劃過耳畔,為悲劇的人生畫上一個美麗的句號。
“你……你要幹什麽!”
尖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曉笙回過神,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半只腳伸出了窗框。
“這窗怎麽沒有鎖啊!”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埋冤着一個箭步沖上來,将她從搖搖欲墜的邊緣拽了回來。
可惜她并不想回到籠中,即使死亡,她也希望死在籠外那片不會被欄杆分割的、廣闊無垠的天空下。
于是她用力地推了那個陌生的女研究員——即便是病軀的孩童,偶爾也能爆發出驚人的蠻力——後者猝不及防重重地跌坐在地上,發出一聲虛弱的慘叫。曉笙回過頭看去,她捂着自己隆起的小腹跌坐在地,滿頭的冷汗,隐隐約約的血色染紅了她身下的白大褂。
“你、你……”曉笙啞然地動了動嘴唇,“你懷孕了?”
“呃,呵呵……對,”女研究員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我是最近被調來負責你心理咨詢的治療師,沒想到……初次見面,如此狼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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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那個孩子後來保住了。
曉笙險些以為自己親手扼殺了一個生命,坐立不安數日的她終于放下心來。
那個女研究員那麽瘦小,懷上孩子一定不容易,當年聽說她的母親為了生産也吃了不少苦頭……盡管那些白大褂是導致她痛苦的罪魁禍首,曉笙依然會忍不住為那個孩子的幸運而感到高興。
她以為他們不會再見面了。誰知過了半個月——或許是女人剛剛安胎能下地的第一天——她的丈夫便陪着她一同前來,幾乎是以強硬的态度要求繼續心理治療。
女人的丈夫是一名胡子拉碴的軟件研究者,渾身上下充斥着世俗上對工科男的任何刻板印象——眼鏡、格子衫、不善言辭,但他對固執的妻子無可奈何。男人離開的時候,曉笙聞到了他身上異常濃重的咖啡氣味。
曉笙對這世上的一切都感到恹恹,但不知為何,她很難拒絕那個準母親眼裏溫柔的光,很難拒絕那份孕育着新生命帶來的鼓動,随着女人的肚子一天天隆起,她感覺被折翼的傷口癢癢的,仿佛長出了一副新生之翼,似有似無的風再次撫過臉頰,吹來希望的種子。
在某一次的治療結束之後,她默然地看着自己逐漸良好的身體指标,意識到自己即将離開這個為她帶來希冀的治療所。
“我可以摸一摸嗎?”她聽見自己用細微的聲音小心詢問。
“當然可以。”女人對她揚起一個溫暖的笑臉,壓低了聲音,“前幾天悄悄查了一下,是個男孩兒呢。”
曉笙将手掌輕輕貼在似氣球般鼓起的肚皮上,生命的脈絡在她掌心游走、震動,傳遞來纖細的、如同蝴蝶羽翼的溫暖。
“起好名字了嗎?”
“還沒有。”女人搖頭,有些苦惱的樣子,“他爹就想讓他叫明,明亮的明,小名叫明明……不是我說,這也太随便了!怎麽可以跟小學生教科書撞名字呢!”
“嗯……加一個字怎麽樣?”曉笙被她忿忿的樣子逗笑了,思索了片刻,“比如說,晏?”
“晏?”
“河清海晏的晏,”曉笙望着窗外,“如果一切都能如此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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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笙的建議最後被采納了。
在很久之後,她見到那個男孩一身泥地從樹上跳下來,在一樹被震落的梨花雨中向她大大方方地介紹,他叫晏明,明天的明。
可惜他長大了以後抛棄了名字中最後的那個字,因為那個研究所的孩子,都沒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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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要醒來的跡象嗎?”
燕照雪推開病房的門,鐘晚還在對着床上昏迷數日的姐姐發呆,可可被安置在保護裝置裏,液晶的眼中閃爍出或紅或紫的異樣光芒。
“你能不能知道她在想什麽?”燕照雪将沾了香灰的外套挂在門口,拉了把凳子坐下。
“什麽意思?”鐘晚不解地看着他。
“當時在森文的游戲世界裏,晏不是就用了不知道什麽辦法聯系上了賀今,現在我想,大概是他們都接受了改造手術,又是血親,所以可以跟世界樹發生什麽共鳴……”燕照雪讪讪撓了撓頭,“所以我以為你跟曉笙也可以這麽溝通。”
鐘晚苦笑着搖了搖頭,“晏跟我們肯定不是一批手術,那種先進的功能在我們初代機上是沒有的。”
“……”
“當初在研究所的時候,我姐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壓力,我一點也不知道……”鐘晚雙目空洞,讷讷道,“這些機器,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嗎?”
“她畢竟是你的姐姐。”燕照雪長長地嘆了口氣,“我是獨生子,說實在話,有時候是無法對手足之間同生共死的情誼感同身受。你也好,晏也好,都實在是太重視手足,勝過重視一切。”
鐘晚抿了抿唇,眼前忽然一花,一塊草莓奶油面包忽然被塞進了懷裏。
“多久沒吃飯了,臉都熬癟了。”燕照雪在他身側拆開一盒草莓牛奶,“晏也是的,為了保護賀今什麽事情都不說,現在除了他們倆是兄妹關系之外也是一問三不知。”他叼着吸管往紙盒裏狠狠一戳,“我以為他妹妹早死了,這麽久都不敢提往事,白費我一番好意。”
鐘晚嚼着甜膩過頭的面包,嘴裏幾乎只剩苦澀的味道,“當年肯定發生了很痛苦的事情。”
“聽起來你們姐弟身上也差不多。”
“哈哈。”鐘晚幹笑兩聲,“晏現在人呢?”
“隔壁停屍房,死活不信邪。”燕照雪一頓,手中的紙盒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說實話,我也不信。”
“……”鐘晚三兩下把最後兩口面包塞進嘴裏,嚼得太快,被奶油嗆得翻白眼,“咳咳咳——”
“呃……”燕照雪把草莓牛奶塞給他,“沒事吧?”
狠狠往嘴裏灌了兩大口水才算緩過神來,鐘晚狼狽地抹去嘴角的奶油,把牛奶盒還給他,急匆匆地起身,“我姐有消息了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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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屍房基本是空置的。
在這座以幸福著稱的城市,除了符合統計學規律自然死亡的老人之外,基本不存在什麽意外死亡事件。空曠的房間裏,鐘晚幾乎一眼看見了晏的身影。
他的面前陳列着一具胡桃木的棺椁,少女的屍體蒼白而乖巧地平躺着,一襲白紙般的長裙遮過腳踝,放在小腹上的雙手交疊着,壓着一支鮮豔欲滴的玫瑰。在整片蒼白的屍體上呈現出刺目的紅。
她是直接這樣被裝在快遞盒裏送來的,使用的快遞機器人在包裹簽收之後便立即自毀。技術部已經在追蹤其行經路線,但晏對這種自投羅網的線索并不抱有太多期望。
“你檢查過了嗎?”鐘晚套上塑膠手套,戴好醫用口罩和帽子。
“一點點。”晏側身給他讓開位置,輕輕托起她的後腦勺,“這裏,被切開了。”
“……”鐘晚将她翻過身。少女後腦勺的頭發被剃去,頭顱沿着中位線被一刀切開,切口整齊,按壓甚至還在向外滲出新鮮的血液。除此之外,她的身體上并未觸及其他傷口。鐘晚提取了一些血液,放到借來的化驗機中檢驗dna。
“博士明知機構在徹查賀今的下落,你覺得冒着暴露的風險地送來這個的意義是什麽?”等待的間隙,鐘晚問晏,“挑釁?”
“從孤兒院的時候開始,博士就一直在給我們送線索。他并不怕被我們發現,因為他有無數個行蹤不定的切片。”晏頓了頓,“黃昏派想揭露世界樹的某個秘密,推翻機構與世界樹的并行統治,”他擡起頭,眼神平靜無波,“也許有挑釁的意味,但最終目的一定是掌控這片區域。”
鐘晚沉默着看向無聲運作的機器。
“什麽東西會藏在腦袋裏?”晏繼續用平淡的語氣陳述着,“回憶。回憶中又藏着什麽?”
“密鑰。”鐘晚回答。
“博士想告訴機構,密鑰在賀今的記憶裏,并且他已經得到了。”晏看着他,“但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麽?”
“她小時候的記憶被我藏起來了,因為一些原因。”
“啊?!”鐘晚瞠目結舌,“你不要把人的記憶說得跟躲貓貓的貓一樣好吧?”
“所以這個人肯定不是她。”晏抱臂起身,往屋外走去,“博士現在一定在為無法提取她的記憶而焦頭爛額,不可能就這麽将她殺了寄回來。”
鐘晚還在為他之前那句話的信息量而震驚不已,回過神來的時候晏已經走到了樓梯口,他慌忙地瞟了一眼機器的檢驗結果,追了出去。
“你要去哪兒?”
“去把這個傻逼蘿莉控吊起來打,”男人的拳頭捏得嘎嘣響,清脆地回蕩在午後空曠的走廊上,“保護好你姐,博士的目标應該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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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的檢驗儀器滴滴閃爍着,顯示屏上清晰地打印着剛剛顯示的最終結果:「被試品與樣品不吻合」。
與此同時,被陳列在木棺中的少女屍體驟然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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