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厭惡

第5章 厭惡

卻說葉晨微去追兩人時，阿黎道：“你不用着急，溫蕊沒有在這時吐露心聲。”

葉晨微停了下來：“可是溫師姐不對勁，她太嚴肅了。”

阿黎道：“興許是發現妖魔的軌跡了。”

“非也，溫師姐要是真的發現了，才不會瞞着我，她定是要先仔細叮囑我不要亂跑不要逞能，萬事有師兄師姐在前面。”

阿黎還想說些什麽，又聽葉晨微道：“阿黎，你能幫我擺脫虞師兄嗎？虞師兄一向與溫師姐不對付，不能讓他跟上來。”

阿黎遞上系統商城：“一次性隐身衣，元嬰以下有效，五十點兌換，你只有兩點。”

“……”葉晨微失語片刻，小心問道，“能賒賬嗎？”

“能。”阿黎看着幾個紅通通的“警告：違規操作”，毫不猶豫地給她兌換了出來。

葉晨微邊禦劍，邊披到自己身上。

前面的燕雲山與溫蕊察覺不到葉晨微的氣息，放慢了速度，最終尋了一處僻靜之地停下；後面的虞柏跟丢了人，幾番思考下，最終選錯了方向。

葉晨微沒有離太近，躲在十幾米遠的樹後。

“為何說沐知景可能會對微微不利？”燕雲山揉了揉眉心，神态極為嚴肅。

涉及到葉晨微，他們總不敢掉以輕心。

“師兄可還記得頌章師叔是怎麽死的？”

葉晨微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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頌章仙君葉秋聲，人們傳頌的凜然正氣舍身取義的大英雄，在葉晨微這裏還代表了“父親”這一影子。

她從未見過葉秋聲，也從未從娘親口中聽到過他，但自到了山海宗，便處處都能享受到父親帶給自己的蔭庇。

“記得，”燕雲山長長嘆了口氣，接着道，“我當時還小，卻也忘不掉師叔……”

他到底沒能說下去。

葉晨微不知不覺往前走了幾步。

她聽着頌章仙君的豐功偉績長大，但是涉及頌章仙君的殒殁，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只字不提。

她問過師父，師父也只是摸着她的頭，嘆道：“微微，已往不可谏，來者猶可追，只要你平安快樂便是我們對頌章最好的交代。”

直到後來，她才在下山除魔的過程中，從世人口中拼湊出一個殘忍的真相。

溫蕊道：“我小時候偷溜進觀山殿，聽我爹與掌門談及頌章師叔的死與一個叫妄生門的魔界組織有關。”

父親死于妄生門手中的事情葉晨微是也曾偷聽到的，她又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了兩人身邊。

阿黎卻好像極為震驚：“頌章仙君死在妄生門手中？！”

“你覺得沐知景是妄生門的人？”燕雲山下意識問道。

溫蕊點頭：“我後來又偷入藏經閣第七層，在一本古籍裏發現了妄生門的記載。古籍中言，妄生門中人自小修習一種邪術，鮮血落水會凝成往生花。”

她拿出留影石，交與燕雲山：“師兄你看。”

燕雲山沒有接過來，因為留影石被一雙素白纖弱的手拿走了。

比手更為慘白的是她的臉色，比手更為脆弱的是她的眼淚：“溫師姐……”

“葉晨微……”阿黎的聲音艱澀暗啞。

“微微？”溫蕊慌了神，把少女摟在懷裏，一邊給燕雲山遞眼色，一邊輕輕拍她的背以示安慰，“不哭不哭，我剛剛瞎說的。”

燕雲山接過眼神，訓斥溫蕊道：“溫蕊，莫要胡言亂語，藏經閣第七層都是些無憑無據的山野志怪，信不得。”

“我們快回吧，我來時虞師兄也跟着尋我了，船上只剩佟師兄和他。”葉晨微很快回過神來，躲開溫蕊的懷抱，抽出了自己的佩劍。

長劍出鞘，劃破長空，泛着鋒利冷冽的光芒，割掉了少女的一縷發絲。

“當年，他們毀了頌章仙君的修為，碎了他全身的骨頭。”

“他們将七十八根噬魂釘釘進仙君的關節裏用來固定傀儡絲，操控了頌章仙君，想要讓他眼睜睜看着自己手染罪孽。”

“那群瘋子，還将仙君受刑的慘狀用留影石記錄下來，四處分發。”

……

佟安安然無恙，出事的是沐知景。

半妖少年半靠在船頭，大口大口喘息抽搐不止，像一條離了水的半死不活的魚。

鮮血源源不斷從他嘴角流下，彙成一條小河。

佟安守在他身邊，見到三人松了一口氣：“大師兄快來看看沐小兄弟。”

燕雲山收劍登舟，抓起沐知景的手腕，飛快點了他身上幾處大穴，又喂給他一顆丹藥。

動作并不如平常他對待病人那般輕柔。

沐知景又嘔出一口血來，漸漸不再抽搐。

丹藥的剪影從佟安面前一閃而過，讓他感覺一絲不對勁。他擡頭，發現溫蕊正拿着留影石記錄下少年狼狽的模樣。

“大師兄，溫師妹，這……”

葉晨微蹲下身，伸出手指似乎是要拭去半妖少年嘴角的鮮血。

被沐知景一把抓住：“別碰，有毒。”

葉晨微便當真沒再去碰，只是甩掉了沐知景抓着她的手，長劍劃破少年頸間染血的衣角，挑起來，想要扔到河裏，又怕血裏的毒污染了河水，躊躇了一下。

溫蕊适時遞過來一碗從河裏舀的清水。

葉晨微便丢進了那碗清水裏。

沐知景閉了閉眼，嘴角勾起一抹自爆自棄的笑容，然後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手搭到舟頭。

鮮紅的血珠從指尖滴落在河水中，并在水中綻放。

妖嬈又熱烈，是往生花的模樣。

佟安着實被這一系列操作整懵了，于是去問葉晨微：“微微，這是？”

不問還好，這一問，少女一路強忍的淚水再也關不住閘門。

她也不吱聲，就是紅着眼，眼淚串珠子般一滴接着一滴。

沐知景垂着眸子也不說話，指尖血也一滴接着一滴，開在水裏，給湖光山色簪了一朵朵漂亮的往生花。

燕雲山掏出了捆妖索。

沐知景并不企圖逃跑，也不掙紮，任由這捆妖索将自己捆了個結結實實。

葉晨微吸吸鼻子，還在掉着眼淚。

“沐知景體內一半流着九尾天狐的血脈，妖性很強，所以捆妖索會起作用。”不待她開口，一直沒開口的阿黎就解答了她的疑惑。

“哦。”葉晨微抽噎之際，問阿黎，“那我能同他簽訂妖仆契約嗎？”

在她的記憶裏，捆妖索和妖仆契約都是只對妖有效。

阿黎肯定道：“能。”

“大師兄，你教我妖仆契約。”葉晨微說着，眼淚又啪嗒掉了一顆，“這樣他就跑不掉了，等回了宗門，我再同他解開。”

簽訂了妖仆契約，妖仆就必須時刻守在主人身邊，完成主人下達的所有任務，無法自己解開。

阿黎突然眼皮一跳。

果不其然，他的腦海裏出現了“隐藏劇情已觸發，請系統通知宿主查收”幾字。

“呵，你們休想。”一直沒什麽大反應的半妖少年當機立斷，突然向後一仰。

燕雲山反應不及，叫他消失在了水裏。

葉晨微攔住就要下水地燕雲山與溫蕊，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疲憊：“大師兄，溫師姐，不用追，這是宿命，他逃不掉的。”

與此同時，阿黎更加疲憊的聲音響起：“隐藏劇情已觸發，觸發不可撤回，請宿主及時查收。”

葉晨微面無表情：“人都跑了啊。”

話音剛落，就見水中冒出一只被捆着還在努力凫水的白狐貍。

葉晨微的淚生生給憋回去了——這也行？

阿黎的聲音更疲憊了：“這次要簽訂禁術妖奴契約。”

妖奴契約，不僅簽訂過程極為痛苦，妖奴死生也只在主人的一念之間，生為奴隸，死後亦為主人所操縱。

妖奴契約與妖仆契約，僅有一字之差，卻因為太過殘忍而被列為了禁術。

燕雲山将其撈起來，丢在小舟上。

小狐貍渾身濕透，還沒好全的傷口全都崩裂，血水順着白毛往下流。

葉晨微沒什麽精神，問道：“不走隐藏劇情對主線劇情有什麽影響嗎？”

阿黎念道：“倒扣四百五十虐點。宿主拖欠五百虐點将強制進行靈魂拘禁。”

“哦，那還差倆虐點，沒什麽。”

葉晨微看向燕雲山：“大師兄，我們開始吧。”

阿黎沒說話。

隐身衣的五十虐點是他違規操作的，并不會扣在葉晨微的賬上，也就是說少女被扣完之後應該是欠了四百四十八虐點。

小狐貍嗚咽一聲，琥珀色的眸子滿是生無可戀。

妖仆就妖仆，若是全盛時還好，現在他有剛剛受了違規操作的懲罰，根本無法做到自己主導着反向簽訂妖奴契約。

大不了他再違規操作一次把葉晨微欠的給補回來。

跳水掙紮了那一下不太成功，小狐貍似乎已經放棄了，眯着眼半睡不睡地任由自己的右肩被葉晨微畫上印記。

是一只小狐貍的圖案，畫得活靈活現，還怪可愛的。

溫蕊越看越眼熟，與佟安對視一眼，彼此點頭，最終确定了。

微微平時畫小野也就是這個樣子。

葉晨微木着臉，鼻尖還是哭過的紅，發出了第一道命令：“變回人形。”

小狐貍不聽話，痛的蜷縮起來。

阿黎解釋道：“原先的衣服掉水裏了，他沒力氣再變出一件。”

葉晨微雖然懷疑沐知景是拿捏了她對小狐貍會心軟，但還是接受了阿黎的解釋。

她蹲下身，歪着頭：“那行，不用變了。我問，你答，用爪子蘸着水給我寫出來。”

小狐貍晃了晃被縛的兩只前爪。

燕雲山将捆妖索收了回去。

“第一個問題，妄生門大本營在哪？”

小狐貍剛剛伸爪，波平如鏡的水面忽然掀起一個巨大的浪潮，将小舟吞沒。

河面再次平靜，綠水倒映着青山與行雲飛鳥，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