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高下立見

高下立見

姚太後從皇寺回宮，第一件要緊事便是給兒子選妃。雖說宸妃如今也是太後，但是姚太後位高一等，從前跋扈的宸太後如今乖乖地讓出慈寧宮。

畢竟哪個兒子有實權，宸太後還是清楚的。

慈寧宮裏增設一處佛堂，禪香渺渺甚是幽靜。

“如今你也到了年歲，先前種種原因，使得婚事耽擱下來。母後心裏焦急，雖說正妃之位需得謹慎，可不妨礙納一位良娣。”

姚太後覺得兒子是個悶驢，指望他自己選人，不知得到何年馬月。她便做主在娘家選出一位。

“這位姚小姐名滴珠，人是最好看不過。家世稍差了點，不過做良娣有餘。你過來看看畫像，可有中意上？”

趙秉元敷衍的看了一眼：“一股尖酸刻薄樣。”

姚太後一肚子的贊美，就這麽折在肚子裏。這位姚滴珠她見過，十分滿意。于是她勸道：“沒有眼緣不打緊，感情是處出來的。她今日得空，在騎射場等你，你給母後一個面子，去見一見。”

趙秉元推脫不了，只能應了下來。

出慈寧宮，趙秉元看着身邊一言不發的餘辭，心裏的怒火越燒越旺。他故意找餘辭的茬：“母後給我塞人，你也不攔着點？”

餘辭很是無辜，她若是攔住，姚太後不得活剝了她？

可趙秉元擺明要把難題甩給自己，她只能進言道：“若是不中意，人少怕是尴尬，你多尋幾個人。最好帶上一些出衆的男子，讓這位姚滴珠姑娘，移情別戀。”

趙秉元覺得有理，便吩咐餘辭道：“這事交給你了。”

臨了了，他還來一句：“正事不行，鬼點子到多。”

餘辭也沒計較，也不敢計較。她吩咐下屬去請幾個才俊，最重要的是未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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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辭帶着人趕到騎射場時，姚滴珠像一只花蝴蝶一樣圍在趙秉元身邊。時不時地贊嘆道：“真厲害”、“殿下遠非常人所比”、“殿下威武”。

趙秉元忍到極致，見餘辭帶人過來，心裏一陣解脫。結果一細瞧，居然是周豈之和李遠嘉二人。他咬了咬牙，對餘辭道：“你是故意的？”

餘辭可不背這鍋：“我只認識他們兩個。”

現在已經不是計較的時候，怎麽能把姚滴珠甩掉才是正事。他示意餘辭道：“兮兮，還不介紹介紹？”

“這位是周首輔的嫡孫周豈之公子，這位是工部侍郎李遠嘉大人。他們二人都未曾娶妻，是難得的青年才俊。”

餘辭的意思很明了，姚滴珠也不是傻子。只是她卻故意裝起傻來：“餘大人人緣真不錯。”

這話就有挑撥的意味，從趙秉元叫餘辭兮兮時，姚滴珠便明白，這是位棘手的情敵。

果然，這話讓趙秉元心中不快，但他願意給餘辭一個面子，沒有多說什麽。

姚滴珠不會騎射，餘辭只能陪着她飲茶。不過半個時辰，這位姚滴珠小姐開始作妖。她端着茶水遞與餘辭：“餘大人，請喝茶。”

餘辭正欲接過，可姚滴珠一松手，滾燙的茶水潑到手上。她故意叫了出來，場上的三人也如她所願，聞聲趕來。

只見姚滴珠的貼身丫鬟叽叽喳喳道：“衛王殿下，你可不知，這茶水十分的燙手。我家小姐可是嬌滴滴的貴女，哪裏比得餘大人一個粗人。她居然還支使我們小姐倒茶，真是臉大如盆，也好意思。一個小小随從，是主子給你臉才讓你來此。你如今燙傷我家小姐，可有的你受的！人呀，要知道尊卑才是。”

周豈之他們心裏好笑，明明是處于卑位，說得好像天下都要匍匐在她腳下。幸得他們深有涵養，餘辭也沒出聲，他們就裝傻饒過。

一個丫鬟的話，他們并不放在眼裏，何況還是個踩高捧低的丫鬟。

見趙秉元他們不發一言，姚滴珠又開始她的表演：“秉元哥哥，餘大人她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小心，您千萬別責怪她。”

說着話的時候，又擺出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

趙秉元抽了抽嘴角，心想我也沒罵呀？片刻後明白過來，這是把他架住，故意引着他去罵餘辭。這點淺薄的心計也好意思使出來，若是她聰明一點，趙秉元反倒會高看她一眼，可惜呀。

主子不機敏，丫鬟也不聰明。

趾高氣昂的小丫鬟沒有看明白這個局面，她繼續煽風點火道：“我家小姐從小金枝玉葉般長大，吃穿用的也是你一個随從想都不敢想的。你跪下給我家小姐磕個頭，便也能饒過你。”

在場的周豈之他們神色怪異，想要發笑卻深深忍住。真是麻雀在鳳凰面前炫耀，顯擺自己的羽毛有多美。

餘辭可不是好欺負的，她冷笑一聲，對姚姚滴珠道：“我這裏有串西瓜碧玺，今日與姚妹妹相見甚是歡喜。我便把這串碧玺贈予你吧。”

說着從手腕上褪下一串碧玺，丢給姚滴珠。

姚滴珠手比腦子快，伸手去接卻沒接住。

正是尴尬之際，餘辭神态傲慢，終于擺起應有的架子：“呦，沒接住？無妨，我家裏多的是。”

小丫鬟伸着脖子看，此碧玺色如西瓜，看着不太好看，總之她沒見過。不過一個随從能有什麽好東西？她自動将“沒見過”劃為“劣質品”。

“我們這有只金累絲價值幾十兩，賠你這串碧玺綽綽有餘……”

小丫鬟正洋洋得意，可是靶場四周卻響起嗤笑聲。

“夠了！”姚滴珠心知不妙，出聲呵斥。她撐起笑臉道：“我身上銀錢不多，煩請餘大人差人去姚府，說明幾何銀錢，我姚府定會賠你。”

“不必了。”餘辭故意炫耀道：“尋常物件罷了。倒是姚小姐金枝玉葉，見多識廣，怎得身上穿戴的都是些便宜貨？”

姚滴珠攥緊了手，餘辭在衆人面前如此奚落她，她卻無法反駁。她深深地為自己的莽撞感到後悔。

一旁的周豈之看夠了笑話，搖了搖頭。

此舉卻被姚滴珠看見，頓時燥了個大紅臉。不過她并沒有羞澀跑開。畢竟難得與衛王見上一面，她不想空手而歸。

“殿下，我想騎馬，您可以教我嗎？”

姚滴珠說話嬌滴滴的，可是這套對趙秉元無用。他指向周豈之他們，将燙手山芋甩出去：“去找他們，我的馬兒快，你經不住。”

這邊周豈之看到，主動攬下來：“姚姑娘，騎我的馬兒。我牽着缰繩，你慢悠悠的騎。”

倒也不是他喜歡姚滴珠，他是真看見趙秉元忍到極致。至于李遠嘉？你且看看，正和餘辭說得熱絡。

“周公子，不知那位兮兮是殿下何人？”姚滴珠心有不甘，便打聽起餘辭。

周豈之卻打起太極：“這事你問殿下，或者問餘大人即可。他人的事，我不好自作主張。不過告訴你一件事，姚真真就是死在這裏。”

姚滴珠心裏突突的。騎馬對于她來說，除了磨屁股，沒有什麽別的作用。她心慌意亂地下馬休息時，貼身丫鬟急匆匆地趕來。

“小姐，我惹事了。”小丫鬟哭都不敢哭大聲，身子抖得像篩糠。

姚滴珠被她這樣給唬住，心裏也慌了神，不過到底是主子，她呵斥道：“有話快說！瞧你那個上不了臺面的樣！”

小丫鬟哆嗦哭道：“那位餘大人，她叫餘辭。”

“哪個餘辭？”姚滴珠先是蒙住，仔細一想，一屁股坐在地上，什麽大家儀态都沒了。她聲線不穩，還是再三确認道：“錦衣衛指揮使餘辭大人？”

小丫鬟在她恐懼的目光中點了頭。

作孽呀！

“小姐，錦衣衛直達天聽，若是在皇上面前說幾句我們的壞話，我們豈不是要下诏獄？”小丫鬟到底年紀小，還經不住事，被吓着後就開始胡言亂語。

餘辭怎麽會拿這事煩皇上？不過就算皇上不出面，餘辭也能治她們。

“現在只能但願她心胸開闊，否則有我們好果子吃的。”姚滴珠的話才中肯。到底還是家世太低，不清楚這宮裏的人物和門道。

這是放在餘辭身上，不多計較。換了一個殘忍的高位者，有的是法子整治她們。讓她們連死都奢望。

估計是也想到這一點，姚滴珠主仆二人沒了剛剛的架子。衛王和自己不熟，自己也只是姚家旁支。餘辭若是計較起來，她是一點法子都沒。

關鍵是，姚真真是不是得罪餘辭，才身亡的？

姚滴珠不敢再想，見餘辭下了馬，她趕忙遞上一盞熱茶。

“不用。”餘辭騎得暢快，早就将前面的事忘了幹淨。

可是姚滴珠卻會錯意，以為餘辭記恨在心。吓得她手直抖，試探道：“是不是茶水太燙？都怪我，我給您吹一吹。”

說着端起茶盞，為餘辭吹涼。

餘辭很是詫異，看見旁邊的小丫鬟早已沒了之前的神氣，見她望過來，還哆嗦着擠出一個笑容。

得了，她知道了。無非是錦衣衛三個字吓着她們了。她正欲解釋，說自己沒那麽小心眼。

可是她眼神剛剛看過來，姚滴珠吓得摔了茶盞，撲通跪下：“餘大人，我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計較。求您了！”

說完直接砰砰地磕頭。

餘辭心道：姑娘，我可什麽都沒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