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檀香

第47章 檀香

種種跡象表明, 景家最近的确不太平。

先前是李媽說景總常常早出晚歸,這段時間憔悴不少;景檀自己也看見了,景林文面色疲憊, 不似從前意氣風發, 除卻和黎淑之間的矛盾, 工作上的事想必的确棘手。

景家從前不是這樣的, 到底是出了什麽樣的問題?

景林文甚少和她提起公司裏的具體事務, 景檀也不大了解。

她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

景檀猶豫了很久。

景林文這個人愛面子,若是知道她因聽外人說了景家的不好來問情況, 必定不會說實話,甚至還可能朝她發脾氣,斥責她道聽途說。其實這些她可以不在乎,但就算她不顧他生氣開口問了, 又能怎麽樣呢?即使他如實相告, 好像,她也幫不了什麽。

想到這兒,景檀有些無力。

良久斟酌後, 她終究沒去問景林文。

任何企業的發展都不會一帆風順,景林文掌管景家二十年, 再怎樣也是不缺手段的, 給他一些時間,說不定他也正在想辦法解決。

景檀自己這邊還有項目收尾要做, 自顧不暇, 只得暫時将這事放下。

周末有祁梁和喬容晚的訂婚儀式, 儀式前一晚, 景檀和沈闊一起去了彼岸莊園。

一個是祁家獨孫,一個是喬家放在心尖尖上的明珠, 祁,喬兩家對後輩這場聯姻無疑極其重視,排場也極大,京市各行業翹首都在邀請名單內。

訂婚前一晚的晚宴主要請的是兩家至親及好友,祁梁穿着筆挺的西裝,領着沈闊到了前桌,和辰風他們坐一塊兒。

宴廳裝修奢華,暖光映着雕花窗,增添幾分浪漫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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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梁和喬容晚挨桌敬酒。

即便是頭一天的晚宴,依舊賓客衆多,一桌桌敬下來要喝不少,祁梁不讓喬容晚多喝,将酒換成了茶。

“敬酒才表心意,你讓我喝茶,老天爺感受不到我的誠心,大家白頭偕老的祝福就不作數了。”喬容晚不滿。

“我這不是喝着嗎,”祁梁拍拍她背,安撫,“夫妻一體,我誠心就是你誠心,沒問題的,別擔心。”

辰風望着祁梁他倆,啧啧感嘆。

“這倆是來真的了啊,我還是頭一次看到咱們這個圈子裏家長安排婚事,後輩高高興興結的。”

“聽說祁梁現在開始正經做事了?從前整日在外花天酒地,如今改邪歸正主動回公司幫他爸的忙了。”

“真的?他怎麽突然改性了?喬大小姐的影響?”

“這咱們就不知道了,應該吧......”

景檀聽見辰風那句話後,有些出神,以致于同一桌上其他人後來說的話她并沒怎麽聽。

沈闊注意到她的沉默,給她碗裏夾菜,“想什麽呢?”

碗裏多了幾道自己喜歡的菜,景檀扭頭,沈闊正望着她,黑眸裏隐匿的一絲柔意猝不及防揪了下她的心髒。

她唇邊流露點點笑意,湊近他,耳語,“沒什麽,就是看着他們,想起我們訂婚的時候。”

“和祁梁比起來,你那時候可真冷淡。”

整個人生人勿近的氣場,做什麽事全按流程走,一點兒情緒不帶,也未曾正眼好好看一看身側的她,更遑論在意她杯裏的酒是否度數太高,一圈敬下來會不會吃不消。

這會兒提起來,她語氣裏帶着嗔怪的意思。

沈闊手臂搭在她椅背上,慵懶靠着,勾了下唇,“翻我舊賬了?”

“不敢,”景檀轉頭,拿起盛着飲品的酒杯喝了一口,頗有幾分嬌矜,“畢竟我那時也半斤八兩,挺不樂意的。”

沈闊輕嗤,捏了把她的臉,“那現在呢?說點兒好聽的。”

她可遠沒有他做的過分好嗎,要說也是他先說,怎麽自己先被訓誡了。

景檀放下酒杯,瞧他,并未乖乖順他的意軟下來,語氣依舊,“現在就,勉勉強強吧,湊合着過。”

沈闊氣笑。

他是看明白了,這姑娘深藏不露一副伶牙俐齒,從前總覺得她話少安靜,那是她懶得敷衍人,真計較起來,綿裏藏針的話紮他心口。

“你确定?”他伸手撚了幾下她的耳垂,浮華喧嚣聲中,薄唇靠近,同她耳語,暗示意味明顯,“真是這樣,那日後我便只管湊合了,再不心疼你怎麽哭鬧。”

被他撚着的耳垂蹿起幾道電流,越發滾燙。

景檀打掉他的手,惱,“你拿這種事要挾我!”

看她被惹毛的樣子,沈闊低笑,不忘提醒,“小點兒聲,你當旁人聽不見?”

這種帶點兒顏色的話,就怕人家不僅聽見還能聽懂。

景檀瞪他一眼,重新拾筷,不說話了。

只顧悶頭吃,再不理他。

這模樣,沈闊怕她真生自己的氣。

自己惹的只有自己哄。

“剛說着玩兒的,別生氣,”他揉着她的頭,聲音放柔,“我如今做什麽不顧及你?”

景檀睨他一眼,輕哼,目光又收回去。

沈闊無奈,又揉兩下她腦袋,“別不出聲,說句話啊。”

“你想我說什麽?”

景檀垂着頭,聲音悶悶,“你要我說好聽的,你自己都不說——最開始,本來就是你對我更不好。”

她也不知是怎麽了,一旦提起來,就很在意他從前的态度。

即使從情理上都明白,都理解。

但,就是希望他能哄哄自己,希望他說,走到現在,覺得娶她不後悔。

世家聯姻,他們之間的破冰尤為不易,所以她更珍惜。

同時又缺了些底氣,若當初嫁給沈闊不是自己,随便哪個旁人,兩情相悅的過程不知順暢多少,兩人之間,也不會始終參雜其他利害因素。

沈闊瞧着她些許失落的側臉,心密密麻麻被紮了下。

他猛然又想起去年參加辰風婚禮時,她坐在花園裏,再如何精致鮮明的打扮都掩蓋不住她周身的孤寂。

都說觸景生情,現在想來,她那時看着辰風楚沐有情人終成眷屬,對比想想自己空殼般的婚姻,怎能不覺寂寥。

他那時還對她滿是猜忌,她在自己身邊時,只知試探提防,從未想過給她孤寂無靠的心帶去哪怕一絲的慰藉或暖意。

當時的自己,究竟是怎樣做到冷眼旁觀的。

沈闊暗嘆一聲,将她軟白的小手裹進掌心。

“從前是我不好,如今你在我身邊,我會好好護你,”他手漸漸收緊,嗓音低緩

,“我們好好在一起。”

當晚,彼岸莊園,為沈闊夫妻安排的套房裏,情愛肆無忌憚糾纏燃燒。

無論沈闊做什麽,景檀都聽話配合。

哪怕承受已到極限,玉白綴滿紅果的天鵝頸因難耐仰起,哪怕被沖擊得失聲,景檀都一直抱着沈闊,沒喊停下。

第三個用完,沈闊怕她太累,準備抱她去清理。

景檀趴在他肩頭,平複呼吸,“...現在好早...睡不着...”

沈闊微頓,“檀檀,你這樣說,我會以為你在暗示。”

她面對他,坐在他月退上,同他對視。

燈亮着,方才進行時沉甸晃悠不自知,現下才反應過來,畫面應當正中他眼眸。

難怪那麽狠。

沒有煙花炸開的加持,景檀覺得羞,不讓他看,抱着他貼/緊。

“你如果還想...”她抱着他,埋首于脖頸,“床頭還有。”

沈闊捧起她的臉,望她盈潤的眼。

“想好了?”他為她理理額頭濕透的發,低啞,“明天會不會不舒服?”

景檀搖頭,她的身體做不到理智回籠時承接他直白的目光,奈何他遲遲不動,她蹙眉嗚了聲,“不會...你別問了,到底還要不要...”

沈闊優秀的自制力在她這裏脆弱得不堪一擊。

經不起任何引/誘。

他不給她反悔的機會了。

景檀被扔到床上,臉摔進枕頭。

想要起來,被身後人預判,反剪兩只手腕背好。

“嘴裏沒塞東西,就別忍着,”她聽見他低沉的嗓音,還聽見什麽東西撕開,“記得出聲。”

皓月灑輝入窗,天地間搖搖欲墜。

-

翌日,是祁梁和喬容晚的正式訂婚宴。

賓客滿至,座無虛席。

儀式開始後,喬容晚身着漂亮的禮裙,是一抹耀眼的紅,一如她驕傲的性格,捧着鮮豔的花,一步步走向臺中央的祁梁。

此刻在祁梁的眼中,除了喬容晚,其餘什麽都看不見。

在彼此戴上訂婚戒指的環節,祁梁拿過司儀手中的話筒,望着喬容晚的眼,字句真摯同她表白,說到最後,險些落淚。

“我這個人其實不怎麽樣,學習不認真,公司的事也不上心,整日吃喝玩樂,是我爸口中不折不扣的纨绔。曾經有許多個在外花天酒地的夜晚,酒盡人散時,我也感到空虛,那種頹喪無力的感覺,仿佛雙腿踏入沼澤,越陷越深不知如何破局...是你來到我的世界,拯救了我的一切。我這人混賬,最開始還排斥你的到來,覺得你是長輩派來管束限制我的存在,說了好多渾話,害你傷心,差點錯過你。”

說到這裏,四目相對的兩人都已哽咽。

祁梁将戒指戴進喬容晚的右手中指,緊緊握着她的手。再開口,語氣堅定。

“現在我不會再逃避了,我會承擔起肩上的責任,認真做事,撐起屬于我們的小家。也謝謝你,晚晚,願意相信并選擇我,我會用行動證明,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祁梁在衆人注視中許下承諾,虔誠低頭親吻未婚妻。

宴會廳內,掌聲經久不絕。

吃飯時,景檀喝了太多水,和沈闊說了聲,起身去衛生間。

穿過人群,到宴會廳邊緣,衛生間在門口附近。

景檀進了隔間,關上門。

臺上儀式剛結束,靜坐許久的賓客紛紛起身,來衛生間的人不少。

女衛生間門口傳來腳步聲,幾個年輕姑娘。

“坐了好久,我周圍那些人都好安靜,搞得我都不敢說話。”

“這個訂婚宴也太正式了吧,我記得以前其他家不是這樣的啊,司儀說幾句,兩人戴個戒指就完事兒。”

“這不是咱祁大少爺神情表白嗎,說真的,從沒見他這麽靠譜發言過,真要改頭換面了?我剛才差點兒聽哭。”

“天哪我也,原本以為祁喬兩家不過也是樁再俗氣不過的利益置換,沒想到這兩人竟真看對了眼。哎這也不錯,總比沒有感情幹巴巴的好。”

“祁喬兩家也算強強聯合,挺不錯的了。這些世家啊,如今給後輩挑對象都嚴謹得很,家族利益優先。”

“差不多是這樣...但你看沈家呢?以他們的實力別人巴不得攀上關系,不知道他們家怎麽想的,挑來挑去怎麽選了個景家?景家沒什麽亮眼之處啊。”

洗手臺流水聲嘩嘩,另一個女生不屑嘁了聲。

“這我确實不知道沈家怎麽想的——或許是景家使勁兒巴結上去的?不知用了什麽手段。”

這話不太好聽,方才一直沉默的文靜女生弱弱開口,“可,可是,雖然景家不算太好也沒有太差啊...也許沈家看重對方姑娘家的性格人品這些呢...”

“性格人品?就景林文能培養出什麽好姑娘?”态度不屑那位冷笑,“景家最近生意難做,你們猜猜景林文為減少虧損做了什麽?背地裏借沈家的勢給生産商施壓,別人也是看在沈家的面上才勉強維持合作,他給自己兜了個底,到頭來若是情況依舊不樂觀,壞名聲都得沈家替他背。”

“啊,還有這種事?不會吧...”

“騙你幹什麽?我家就是包這條生産線的,我爸親口說的!”

“有些人表面上看着風光,實際上就是攀附旁人的吸血蟲!”

“......”

讨論的聲音漸漸遠了,景檀站在隔間裏,睫毛顫抖,身側的手松了又緊。

父親他真的...做了那些事嗎。

他怎麽能這樣呢。

這段婚姻從起始到現在,她想過所有阻礙的因素,數來數去總歸是江蘅英和父親利用她獲得利益交換,卻獨獨沒想過景家會成為攀附拖累的一方。

這讓她如何是好,如果景家對沈氏只是一味不正當且貪婪的索取,她還怎麽問心無愧面對沈闊,怎麽與他平等說愛。

因為江蘅英那天說的話,她本來就在煎熬。

景檀淺吸一口氣,無力閉眼。

重新回到座位,這會兒席間已近尾聲。

她沒什麽食欲,吃幾口菜,放下碗筷。

下午安排了休閑娛樂,沈闊推了,和景檀回房裏睡會兒午覺。

進了屋,他捏了捏她臉,“怎麽了,心情不好?”

景檀仰頭,啊了聲。

她發現自己一個缺點,總是藏不住情緒。

這樣不好。

“沒什麽,”她垂眸,聲音輕輕的,“可能是有點兒累吧。”

沈闊想了想,昨天是睡晚了,“現在還疼?”

景檀反應過來,臉頰沁上淡淡的粉,,“不是,不關那事。”

“累就睡會兒,”他以為她是單純沒睡夠,“不用設鬧鐘,吃晚飯的時候我叫你。”

她哪裏睡得了那麽久。

再說,心裏裝着事,她也睡不着。

“算了,不睡吧,我們出去散散步,待在房裏挺悶的。”

她說着轉身想開門,被沈闊握住手,抵在門上。

“出去有什麽好玩兒的?”他慵懶地笑,手開始作亂,“覺得悶做點兒別的?”

景檀紅了臉,“你怎麽大白天也想着這個。”

“做這個分什麽時間?”

他動作沒停,手繞到她背後,輕車熟路就要解開卡扣,景檀被撩撥得心更亂,呼吸急促,環住他脖子。

“沈闊,你等我緩緩,”她聲音細軟,這會兒肯說實話了,“我小腹還痛呢。”

沈闊溢出一聲愉悅的笑。

“昨天問你行不行,你不是不怕麽。”

景檀埋在他懷裏,紅着耳朵,理虧不出聲。

她就是想多和他親近,同時不希望他因太顧及她而不盡興,所以才那樣說。

可她太高估自己了。

以後還是收斂點。

以後。

以後...

景檀無聲輕嘆,她心中憂愁,不知他們這所謂的以後是否堅固。

她不想放手,可是她怕...

她能做什麽呢,到底怎麽做能改善現在的狀況。

腦袋亂極了,與此同時心緒不寧,找不到着落點。

她抱着眼前這人,想從他身上獲得更多安全感。

“沈闊。”她喃喃,嬌軟依戀。

他溫柔應着,“嗯?”

“抱緊我。”

他依言。

景檀閉眼,感受他身上清冽安心的氣息。

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與自己的共振,兩顆心髒隔着薄薄幾層衣料幾乎要融為一體。

良久。

景檀慢慢松開,擡起頭。

沈闊見她一瞬不移看着自己,烏眸輕洩迷戀。

他笑,兩手環住她腰,“做什麽?”

她喃喃,“想吻你。”

平日裏,她主動的時候偏少。

此刻卻用漂亮水靈的眸含着依賴望着他,聲音軟軟的,像小朋友似的,撒嬌想要糖果。

這叫他如何拒絕。

沈闊眸底掀起暗湧,喉結微滾。

在景檀踮腳湊上來的前一秒,他俯身,捏住精致小巧的下巴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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