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 十二
我們的心髒不會停止·十二
鋼鐵的傘骨狠狠地紮進地面,作為第三條腿的支點,勉強撐起了少女孱弱的身體。
曉笙踉跄地走在泰坦的艙室內部,渾身細小的傷口還沒凝成血痂,在她走過的地方拖出星星點點的血跡。她走過兩三步都需要回過頭,确認身後的追兵還沒趕到。
曉笙剛剛通過指令臺給地面發送了重要的情報信息,也正因為這個舉動被博士盯上,那些數不盡的機器人如潮水般湧了過來。她的傷還沒好透,現在卻也分不出哪裏的傷口是早該結痂了,哪裏是新蹭的,反正都在汩汩地往外流血。
遲早會被發現的……她思考着想奔跑起來,可心髒突突地悶痛,一口呼吸嗆在胸腔中,像是吞下了一只快要爆炸的氣球,擠壓得五髒六腑都要移位。
可可也不在,出發的時候被催得緊,她沒有時間向修理部讨回自己的好夥伴。所幸在踏上艦船前一刻被燕照雪發現了,否則以她這廢銅爛鐵一般的身體,坐在那種毀滅機兵裏,早得被戳得千瘡百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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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就說怎麽怪怪的。”那時候機兵的盔甲被揭開,暗淡的月光湧入視野,被束縛在駕駛艙裏的曉笙擡起頭,看到了燕照雪緊緊蹙起的眉毛。
解下束縛帶的時候她渾身上下都脫了力,像一片枯葉一樣落在燕照雪懷裏。一口冷冽的空氣嗆入鼻腔,她弓起背脊發出痛苦卻無聲的嗆咳。
“哎……你這身體狀态怎麽執行任務啊,我爸怎麽想的?”燕照雪無奈地拍着她的背,“還好在最後一刻我福至心靈,總覺得哪裏不對勁跟了上來,現在好了,連外界都聯系不了。”
曉笙直起身,看他一臉惆悵地在移動終端上擺弄那些發不出去的消息。她歪着頭想了想,拉過他的一只胳膊,在上面寫着字。
「現在怎麽辦?」
“嗯,這個機兵我替你駕駛。”燕照雪将移動終端塞回兜裏,“你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等艦船降落了就離開。”
「不。」曉笙狠狠在他胳膊上戳了這個字,甚至用上了指甲,皮糙肉厚如燕照雪也不由得疼得龇牙咧嘴。
“好好好好我知道因為鐘晚是不是,”燕照雪吃痛地收回了胳膊,“你和晏一個比一個胳膊肘往裏拐,那小子都瘋成這樣了。”
「……」曉笙垂下眼,望着地面的視線一點點被水打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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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別哭啊……”燕照雪手足無措地繞着他轉圈,高大的男人蜷縮着身子,手忙腳亂地摸遍渾身上下的兜,掏出一小袋紙巾遞了過去,“我錯了我錯了,你們胳膊肘往裏拐就往裏拐了,诶诶诶——”
曉笙拽過他的胳膊,一筆一畫地寫下,「是我對不起他。」
一滴滴溫熱的淚落在皮膚上,又被少女的指尖劃開,燕照雪的心情也跟着酸澀起來。
曉笙吸了吸鼻子,拿過他的移動終端,打着字給他講了一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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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一對雙生子,姐姐優柔寡斷,弟弟活潑頑皮。看着弟弟沒心沒肺的樣子,姐姐總覺得自己突然有一天撒手人寰,弟弟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于是在面對改造實驗項目的時候,在不知道實驗內容的情況下,她毅然決定替弟弟成為試驗品。她以為這樣弟弟就不會被人體實驗折磨,卻未曾想弟弟竟然也在那個名單上。手術醒來後的第一時間,她祈求着向心理治療師詢問因果。對方核實了系統之後搖着頭告訴她,弟弟是自願報名接受手術的。
「因為他不想你死啊,如果他也受了傷,你至少就不放心這麽撒手而去了吧。」
“所以你才這麽溺愛他嗎。”
看完故事後的燕照雪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緩緩開口,“他因為你把自己傷成這樣,于是你覺得心有愧疚,不停地替他抗下罪責,向他隐瞞自己的痛苦。”他扳着手指算,“二十年前那場反叛帶來的精神壓力、心理評估的壓力、身體上的折磨……”
曉笙拉下了他的手,示意他別再算了。
“這樣不行啊。”燕照雪搖頭,“這樣除了讓他對你抱有更深的愧疚、走火入魔之外,根本無法成長。”
“……”
“這話我也跟晏說過,但我要跟你再說一遍。”燕照雪拾起一旁的戰術機兵,鑽進駕駛艙前探出腦袋,異常認真地戳了戳她的腦門,“小孩子是必須經歷什麽才能成長的生物,他需要經歷一件事、承擔付出的代價和帶來的後果,才能意識到善與惡、正确與錯誤這種暧昧詞彙的真正含義。”
“他之所以現在敢做出這種稱得上傷天害理的事情,背上那麽多條人命,就是因為他不知道這件事背後所付出的代價是多少。”男人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光潔的牙齒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着醒目亮光,“這件事結束以後,你們好好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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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好好談談吧。
曉笙抹了一把臉上不知是血或淚或汗的液體,避開小型監視器的追蹤,支起勉強的身體往甲板的方向逃去。在甲板必經之路的樓梯口,博士的身影卻憑空出現,攔住了她的去路。
“樂正家的小姐很喜歡玩捉迷藏,這我倒是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博士敲着拐杖從樓梯上緩步踏下,“可惜看起來,小姐的捉迷藏本領不是很好啊。”
“……”曉笙拉了拉臉上的口罩,往後退了兩步,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三四個戰鬥機器人堵住了去路。
“這樣下去泰坦也開不到機構了,我想讓它在途中降落,所以還請小姐在旁邊小小地睡上一覺。”博士紳士地笑着。
曉笙白了他一眼,揮起傘骨欺身沖上前。銳利的傘尖被橫置的拐杖咔地擋住,劇烈摩擦下的火星子在空氣中爆開。曉笙視野裏的博士忽然皺了皺眉,似乎是發現了什麽意料之外的東西。于是她還未反應過來,對方驀然收起了拐杖,大方地收下了一擊。
傘尖刺穿了博士的左肩,他卻用右手捏住了她的頭顱。機械臂從機械切片的背後伸出,末端貼着奇怪的針尖探測器在她身上反複掃射着。
“……”曉笙不耐地掙紮了兩下。
“忍一忍,我沒想要你的命。”博士說,“而且考慮到了是一位美麗的小姐,我才沒有直接上手,不然看上去怪像猥亵的。”
分明就是變态蘿莉控對成年女性的身體不感興趣而已,說得那麽冠冕堂換。曉笙在心底翻了個白眼。
“……嗯,果真不錯。”博士放下了她,用拐杖止住了她蠢蠢欲動的傘尖,“我建議你情緒穩定一點,否則會不會提前引爆你心髒處的那顆定時炸彈也說不定。”
“……??”曉笙一臉莫名地看着他。
“拿着。”他從身後的機械臂中拆下了一個計時器,“恐怕是做心髒手術的時候埋入的,現在還剩……嗯,十八分鐘三十五秒。”
計時器在她手裏滴滴地跳動着。她擰起眉頭看着他,意識到對方不像是在說謊。
“雖然偏離我的想法,但這個劇本也有點兒意思,”博士的嘴角牽出一個狡猾的笑容,猛地掀起拐杖,拐杖末端忽然裂開巨大的機械爪,将她的身體籠罩在內,狠狠釘在身後的鋼鐵的船壁上。
曉笙的瞳孔因為劇痛而縮小,機械爪刁難地卡在她的肘關節處,右臂大概已經骨折了,撕裂的傷口沁出血跡,染紅了機械銳利的邊緣。計時器咕嚕嚕滑落在她腳邊,兢兢業業地顯示着倒計時。
「十八分零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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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隊長?”
甲板上的夜風很涼,但賀今渾身的血液都像是要沸騰一樣燃燒着。她視線裏的燕照雪,不,已經是焉獸的男人不滿地哼出一口氣。
“是我。”虎尾暴躁地甩動,滿臉的毛都顯示着憤怒。他一個起跳一掌将鐘晚的小身板壓在身下,陰森森地在他頸側張開了嘴,“晏還能陪你玩玩,輪到我你就自求多福吧,乖乖跟我回機構吃牢飯。”
“殺、殺了我……”
少年斷斷續續地說,燕照雪眼神一淩。
“那就如你所願!”
說罷,他一尾巴将鐘晚胸膛內嵌着的機械心髒掏了出來,随手,不,随尾揚在了一旁。不知從哪兒蹿出的椿頂着滿頭的土灰,寶貝似地将心髒揣在了懷裏。
少年遍布渾身的駭人管道逐漸消退,留下一個個鮮紅的血窟窿,鐘晚哇地一聲嗆出一口鮮血,跪趴在地上痛苦地蜷縮成一團。
“為、為什麽……不殺了我……”
“幹了這麽多蠢事,妄想用一死來逃避責任,可笑的覺悟。”燕照雪冷哼一聲,“你離長大還差得遠。”
“曉笙呢!”賀今抓住他毛茸茸的腦袋,“你跟曉笙一起來的嗎?”
“我把她放在指揮臺附近就趕來支援了,她身體情況不太好,我現在去接她回來。”燕照雪掃了一眼疼得滿地打滾的鐘晚,“看好他,別讓他死了。”
“怕是你來不及去接她了。”博士含笑的聲音從桅杆後傳來,潛伏在艙室裏逃過機兵重擊的機械人披着月光奔湧而來,數量竟然還有數十之多,密密麻麻的炮火迎面砸下。
“真是陰魂不散啊啊啊!!!”賀今拖着半死不活的鐘晚哀嚎着,找了個最近的鋼筋混凝土塊當掩體手腳并用地爬進去。他們對面另一塊掩體後是緊張兮兮的杏抱着森文殘缺的身體,見狀向她打了個我很好你呢的手勢。
很好,很有精神。賀今向她豎了個大拇指,趴在掩體邊緣向外看去。這個數量的機械兵燕照雪一人足以應付,但這樣一來就無暇分心尋找曉笙了。她摸了摸手腕上的一袋撲克牌,思考自己能不能放着這一個重傷的重點嫌疑人一個無戰鬥能力的良民離開。
“咳咳咳……”鐘晚在她旁邊不停地咳嗽,賀今順了順他的背,才發現他一臉無語地指着她懷裏露出一張鳥嘴的機械鳥,“不是,可可!打開可可,它能自動找到我姐的下落。”
“哦哦哦。”賀今趕緊打開了機械鳥,不出所料,小家夥簡單地規劃了路線後便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刷拉消失在了夜裏。賀今偏過身子追着它的方向探出頭,卻被身後的人猛地一拽。
炮火炸開的刺目亮光近在咫尺綻開,爆炸帶來的餘波震得手腳發麻。腦袋中一陣铮鳴,痛苦的悶哼從頭頂傳來。
賀今後知後覺地回過頭,鐘晚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濺滿了她的視線。
你、為什麽……她口唇嚅嗫着,發不出一絲聲響。少年的嘴角扯出一個破碎的裂痕,發出拼湊的聲音。
“我只想毀了世界樹、沒、想……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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