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終章

終章

那仿佛是一場極其虛幻無妄的夢境,那裏面,有兩個孩子,很小很軟,只會傻笑,那裏面,還有一個長相妖冶盡顯邪氣的修羅,那修羅伸手挑逗兩個孩子,表面看上去和樂無限,但暗自裏卻将兩個孩子的命緊緊攥在手裏,随時都可以扼殺掉。

範無救面容沉靜,他輕輕打破幻境,循着微弱的氣息,一步一步走進傾寐設下的險惡陷阱。謝必安緊随其後,警戒打量環境。

不知道觸動了什麽,空間發生劇烈的扭曲,好看的波紋一圈圈蕩漾開來,那一剎那,範無救和謝必安兩人瞬間變成了無常身,一黑一白,面帶猙獰的面具,鎖魂鏈叮當作響,俨然勾魂使者。

傾寐看着默契度極高的他們,從中間刮出強悍的陰風,欲将兩人分開,卻被範無救輕松化解掉,雖然傾寐并沒有現身,但是僅憑那一陣陰風,範無救已經掌握了傾寐的具體位置,他對着隐匿在暗處的傾寐說道:“出來吧,我們來了。”

傾寐果然聞聲而出,上來就是一句:“那兩個孩子,還真的好玩。”他說這話的時候,速度非常緩慢,卻又十分挑釁,範無救哼笑,他身體一閃,謝必安順勢而動,哭喪棒猛烈向身後打去,無厭修羅被直擊命門,頓時哀嚎。

範無救有意咬住傾寐的計劃,拖得一絲機會,謝必安手段狠辣,毫不留情,抓住這分毫間隙,直打的無厭修羅狼狽逃竄。

默契,心照不宣到如此境地,黑白無常,乃世間第一也。

傾寐冷眼旁觀,并未打算幫助無厭修羅,無厭修羅哪裏是暴怒的謝必安的對手,那哭喪棒的餘威還未消散,無常鎖魂鏈緊随其上,把無厭修羅捆的結結實實。

在謝必安做這些的時候,範無救的注意力始終定在傾寐的身上,數千年的接觸,傾寐玩陰的手段層出不窮,不得不防。

但這一次,傾寐眼睜睜看着謝必安把無厭修羅給燒的魂飛魄散也沒插手,反倒是輕飄飄來一句:“我給了你手刃仇人的機會,你就不說個謝字嗎?”

陰晴不定反複無常的傾寐,略微變态地來了這麽一出,頓時讓謝必安生出厭惡之心,範無救原本就不怎麽好的耐心被傾寐給毀的幹幹淨淨,他不欲廢話,直接沖上去,謝必安趕緊後退,為自己的計劃做準備去了。

看着黑白無常分開行動,傾寐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對勁,但奈何範無救此時如同發了瘋開了挂似的窮追猛打,愣是把傾寐逼得無暇分心。

謝必安靜坐在地上,雙手結印,祭拜天地六道,口中吟唱出繁複古老的咒語敕令。

看見向來行動配合無間的黑白無常分開,傾寐心裏頓時警惕,他幾欲沖破範無救的防線,直逼謝必安,可範無救活脫脫牛皮糖一樣,黏在他身前,死活弄不開!

纏鬥一番之後,範無救感覺到謝必安已經準備好了,不用詢問,就看見謝必安站在自己身旁,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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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就是徹底制伏住傾寐的時刻了,這個空間裏只有他們三個,不會有任何一方的援軍過來,他們面對的,只有一個傾寐!

因為地府和修羅道,現在在空間外面杠上了。閻王親自前來,五方鬼帝各路判官,數萬鬼差,地府未授天之命,便出動如此大的陣仗,無非是為了黑白無常。感情這東西,還真是天地間最柔韌的利器!

空間內,範無救和謝必安各自拿出鎖魂鏈,他們用另一只手,摘下各自的面具,面具化成黑白流光,組成巨大的太極圖,在二人身後旋轉。

範無救和謝必安同時開口,那種莊重肅靜的聲音如同水波一般層層擴散:“陰陽和合,無常為道,天地萬鬼,為吾驅策。”

四野流星化火,反複迸濺,在空中劃出無數虛幻的弧度。無常親自召喚,四下裏頓時鬼哭狼嚎,卻無陰森,只見凝肅。

墨玉黑芒和琉璃白光爆射而出,直刺天際,應和着太極圖,形成威勢無匹的光芒,這便是掌管天地萬千魂魄的黑白無常。是和西天諸佛不盡相同的東方諸仙,道家本位之神!

方才謝必安是在求天相助,他們的能力,有諸天神的幫襯,傾寐在這種得天相助的能力中如同蜉蝣,而他累積的惡行,終于将天雷引來。

萬鬼猛撲,無常光芒,加之天雷降下,傾寐躲得過其一,躲不過後兩者,光芒和天雷相互呼應,悍然攻向傾寐,空間瞬間炸裂,四下裏突然寂靜了。

光芒散盡,破碎的空間裏走出來一黑一白兩個影子,衣袂飄飄,頗具風骨,高高的帽子,分別寫着天下太平、一見生財,鎖魂鏈依舊叮當作響,卻好似溪流潺潺。

地府衆神見安然走出來的雙無常,猛松一口氣,心裏忍不住笑贊道:幹得漂亮啊!

但是修羅王的臉色顯然不善得很,範無救走到修羅王面前,手上托着一團紫黑色的光芒,這是傾寐的魂魄,範無救說道:“他已前塵盡忘,能力盡散,因罪行而生生世世難入輪回道,你若念及千年父子情,便帶回去,若覺無用,我便将之投進虛無海中,讓其自然消散。”

這是恩怨了卻後,範無救所做出的,做大的讓步,修羅王果斷接過傾寐的魂魄,“你以為修羅道都是無情寡義的混賬嗎?”

範無救拍拍手,實話實說:“反正傾寐是挺混賬的。”黑無常活能氣死人的一張破嘴,何時積過德?

修羅王且自哼笑,話鋒一轉,問道:“天雷之下,尚能保住魂魄,已是僥幸之至,但說他前塵盡忘?又是為何?”

範無救走到謝必安身前,輕巧攬住她的肩膀,笑眯眯地說:“我們白無常大人給他灌了好大一鍋孟婆湯,他估計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一語驚到所有人,好大一鍋孟婆湯?孟婆的湯又沒了?雙無常啥時候偷的?

但是情勢之下,大家也不敢問,只好趕緊打道回府,看看孟婆是否還健在。但是回府之前,閻王頗為同情地看看範無救,“老黑啊,你啥時候能回來啊?”

範無救笑的賊兮兮,“你猜啊~”謝必安當即嘆氣,你說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不要臉的的?

不欲廢話,謝必安說道:“伏誅傾寐,黑無常功德簿已滿!”

“唔,早知道一個傾寐抵得過千百個小功德,我早就撒丫子跟他幹了!”範無救嘻嘻哈哈地說道:“先不說了,我還得去看看我家那倆娃兒咋樣了,回頭見啊。還有先替我謝謝孟婆啊。”

說到孟婆,大家趕緊回去,卻看見人家正在用曼珠沙華做顏料塗指甲,鍋裏的湯滿滿的,就等着魂魄來喝呢。大家都郁悶了,黑白無常到底哪兒來的那麽多湯給傾寐喝?

這邊夫妻雙雙把家還的黑白無常剛進門就聽見海藍蔻暴躁狂叫,“娘的周仲你是不是傻?剛才為什麽不躲?萬一那魔物把你給咬成兩半了咋辦?”

周仲老實憨厚地回答道:“我不是怕你受傷嗎?”海藍蔻嚣張的氣焰一下子冷凍住了,她半天沒聲音,卻又忽然咬牙切齒道:“混蛋,你個笨蛋!”

海藍蔻和周仲是負責營救周齊和蘭亭的,這兩人怎麽回來就吵上了?

謝必安情商不高,呆呆地問範無救:“海藍蔻到底是說周大伯笨蛋?還是在罵他混蛋?”

範無救心情爽歪歪地刮下謝必安的小鼻子,笑道:“你也是個小笨蛋啊?”

謝必安:“……”所以,到底是笨蛋,還是混蛋?

那倆娃兒在一邊坐着,水靈靈的大眼睛看着四個大人,又看看彼此,倆娃娃受到氛圍感染,兩張流口水的小嘴巴‘吧唧’親在一起了。

話說,這大人到底是不如孩子簡單粗暴啊!

但是,這倆娃兒到底該咋辦?這真是一個比天還大的問題,只有上天來解決了,還未等這個念頭付諸行動,天上已經聞風而動了,太上老君家的小徒兒抱着一個大葫蘆下凡到周仲家裏,說奉祖爺爺之命,贈與周齊蘭亭轉靈丹,讓他們脫野靈,成凡人,死後可入輪回道。

太上老君大方,不僅給了轉靈丹,還給了一葫蘆不知道啥用,但絕對是好東西的丹藥,小徒兒說丹藥用途都在葫蘆身上刻着,讓他們自行尋找,而後便回去複命了。

這事情解決的太順利,範無救有些摸不着頭腦,轉念一想,算了,還是先回地府一趟吧,孩子的事情解決了,還得回地府複職複命呢。

天界,天帝正笑眯眯和太上老君下棋,聽小徒兒的回複,滿意地點頭,太上老君一招堵死天帝的棋路,說道:“送出那一葫蘆丹藥,那倆野靈可以直接成仙了。”

天帝看着大勢已去的棋盤,說道:“老君啊,大方點不好嗎?”

“得,您還是害怕那黑無常當年的一跪三百年吧,這次再來一出的話,您那小步虛蘭可得少兩朵了。”

天帝被說中了心事,廣袖一揮,棋子回盒,“小步虛蘭一共才幾朵?不能這麽浪費啊,萬一這次雙無常一塊求上來,再加上地府那幫護短的神仙,我還真是頭皮發麻。”

“煉丹也不容易啊,天帝!”太上老君嘆道,但語氣裏有些笑眯眯的意味,黑白無常兩個神仙,不僅在地府是精彩的搭檔,天上的神仙哪個閑了不是看他們打打鬧鬧圖個樂和?

老君手起子落,棋盤又再次厮殺起來。

地府,範無救和謝必安剛回去,就看見大家欲言又止的模樣,謝必安:“……怎麽了?”

孟婆張嘴,小聲問道:“傾寐喝的孟婆湯哪兒來的?”

這次連範無救也十分好奇了,當時謝必安說能夠永遠擺脫傾寐時,他還以為是要把傾寐徹底殺了,但沒想到謝必安直接把足有一鍋的孟婆湯融進了傾寐的魂魄裏,打死他也想不起來了。

但是謝必安哪兒來的這麽多湯,他還真不知道,于是就豎起耳朵等謝必安的回答,謝必安覺得瞞不住了,就說道:“這麽些年,攢下來的。”

所以,謝必安老早就存了用孟婆湯洗傾寐記憶的心思了。而關于謝必安喝孟婆湯,那真的是孟婆的自作聰明的誤會,人家白無常真的只是在一門心思攢孟婆湯給傾寐,自己沒有喝過!

哦不對,除了要殺範無救的那一次,她害怕自己下不去手,想着喝一碗,會不會忘了他,好下手,結果,一見到範無救,什麽都想起來了。

閻王裝作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看着範無救,說道:“老黑啊,孟婆湯真那麽好喝?”

範無救瞄一眼謝必安,信誓旦旦地說道:“不好喝,難喝死了,我再也不碰那玩意兒了。”

孟婆!!!

範無救暗自擦汗:他真的是以為謝必安喜歡喝,他才跟着偷喝的,結果還腦殘地喝多了,這他能說實話嗎?

原來,兜兜轉轉,一切都是個誤會!唯一的不誤會就是,謝必安真狠,攢了一鍋孟婆湯,全部灌給了傾寐!估計真的啥都忘了!但是範無救不放心,覺得過個千百年後,他必須去修羅道看看情況!

謝必安一眼看出範無救的想法,忍不住說道:“不忘就接着灌!”孟婆:“……我想辭職了。”

雙無常府裏積攢了一大堆的事情需要處理,這邊敘完舊後,他們便回去了,路上範無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猛拍腦門,“哎嗨,大胡子的劍還在我這裏!可我現在還給他,他會把我打殘的。”

謝必安站住,伸出手,“給我,我去還!”言外之意是什麽,範無救哪裏會想不到,他抱住謝必安哼哼唧唧,“媳婦兒,我欠你一個盛世婚宴,過兩天就還給你啊啊啊!”

謝必安:“……那好啊!”他給的,她當然要,她怎麽能不要?真的是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她怎麽舍得不要?

正文完(晉|江|獨|家|發|表|謝|絕|轉|載)

來一個甜蜜蜜的小劇場:

某天,閻王和範無救喝酒噴話,說到謝必安,閻王就很納悶地問範無救,為啥他死皮賴臉纏着白冷面。

範無救一杯酒盡,眼睛裏不知道是醉意,還是溫柔,顯得波光粼粼,“她啊,就是面冷心熱的人,不太會說話,所以才冷冰冰不願意多說,就那內向的性子,哪裏有能夠說話的朋友,我不煩她,她不就沒人陪了。”

他放下酒杯,笑眯眯地捧着下巴,仿佛是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繼續說道:“我說十句,她才接一句,所以我就說一百句,這樣她就能說十句了,總不至于把話都憋在心裏,免得難受。”

閻王一時之間難以接受這麽正經還深情款款的範無救,剛想開口說些好聽的話來,誰知範無救畫風突轉,罵咧咧地說道:“丫的最後把自己變成了話唠,還特麽的改不掉了……”

但實際上啊,謝必安還真的是挺喜歡範無救在她耳邊雜七雜八的,那種感覺,鮮活生動,仿佛從來不覺得有煩惱,哪怕真的是有了,也覺得無奈又甜蜜。

正如多年前,範無救找孟婆讨湯喝,孟婆便順便問他是怎樣進入謝必安的世界去的,她明顯帶着“生人勿靠近”的氣場啊。

那時候,範無救想着他也要喝孟婆湯,嘗嘗謝必安嘗過的滋味,便不正經又十分認真地回答道:“哪兒有?那明明是“快和我說話”的氣場好不?”

快和我說話,所以這幾千年來,他成了嘴碎的啰嗦蛋,用一百句換她十句話,用一千句,換她百句話,以讓她別把事情憋在心裏,她難受,他會心疼,很心疼。

所以嘗她嘗過的滋味,把自己弄得那般狼狽,卻覺得死而無憾!

此文完結,希望能夠在這漸漸變冷的秋天裏給看文的諸位一份甜蜜的溫暖!在此奉上我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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