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秦淮河上

秦淮河上

在民間，錦衣衛就是活閻王的代稱。

眼見姚滴珠驚吓過度，趙秉元差人送她回去。而餘辭今日難得騎得盡興，怎料黃叔送信讓她回府。餘辭向趙秉元讨了缺，急匆匆地往家趕。

黃叔候在大門處，見到餘辭一臉焦急道：“小姐，陸夫人來了。”

“幹娘來了？”餘辭略顯驚訝，這位陸夫人便是陸緋的母親。她笑道：“幹娘又不是母老虎，怎麽把你吓成這樣？”

話音剛落，一道爽亮的聲音響起。

“兮兮回來了？”陸夫人迎面笑着走來：“怎麽？難道在兮兮心裏，幹娘比肩母老虎？”

“幹娘，你知道我說笑的。”餘辭環住陸夫人的手臂，撒起嬌來。她本以為是有何急事，如今卻放下心來，與陸夫人拉家常。

可惜事實是，她放心早了。

黃叔在一旁頻頻冒汗，拿眼神示意餘辭。

餘辭不知所以，還是陸夫人自己挑起話頭。她聲音柔和，姿态也很端莊。只見她道：“兮兮，聽說你陸阿爹養的那個外室，在你府上？”

壞了！餘辭心中大喊不妙，她怎麽把沉兒給忘了？

她心裏發急支吾着：“幹娘，您聽誰胡說的？沒有的事！”

陸夫人卻笑起來，反将一軍道：“兮兮，幹娘向來待你不薄，你不會為着旁人糊弄你幹娘的，對吧？”

餘辭被架在半空中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宅子裏的彎彎繞繞，她不是很懂，而陸夫人卻是此中高手。

陸夫人沒有說多餘的話，她姿态平和：“叫她出來見見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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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辭推辭不得，只能使人去叫沉兒。

本以為陸夫人對沉兒會是一頓刁難，可是沉兒來到大廳時，陸夫人卻是拉過她的手，十分贊賞道：“竟是這般俊俏的模樣，難怪慎遠會心動。就是我見了後，那也是心中歡喜。”

沉兒看見陸夫人，有些發怵。

她撲通一聲跪下：“陸夫人，是我對不住您。我也不是什麽貪財之人，只不過是有些難處。日後我定會與陸大人斷了聯系，不再去做他的外室。”

陸夫人卻拉起沉兒，笑道：“也怪我，吓着你了。既然慎遠喜歡你，我自然是要成人之美。若是讓別人說我容不下你，豈不是落了個刻薄的名聲。我賢良半輩子，到你這兒斷不能犯糊塗，你這不是幫我，而是害我。”

沉兒這下聽明白了，做不做外室已經不是她自己說的算。說不定自己的身契都捏在陸夫人手裏，若是不從，發賣了也沒人管。

“陸夫人，我知道錯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計較可好？”沉兒匍匐在地，拉着陸夫人的裙角祈求道。

“你看這孩子，我是個良善的人，不會刻薄你的。你放心的與我回府，和我一同服侍好老爺才是妥當。寄住在餘府裏畢竟名不正，言不順，你也沒多餘的銀錢養你的老娘。”

陸夫人一頓苦口婆心，沉兒卻深知，陸夫人是有備而來。她在拿自己的老娘來挾持自己。

“陸夫人，要不您打我一頓，您怎麽出氣怎麽來！”

沉兒是真的怕了，她沒有打算做一輩子外室。若不是為了嚴哥哥，窮一點也是無妨的。若當真是到了陸府，院門一關，生死可就捏在陸夫人手裏。

陸夫人的女兒是當今皇後，陸大人怎麽敢寵妾滅妻？自己怕是沒有活頭了。

“兮兮，人我領走了。”陸夫人沒有與她拉扯，來的快，去的也快。只是沉兒看着有些渾渾噩噩的，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餘辭輕嘆一聲，到底不是活菩薩，救不了普羅衆生。

就是不知道阿緋在宮裏怎樣，不管怎麽說，自己得和她通個氣。如此一想，便打定主意進宮裏一趟。

“臣拜見皇後娘娘。”

陸緋見到餘辭，心裏雀躍。

她屏退宮人和餘辭說起贗品泛濫一事：“父親被母親勸住，已打定主意負荊請罪。最壞的結果不過是流放，母親卻是能保住的，也算陛下開恩。”

“你這幾日放下點身段，穩住皇上陸家就還有希望。”餘辭怕陸緋孤傲，故此番囑托：“你可千萬別矯情。人有時矯情是因為留有餘地，而如今你已是沒有退路可言。”

“我知道的，孰輕孰重我還不糊塗。”陸緋接着嘆了口氣道：“兮兮，我好生羨慕你。不必仰仗男人而活，自由也灑脫。”

餘辭卻笑着搖頭道：“各人有各人的難處，走好自己的路才是正途。”

陸緋不是蠢人，沒有繼續自艾自怨。

她靠在餘辭肩上緩緩道：“說得好，我得記牢了！”

又突然想起一事，與餘辭說道：“也趕巧，明日是乞巧節，陛下想出宮散心，勘察下京都民情。到時候你與我一起，可好？”

餘辭難得見陸緋還算開懷，沒有掃興應下來。

華燈初上，人潮擁擠。

“兮兮，你快看！”陸緋難得出宮，像一只出了籠子的金絲雀，美麗且自由。她指了指魚燈：“兮兮，我要那個錦鯉燈，你幫我贏回來！”

賣燈的小販少見這般姿容俏麗的女子，好心地道：“還是讓你們身後的男子來吧，這魚燈可不是那麽好贏的。”

陸緋回頭看了看，見趙秉元和趙昭華含笑立在後面。她輕哼一聲道：“怎麽？瞧不起我們女子？兮兮，讓他們見識見識咱們女子的風範！”

有錢賺自然什麽都行，小販介紹起規則：“一次三文錢。題目是徒手劈磚，這個魚燈得劈裂三片瓦磚。”

尋常人會付九文錢，劈三次。就這樣還不一定能劈裂。周圍的百姓都圍了過來道：“小姑娘，這瓦磚可結實了，到現在還沒有人劈裂。你們嬌滴滴的小姑娘，別到時候疼得哭鼻子！”

“誰說的？兮兮，讓他們看看你的厲害！”

只見餘辭付了三文錢，對小販道：“都拿來吧，我一起劈！”

小販笑得直搖頭，在他看來，不過是一群富家小姐，不清楚瓦磚的堅硬。

衆人伸長脖子望，只見餘辭将瓦磚累在一起，一記手刀，三片瓦磚應聲而裂。衆人都看傻了，小販拿起瓦磚左瞧右瞧，要不是自己的攤，他都得懷疑拿了假瓦磚。

衆人一陣喝彩，陸緋對後面兩個男人道：“想要什麽，讓兮兮贏給你們。”

趙昭華看她驕傲得如一只小狐貍，狡黠且美麗，過分的可愛。

有一點心動啊！

于是趙昭華選了只狐貍。只見餘辭不廢吹灰之力，連劈五塊瓦磚，贏得了狐貍燈。

餘辭大展身手，心裏極為舒暢。她看趙秉元手裏空空的，便道：“殿下想要什麽，臣贏給你？”

趙秉元也沒有客氣，指了指孔雀燈。

最後，小販垮了張臉，有些心痛地遞上孔雀燈。這是什麽怪物！這生意做不得啊！好在餘辭一衆人，贏得孔雀燈就離開了。

一旁的衆人們也紛紛欲試一把，只見餘辭他們身後頻頻傳來百姓的質疑：“我怎麽劈不裂呀？那小姑娘是不是你請的托啊？”

秦淮河上，歌女咿咿呀呀地唱詞。從來只有新人笑，誰人記得舊人哭？

五陵年少争纏頭，一曲紅绡不知數。這京都歷來最美的歌女，皆出自怡紅教坊。陸緋尚在閨中時，就聞得男子們為這裏的歌女傾倒。

于是，陸緋也想見識一下。

可是後面的兩個男子卻不願意，說什麽煙花之地，有辱斯文。

正在僵持着，李遠嘉老遠就看見他們，他快步走來，禮貌地向他們問好。

李遠嘉一門心思都在餘辭身上，他對餘辭笑道：“相逢即是有緣，既然餘姑娘對這裏好奇，那李某領你去一遭？”

“好呀。”陸緋十分興奮，拉着餘辭跟在李遠嘉後面。

一衆人剛進怡紅教坊，就見一個歌女扭着腰肢笑道：“趙公子，你可好久沒來看奴家，奴家今日可總算把您盼來，您一定要多喝幾杯。”

只見歌女十分娴熟地靠進趙秉元懷裏，輕輕地捶打胸口一頓嬌慎。

趙秉元懵住，心裏頓知不妙。他立時推開歌女急忙道：“這是栽贓！兮兮，你可千萬不能信！”

一旁的陸緋冷哼一聲，環着餘辭的手臂，以過來人的口吻道：“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這裏呀，他肯定是常客！”

餘辭心也涼了半截，沒成想趙秉元是這般浪蕩的人。

看着倒是人模人樣，居然還留連煙柳之地？

一旁的趙昭華笑出聲來：“大哥，你還好這口？真是人不可貌相，小弟佩服！着實佩服！我說你怎麽不想進來，原來是……”

話沒說完，趙秉元便回擊道：“你不也是不想進來嗎？”

趙昭華一拍胸口：“可是小弟行得端坐得正，在這裏沒有熟人啊。”

“趙昭華，你是不是欠挨打？”趙秉元逮住一個靶子，故意與趙昭華追逐離開此地。他拍了拍趙昭華，道了句“多謝”。

只是餘辭那裏，怎麽解釋呢？

見餘辭一衆人離開後，李遠嘉給了歌女一袋銀錢：“演的不錯，這是你的酬勞。”

那位歌女笑得花枝亂顫，用手指點了點李遠嘉的胸膛：“奴家沒見過您這麽壞的，長得又這般俊俏，日後可得常來呀？”

李遠嘉勾起唇角：“不了，我嫌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