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更進一步

“幹什麽啊,笑得那麽奇怪。”

工藤新一走過去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粗着嗓子努力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毛利蘭笑眯眯歪頭看他。

“沒什麽,就是……感覺新一和綱君的感情好像變得更好了呢。”她柔聲說。

這家夥,在這方面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感知敏銳啊……

在分享過某個非同一般的“小秘密”之後,感覺自己和阿綱之間的關系的确變得更親密了的工藤新一內心對自家青梅竹馬這份遠超常人的敏銳嘆服不已,面上卻撇了撇嘴,一副标準的死鴨子嘴硬做派:“誰和那家夥感情好了!這絕對是你的錯覺!”

“是嗎。”毛利蘭沒戳穿工藤新一這別扭的口是心非,只是依然笑眯眯地注視着他——眼中帶着那種讓工藤新一愈發感覺心浮氣躁起來的柔和神色。

偵探少年錯開與少女相交的視線。

“比起那種事,你身體真的不要緊了?真的不會再有哪裏感覺不舒服?”

黑發的少女看着青梅竹馬這副熟悉的別別扭扭轉移話題的樣子,雖然還是有點想知道他和那位兩人共同的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為了不把人真的逼問到惱羞成怒,還是決定放對方一馬。

“已經沒事了哦。”少女擡手按了按頸間,“雖然還有點咳嗽,暫時也還沒退燒,不過爸爸找的醫生在園子來之前又過來幫忙看過了,說是好好休息、按時吃藥的話,最遲明天早上就能完全康複了。”

毛利蘭說着擡起頭,看向床邊的青梅竹馬。

“所以新一你就別再擔心啦,畢竟我只是受了點驚吓,又不是真的生病……”

“……抱歉。”

工藤新一突然說道。

“诶?”毛利蘭沒想到他會突然開口道歉,聞言不禁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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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放在膝上的手緊緊攥成拳狀。

“明明是因為我的錯,才讓你有了不好的回憶……”少年的聲音分外低沉,帶着濃濃的自責意味,“你那時候哭得那麽難過,我卻在之後只顧着想自己的事,沒注意到看似已經‘恢複正常’的你,其實是努力地裝作一切正常的樣子,只是因為不想讓我擔心……”

她那個時候一定很難受吧。

心裏明明還很害怕,身體也開始變得不舒服了,可當佐藤警官的車開到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他提出要送她上樓的時候,先一步下了車的她卻彎下身來笑着對他說,“已經沒事了哦?而且爸爸他也在門口等我,所以新一你不用下來也沒關系的。”

他還想再堅持,卻被她一把推回車裏——“發生了這麽多事,新一你也累了吧?一路上都有點心不在焉的……是不是也在擔心綱君那邊?”

工藤新一不好說自己心不在焉是因為一直在想異能者的事,只能胡亂點點頭,順勢應了聲是。

女孩就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又對他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

“那你還不快回家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等綱君回來也給我報個平安?對了,明天也是休息日,我們明天上午一起去杯戶購物廣場那邊把寄存的東西取回來吧?你會陪我一起去的,對吧?”

——她那個時候是用怎樣的心情強撐着笑臉,和他做下這個注定無法實現的約定的呢?

“……笨蛋。”

少年口中發出壓抑的低喃。

“新一……?”

“我說你是笨蛋!笨——蛋——”“……哈?!為什麽我非要被新一你說是笨蛋不可啊?!”毛利蘭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因為你就是個笨蛋!”工藤新一不甘示弱,不,應該說是生怕自己會顯得比對方氣勢更弱地回瞪過去。

毛利蘭頓時被氣得臉頰通紅。

“新一才是笨蛋!大笨蛋!!”

“反正不會比你更笨了!”

“你……!”

“——好了!吵架到此為止!”

實在聽不下去了的阿綱啪地一下推開房門,打斷了這對笨蛋青梅竹馬的菜雞互啄。

鈴木園子手裏端着個上面擺滿了碗筷勺子的長托盤,虛着眼從阿綱身後探出頭來。

“你們兩個可真行啊。”戴發箍的女孩語氣裏充滿嫌棄,“本來還想着能偷聽到點什麽甜甜蜜蜜lovelove的夫婦密語呢。”

結果就這?

就這?

“園子……”毛利蘭本來被工藤新一的那幾聲笨蛋氣得通紅的臉上滑落下了一滴冷汗,“你不要把偷聽說得這麽光明正大……”

“有什麽關系,反正偷聽的又不止我一個。”

鈴木園子走過來将托盤上的餐具轉移到毛利蘭身前支起的小床桌上。

途中路過工藤新一身邊,她還給了對方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就跟工藤新一之前從阿綱臉上看到的那個一模一樣。

工藤新一:“…………”

園子和阿綱這兩個家夥……到底在想些什麽啊!為什麽要用那種讓人火大的眼神看他?

是有什麽毛病!

阿綱:……不,有毛病的人是你才對吧?!

“讓你好好關心小蘭,結果你倒好,還跟人家女孩子吵起來了!”

他一把拉過工藤新一,背對着毛利蘭和鈴木園子,咬牙切齒地壓低聲音。

“就算你想表達對小蘭的關心,和對她昨天寧可隐瞞自己不舒服的事實也要把你趕回家早點休息的不滿和心疼,也不能用這種別扭的方式來表達啊!我聽了都這麽火大,更何況小蘭?”

“心疼什麽的,誰有啊!”工藤新一堪稱死鴨子本鴨,嘴硬得一批,“我只是——!”

“你只是!”阿綱用力捏住小夥伴的臉——真的把對方捏成了鴨子嘴那種。

接着說一句就捏一下:“你只是!嘴硬心軟不會表達?你只是!直男過頭不會說話?‘你只是’!‘你只是’什麽啊?!你只是個大白癡!”

“——哈?!我被小蘭罵笨蛋也就算了,為什麽到現在還要被你罵大白癡啊?!”

工藤新一用力去掰阿綱捏在自己臉上的手。

“你到底是哪邊的?”

我才是你的小夥伴啊!!

……我才沒有你這麽愚蠢的小夥伴!

簡直浪費我的神助攻!!

阿綱憤憤松開捏在工藤新一臉上的手——對方的大力掰扯根本沒讓他手指松動一下,只不過現在他捏都不想繼續捏這個小蠢貨了!

他扔下氣鼓鼓的工藤新一,轉頭來到女孩子們身邊,見鈴木園子已經小心盛出了一碗梨湯遞到毛利蘭手上,便笑着湊過去說道:“小蘭,別生新一這個傻瓜的氣了,來嘗嘗這梨湯。為了趁熱把它送到你手裏,我和新一回來的時候還特意改坐了出租車哦!”

毛利蘭這個時候臉上的紅暈已經褪去了許多,心裏因為工藤新一無緣無故叫自己笨蛋的火氣也消掉了不少,這會兒聽阿綱明貶暗褒,雖然嘴上喊着工藤新一傻瓜,實際上字字句句都在明裏暗裏給他邀功,不由紅着臉看了依然背對着他們三個站在門口的工藤新一一眼,低頭喝了口手中已經變得有些溫熱的梨湯——清爽中又帶着點說不清道不明甜蜜的滋味經由舌尖,緩緩在口腔中擴散開來。

是梨子和冰糖的味道。

還有一點點微妙的酸味……

這股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酸味,會是什麽呢?

“……啊!”女孩突然瞪大眼睛,低頭看向手中的湯碗,“——是梅幹?”

不,不對……

“是話梅哦。”旁邊正從鈴木園子手上接過一碗梨湯的少年笑着說道,“和梅幹不同,這種源自中國的果幹選取的不是青梅,而是黃梅。”

“因為選取梅子的成熟度不同,采摘的時節不同,制作的手法也不同,所以口味上會有一定的差別。”

阿綱喝了口梨湯,發現還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個味道,并沒有因為店家把店開到了日本,就根據日本人的口味做出什麽奇奇怪怪的調整,不由滿意地眯起了眼睛——“比起更偏向鹹口的梅幹,話梅肉厚幹脆、酸甜适度,微帶一點點鹹味,生津止渴,健胃溫脾,和冰糖、雪梨、銀耳一起炖煮,對嗓子不舒服、會有輕微咳嗽症狀的人很有好處哦!”

他說着,側眼示意了一下工藤新一的方向。

“我說這個對小蘭你的身體好,新一就問都不問,買了一大份回來。”

毛利蘭眨眨眼睛,看看手裏香甜的梨湯,又看看房門口還背對着他們,其實早就豎起耳朵靜靜聽着他們這邊的對話,聽阿綱說完剛剛的話,很努力地沒有轉過身來反駁什麽,但耳根已經又悄悄開始泛紅的工藤新一……

女孩嘆了口氣。

“新一。”她叫了青梅竹馬的名字。

在對方板着臉,一副“你有事?”的欠揍樣子轉回身來,正想開口說點什麽的時候。

毛利蘭沒給他繼續說出會惹自己生氣的混賬話的機會。

“過來一起喝梨湯吧。”

她笑起來。

那笑容煞得某位未來的名偵探徹底沒了脾氣。

女孩笑語嫣然:“你不是說,不好喝或者沒效果的話,要找綱君算賬的嗎?”

阿綱:?

阿綱:???

……不是,你們青梅竹馬打情罵俏,別扭來和好去,和我這個單身狗有什麽關系?

為什麽要來迫害他?!

……

……

“……今天謝謝你了。”

從毛利家所在的五丁目返回二丁目的途中,工藤新一出乎意料坦率地對阿綱道了謝。

“不,不只是今天,昨天也是你阻止了炸彈爆炸,救了我和卷毛警官的命。”

少年偵探停下腳步,認真地與阿綱視線相對。

“謝謝你救了我,阿綱。今後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

阿綱沉默與他對視數秒。

“你的意思是……”他沉吟着摸着下巴,“如果沒有我救你狗命這回事,我以後有什麽需要你幫忙的地方,你還要考慮一下要不要幫我?”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_→少年虛起眼。

“我說你啊!”他是那個意思嗎!

而且什麽叫“救他狗命”?!

“你這家夥,嘴巴會不會也太毒了一點!”

“……噗哧。”阿綱看着眼前少年氣急敗壞的樣子,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

“好了好了。”他追上去哄着炸毛以後,扔下他快步往前走去的小夥伴,“是我不好,我道歉。不過新一你也要反省一下,你那麽別扭又坦率地道謝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我忍不住就想逗你一下……”

他現在終于也體會到了工藤優作和工藤有希子的那種快樂了!

工藤新一:“…………”

你是什麽惡趣味的老大爺嗎!

不過……

“算了。”

他不是早知道這家夥的真實性格就是這麽惡劣了嗎?

“我是說真的。”

他認真地重複了一遍。

阿綱的神色也跟着認真起來。

“嗯,我知道。”他點了點頭,同樣認真地做出了回應,“謝謝你,新一。我也一樣,今後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說。”

——雖然阿綱是希望,工藤新一永遠不要有需要向自己求助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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