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皇後12
皇後12
“玉英你這是……”
不是馬劍想多嘴,實在是葉棠一個人一匹馬,後邊兒還拖着兩個人的樣子太醒目。
“是盜匪。”
随口“籲”了一聲,葉棠一個漂亮的翻身就下了馬。
“這兩人見我孤身一身在外,又騎着馬,便想來劫我。”
這時代馬是非常精貴的牲口,大歷這種位于中原大陸的國家所原産的馬幾乎都是小個頭的果下馬。但即便是果下馬也不是人人都能騎的。
出了京城,許多地方都是人力比牲口賤。地方豪族出行大多用騾車驢車,少數自家就經營馬匹生意的豪族才有可能養馬。小門小戶有講究的多用轎子代步,轎夫就是平時在家裏做工的長工。平民百姓家裏就不用想養牲口代步這事兒了,畢竟能養頭耕牛來幫忙耕地的都算是家中小有積蓄。
現在正是戰時,果下馬大多都被用于馱運糧草,很少有多餘的馬匹流出。所以就是果下馬都能賣出不菲的價格。
葉棠騎的馬不光個兒高,體型也遠比果下馬大,一看就神駿非凡不是俗物。
盜匪們見葉棠面容清俊、身材修長,外貌間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立即就打起了葉棠的主意,把葉棠想象成了是離家出走的小少爺。
葉棠一早就察覺到這連個盜匪分頭行動,想夾擊自己,于是她先收拾了抄近路到前面截下自己的盜匪,再守株待兔等着後頭的盜匪趕上,把後頭的盜匪也給綁了。
葉棠沒有立刻就把這倆盜匪殺了可不是因為她仁慈。她不殺這兩人是因為她不确定這兩人還有沒有別的同夥,他們的同夥有多少人。把這倆盜匪拖在馬後一方面可以小懲大誡,另一方面也可以殺雞儆猴,震懾這倆盜匪可能會有的同夥。
即便這倆盜匪沒有同夥也無妨。葉棠一人騎馬上路,就算不被這兩人盯上也會被下一夥人盯上。她把兩個兇神惡煞的大漢當成是馬兒的挂件,讓他們被綁着手只能跟着馬兒跑。一旦他們跑慢了就會被馬兒拖着走,繼而渾身擦地被拖得哭爹喊娘。哪怕還有人盯上葉棠,看見這兩個盜匪的下場那些人也會不敢輕舉妄動。
只是挂這麽兩個挂件兒在馬兒身上也有壞處。葉棠不重,她的坐騎馱着她負擔不大。可再加上兩個壯實的漢子,這負重一下子就多出了近四倍。馬兒體力有限,馱得太重不光消耗腳力,也會耗損馬蹄鐵與更多的飼料。葉棠趕往關外的速度被拖慢下來,偏生為了安全她還不能輕易放了這兩個盜匪。
好在這會兒馬劍帶着人到了。葉棠也就沒必要再留着這兩個累贅了。
下馬的葉棠掏了刀子出來,馬劍還當她這是要割了繩子放了這兩個劫匪,不料葉棠手起刀落,一刀一個直接了結了兩個盜匪的性命。
包括馬劍在內,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望着葉棠,于是葉棠笑笑,道:“這兩人襲擊我的手法很娴熟,想來不是第一次犯案。被這兩人襲擊的人不是每一個都想我這麽幸運,會些保身的功夫。那這些人的下場——”
盜匪搶了人後自然是殺人滅口、毀屍滅跡。不然他們就傻等着被搶了的人回去報官,然後讓官兵來圍剿他們嗎?
會講只劫財不殺人的仁義的人,也就不會來襲擊葉棠這樣看似弱小的獵物了。這種人一般只會去襲擊富有的商隊,扣下貨物和銀錢就讓人走。老弱病殘身上那點油水他們是不屑要的。
“再說,”
割斷綁着兩個盜匪雙手的麻繩,拿這兩個盜匪身上的衣服擦幹淨了匕首。把兩個盜匪踢到路旁的草叢中,葉棠神色平常。
“我能放過他們,可是他們會放過下一個路過的肥羊麽?”
衆人一怔,先前還愕然于葉棠一個女兒家竟然如此心狠手辣的人此時心中全沒了嘀咕。
五小姐說得對,她可以放過盜匪,可盜匪能放過無辜的人麽?
她今天可以一時之仁放了這兩個盜匪,可明天這兩個盜匪或許就會去殺更多無辜的路人。
馬劍并不像其他人那樣怔忪。他只是微微一愣,跟着唇角就緩緩上浮。
他以前可不知道馬玉英是這樣一個透徹的女子,他只知道他的這個妹妹雖是女兒身,卻總是鬧着要同父兄們一樣,還想去戰場上給父兄們打下手。
當時人人都覺得她胡鬧,包括他也是如此想的。如今看來卻是他們太狹隘,竟然不能接受一個女兒家沒有婦人之仁。
“走吧。”
葉棠翻身上馬,姿态自然。
馬兒被減了負重,腳下輕捷許多。所有人只見葉棠跑在隊伍前頭,背影堅定潇灑,又如清竹般修長俊逸。
和馬劍彙合後葉棠再沒有顧慮地開始了趕路,于是本來要走至少兩個月的路,竟是讓葉棠一行一個半月就走完了。
此時已是春末,關外天氣漸熱,野草由綠到黃。
馬家人都在定海營中,而定海營此時就駐紮在邊關第一城。的銅城之外。
銅城并非因其防守銅牆鐵壁而得名,只是因為過去這裏産銅才得了這個名字。事實上這裏一度被柔然人拿下,殺光了老人男人,擄走了女人孩子,還被放火燒城,成了名副其實的人間煉獄。
還是在馬家人回到軍中、接手定海營并帶領定海營殺回來後銅城才又複歸到了大歷手中。然而此時的銅城已是廢墟一片,沒有個三、五年的功夫根本無法恢複元氣。
紮營在斷壁殘垣之中不光會妨礙修複城防,且還比較危險,所以鎮國公讓定海營紮營在距離銅城不到二裏外的草原上。
葉棠本打算在銅城換過衣服洗過澡再去見小馬後的父兄,不料她與馬劍等人還未進入銅城就見婦女們護着老小從銅城中奔逃而出,人人臉上如喪考妣。
“這是怎麽了?”
有一門客忍不住開口,葉棠卻是騎馬上前随手抓了個抱頭而逃的青年就問:“你們跑什麽?”
被抓的青年惶恐又憤怒地拽了幾下葉棠的手,見拽不開直接就想哭了:“這能不跑麽!?蠕蠕們都打過來了!”
蠕蠕是大歷人對柔然人的蔑稱。一是蠕蠕與柔然音近,二也有暗指柔然人就像那密密麻麻的蟲子的意思。
“打過來!?銅城前面不是有定海營擋着麽!?”
一馬家門客指着這青年就喝:“你為何說謊?!是想動搖人心,趁機制造混亂麽?!”
那青年氣都給氣笑了,雙手一攤就罵:“這人心還需要我來動搖?你看看這周圍吧!到處都是知道定海營要被蠕蠕打沒了所以趕緊跑的人!”
說罷那青年一指銅城外定海營所在的方向,那裏此時正有一股沖天的黑色濃煙在随風飄蕩。
“看見了沒有?那煙子!定海營夜裏被蠕蠕給偷襲了!火光生得老高!現在天都這麽亮了火還沒滅,你覺着裏面的人還能活!?我們不趁着現在跑,難道是要留在這裏等死麽!?”
“之前有人說馬老将軍和馬大将軍投敵叛變了我還不信!如今、如今……呸!他們馬家人也配做将軍!!”
馬家門客幕僚們的臉都青了。他們都是濡慕鎮國公的為人以及馬家的忠義才投入馬家麾下的。此時聽這青年破口大罵,當即就有人黑了臉,手放在了腰間劍柄上:“蟊賊嘴巴放幹淨些!你說誰投敵叛變——”
“我還能說誰!我說的就是——”
“夠了!”
葉棠冷冷出聲,直接喝止了門客們的動作。她從腰間掏出一個銀錠扔給方才被她抓住的青年,跟着拍馬就走。
——她最不想看見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鎮國公依舊按照原文的軌跡帶着兵士出擊,爾後數月不歸,被傳是投敵到了柔然人一邊。
只是這次事情似乎變得比原文還糟,與鎮國公一道出擊的還有馬玉勇,也就是方才那青年口中的“馬大将軍”。
因為馬玉勇不在,這次柔然人直接對定海營偷襲成功,定海營眼看着就要覆滅在即。
再不惜馬兒腳力,葉棠縱馬狂奔。她身後的馬劍等人也不再廢話,一個個快馬加鞭,總算是趕上了葉棠。
定海營此時還在燃燒,應該是因為糧倉周圍的防火工作做得比較好,火勢本身不算太大。無奈因為戰鬥還在進行,沒有人騰的出手去滅火,也因此火勢沒有得到控制,火舌正在一點一點地向着糧倉附近逼近。
半夜被家兵叫醒,此後就一直奮戰到現在的馬玉龍已經快要握不住劍了。
他本來就不似父親與大哥那般擅長武藝,只是以耐力還有兵法見長。定海營被半夜偷襲,所有人都陷入了混亂。縱使馬玉龍能将一百種兵法倒背如流,此時也無半點作用。
膽小的士兵在嚎叫,在逃跑。還能作戰的士兵也早已力竭,手上長。槍槍頭已鈍,手中劍刃已卷。
到處都是火,到處都是煙,哪裏都有人肉燒焦的味道,偏偏鼻子都被熏鈍了,什麽都聞不到,只有胃裏像是被熱油潑一般翻攪着發疼。
馬玉龍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這麽撐下去還有沒有意義。
……他的父親、他的大哥,他們都是大歷最鋒利的劍,最堅固的盾。然而,他們的皇帝、他們的主君,卻要送大歷最鋒利的劍、最堅固的盾去死。
只因為他們馬家,功高蓋主。
絕望的感覺鋪天蓋地,馬玉龍又挨了蠕蠕一刀。他揮刀砍下了這個蠕蠕的人頭,看着其他又要撲上來的蠕蠕,慘淡地笑了一下。
咴咴——
馬兒的嘶鳴在這個并不美好的清晨聽起來是那樣的刺耳。馬玉龍下意識地循着聲音擡頭,只見一匹棕色大馬從天而降,其上一人揮舞長。槍,頓時猶如狼入羊群,收割了一堆腦袋。
“——”
只看清那人一個側影的馬玉龍忘了呼吸,他簡直懷疑自己是被吓出了毛病,以至于看到了幻覺。
他的五妹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裏?身為皇後的玉英……怎麽會在蠕蠕群裏如入無人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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