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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6

林西冉追着周祈聞到更衣室，門口來往學生不斷，兩人在嘉華都很出名，路過的人朝他們看來的眼神暧昧又八卦。

周祈聞不喜歡被人看見和林西冉在一起，皺眉看着她：“你一路跟着我來體育館，到底想做什麽？”

林西冉被周祈聞冷漠語氣吓得眼睫顫了顫，小聲解釋：“我…我們班這節也是體育課……”

周祈聞冷淡嗯了一聲，問：“還有事嗎？”

“你待會要打球嗎？”林西冉深呼吸，鼓起勇氣問。

周祈聞颔首。

林西冉彎着眼睛，眸底亮着希冀的光：“那…你待會打完球，我給你送水好不好？”

周祈聞想拒絕，視線對上女生清澈杏眼，鬼使神差點頭：“嗯。”

兩人在門口站了太久，過路同學頻頻看來，小聲讨論開：“高二五班那個林西冉，又纏着周祈聞學長？”

“林西冉長得漂亮，性子又讨喜，周祈聞會喜歡上她，也不足為奇。”

“……”

窸窸窣窣讨論聲落入周祈聞耳裏，心底最隐秘一角似被人窺見，無端煩躁油然而生，不耐開口：“我要去換衣服，你待會再來送水。”

林西冉乖巧點頭，目送周祈聞挺拔背影離開。

等周祈聞背影完全消失，林西冉細密眼睫垂下，遮不住眸底濃濃失落，她不知道周祈聞到底喜不喜歡自己。

當她為兩人距離好不容易近了一點點歡喜時，周祈聞又用疏離态度告訴她，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不可能喜歡她。

暗戀就像被人操控的提線木偶，一瞬天堂，一瞬地獄，來往複返，掙紮無果，最後甘願沉淪。

林西冉斂起失落，雙手輕揉臉，輕聲安慰自己：“沒關系，林西冉，你瞧周祈聞都答應接受你的水了，肯定是……”

她的話被一道散漫的嗤笑打斷：“傻。”

林西冉擡眼看過去，梁骁單手插兜站在看臺臺階上，身形筆直，眼皮垂下，居高臨下睨着她。

兩人目光相接，梁骁擡了下眉，又挪開眼和身邊的趙啓恩說話。

林西冉無措抿唇，邁步往高二五班集合區走。

臺上，梁骁餘光緊盯女生纖瘦背影，直到看不見，才勾回眼。

-

集合結束後自由活動，林西冉拒絕池晚音兩人去食堂吃飯邀請，去便利店給周祈聞買水。

林西冉記得周祈聞有輕微貧血，不愛吃甜食，所以為他挑選飲料時，體貼選了一款含糖量低的運動型飲料。

結完賬，林西冉走出便利店，握着飲料來到籃球場前，球場外圍着一圈女生，林西冉艱難擠進去，一眼就看見打球的周祈聞。

周祈聞穿着白色7號球衣，手戴護腕，小臂肌肉線條流暢，他正側身帶球躲過敵方襲擊，來到對方球框下，小腿用力，向上起跳。

籃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圓弧形，準确無誤落進球框，一個漂亮利落地投籃，引爆全場歡呼：“我天——！周祈聞真牛，長得帥就算了，成績家世也好，打籃球也牛逼。”

林西冉聽着衆人議論聲，白皙臉頰變紅，一顆心怦怦亂跳，目光緊跟球場上的周祈聞。

男生擡手擦汗，動作随性，清冷中透着一絲屬于少年人的不羁，特別吸引人，引得圍在球場的女生尖叫不停。

林西冉彎眸看着周祈聞，眼底滿是亮晶晶的光。

這是她喜歡了好久的人啊，哪怕他不看她一眼，她只要看他的背影，就心動得不得了。

上半場球賽打完，林西冉看着球場上清冷好看的周祈聞，心不受控制地跳動，她小跑上前，要去給周祈聞遞水。

才走兩步，林西冉就停下腳，呆愣看着不遠處。

原本說好讓她送水的周祈聞，接過同班鐘令嘉遞來的水，還低眸溫柔看着鐘令嘉：“謝謝。”

“不客氣。”鐘令嘉聲音清冷又好聽。

正午太陽光芒灼熱，刺得林西冉眼睛發酸，她看着球場上相對而站的兩人。

鐘令嘉身着白色運動裝，高馬尾，五官精致，她是那種一眼難忘的清冷型美人，和同樣清冷的周祈聞站在一起很是般配。

林西冉握着水瓶的手指泛白，覆在瓶身的冰霧融化成水，從她指尖落下，像在為她哭。

球場邊圍着的一群人裏有翹課的林弄溪，她發現低頭的林西冉，邁步上前，伸手推她，譏诮地笑：“你覺得你比得過鐘令嘉嗎？”

林西冉被推得一個趔趄，踉跄兩步，才穩住身形，也将自己暴露在人前。

林西冉低頭想要逃離，被林弄溪拉住手腕，掙脫不了。

旁邊一衆人拿林西冉和鐘令嘉做比較，說話聲清晰傳進林西冉耳裏：

“林西冉雖然長得漂亮，但和被譽為‘嘉華之光’的鐘令嘉比起來，就像螢燭之火，在耀眼銀月前，完全不值一提。”

“林西冉不過是倒貼追着周祈聞跑，一廂情願罷了。”

“要我是周祈聞，我也選鐘令嘉。”

“……”

林西冉望向周祈聞，盼望他幫自己說話。

周祈聞注意到球場這角發生了什麽，但只和鐘令嘉說話，唇角笑容是林西冉從未得到的溫柔。

林西冉眼底光完全熄滅，澀意一點點蔓延。

林弄溪看着一臉失落的林西冉，幸災樂禍：“林西冉，瞧見沒，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你…你松開我——！”林西冉哭着掙紮，手中飲料掉落，被人踢了一腳，不知滾去哪了。

林弄溪就是不松手，打定主意要林西冉今天顏面盡失。

林西冉掙脫不了，漂亮杏眼蓄滿淚水，小臉蒼白，惹得只看熱鬧的一群男生忍不住吹了聲口哨，下流的話一句接一句往外蹦：

“鐘令嘉雖美，但太冷了，還是林西冉這樣的軟妹更好玩。”

“林西冉還是芭蕾生呢，”挑起話頭的叫劉寒，頂着一頭被剪斷的黃毛，流裏流氣地笑，“韌帶肯定好啊，什麽姿勢花樣都能來。”

“劉寒，你去和林西冉搭讪，就說‘學妹，周祈聞不喝你的水，給學長我喝呗’，肯定得把咱小學妹感動哭。”有人搭腔。

一群男生別有深意笑開，音量很大，一字不落落進林西冉耳裏，她紅眼咬唇，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周祈聞注意力終于被吸引過來，看見被林弄溪攔住去路的林西冉，小姑娘低着頭，貝齒咬緊下唇，一張臉毫無血色。

“抱歉，失陪。”周祈聞和鐘令嘉道歉，把手裏礦泉水瓶一撂，擠開人群走過去，卻有人先他一步——

一顆籃球從看臺方向砸過來，正好落在劉寒頭上，他痛得捂臉大叫，嘴裏嚷嚷罵着，要找砸他的人算賬。

與此同時，人群外響起一道漫不經心的嗓音，語氣慢悠悠的：“賞你臉了？”

霎時間，吵嚷人群安靜下來。

林西冉跟着衆人看過去，梁骁站在人群外，身形被光勾勒得挺拔，戴着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在硬挺眉骨落下一片剪影。

梁骁目光落在林西冉臉上，女孩臉頰蒼白，杏眼通紅，他眉心皺了皺，無聲說：“別怕。”

林西冉看懂，委屈如同決堤的洪水，傾瀉而出，哽咽着聲開口：“……同桌。”

“嗯，我在。”梁骁應道，語氣很溫柔。

梁骁的出現在衆人意料之外，從他重回嘉華，向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誰也沒想到他會替林西冉出頭。

梁骁走過來，人群自動散開，給他讓了路。

劉寒捂着受傷的頭，怒視着梁骁，梁骁半分餘光也沒給他，徑直走到林西冉面前，眼睛冷睨着林弄溪，撂話：“手撒開。”

梁骁眼神沒有溫度，周身氣勢駭人，林弄溪被盯得心一緊，立刻松開林西冉。

林西冉淚水像斷線的珠子，一顆接着一顆往下掉，哭着開口：“同…同桌……，他…他們欺負人。”

“嗯，我幫你出氣。”梁骁想給林西冉擦去眼淚，手伸到半空又收回。

梁骁用身體為林西冉擋去衆人看戲目光，摘下鴨舌帽，給林西冉倒扣戴上，鴨舌帽的寬大帽檐，完全遮住她發紅的眼。

林西冉聞見梁骁身上清冽的皂角香，害怕情緒完全消失，輕聲開口：“謝謝。”

梁骁手握成拳，抵在林西冉肩側，但依舊保持紳士距離，不觸碰女生肩膀，帶着她往外走，目光掃過一衆人，緩緩出聲：“想哭就哭，沒人敢笑你。”

林西冉像無助的小獸，終于尋到依賴的港灣，低聲抽噎起來。

在路過周祈聞身邊時，梁骁停下腳步，漆黑眼睛緊盯周祈聞，放話：“第一次。”

事不過三。

然後帶着林西冉離開體育館。

周祈聞站在原地，皺眉看着兩人離去背影，煩躁情緒像被扯亂的麻球，絲絲縷縷纏繞，勒得他喘不過來氣。

好友陳慕新走過來，和周祈聞并肩而立，語氣是看透一切的冷靜：“老周，你的情敵很厲害。”

“我不會喜歡林西冉。”周祈聞立刻開口。

陳慕新挑挑眉，沒說話，和其他同學離開。

周祈聞盯着門口方向看了許久，最後大跨步向體育館外跑去。

-

林西冉一路被梁骁護着離開體育館，到了無人小樹林，她哽咽開口，聲音斷斷續續地：“梁…梁骁，你…你轉過身，行不行…給…給我留點兒面子…謝謝你………”

“……”

還挺懂禮貌。

梁骁背過身，不看林西冉。

林西冉蹲下身，雙手抱膝，終于忍不住哭出聲，不是那種小獸般的嗚咽，而是撕心裂肺的低嚎：

“你明明答應了我，接我的水，為什麽接別人的？”

“為什麽只有我喜歡你，而你…你從來都不在意我……甚至連看我一眼都覺得煩……”

“為什麽…為什麽傷心的人從來只有我……為什麽……你明明不喜歡我…還要給我希望……為什麽要讓我希望又失望……”

“為什麽啊，周祈聞。”

“……”

所有的為什麽，都是無解，只有林西冉單方面控訴，周祈聞永遠不會回應。

這場所謂“暗戀”的單戀，從來都只是林西冉一個人的獨角戲。

梁骁聽着身後林西冉哭喊聲，閉上眼，喉間一癢，手指摸到褲兜裏煙盒，犯了煙瘾，礙于林西冉在，又強壓下去。

倏忽，不遠處的草叢傳來一陣窸窣聲，梁骁掀眸看去，與站在樹後的周祈聞眼神對上。

梁骁舉起右手，沖周祈聞比了一個中指，挑眉，眼神挑釁又嚣張，無聲道：“垃圾。”

周祈聞看懂，眉心皺起，看眼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林西冉，遲疑許久，還是轉身離開。

林西冉哭夠了，擡起朦胧的眼看向站在前面的梁骁。

男生背對着她，身影被斑駁的光描摹得筆直，他就一直站在那，沉默陪着她。

“我哭好了，你可以轉身了。”林西冉才哭過，聲音很啞。

梁骁轉過身，低眸瞧着蹲在地上的林西冉，她雙手抱膝，下巴抵在膝上，杏眼很紅，扇動的眼睫還沾着淚珠。

誰也沒說話，樹林一片安靜。

林西冉閉眼，一滴晶瑩的淚從臉頰滑落，悶聲開口：“梁骁，我這麽明目張膽喜歡一個人，是不是給他造成困擾了？是不是…嗯，很丢臉啊？”

梁骁上前一步，拉近彼此距離，彎腰和林西冉平視：“不丢臉。”

林西冉一怔，愣然擡眼望着梁骁，男生眼睛漆黑，像望不見盡頭的夜色，蠱惑人心。

梁骁盯着林西冉眼睛，放緩語速，一字一頓說：“公主，比起只會偷偷喜歡別人，不敢表露心意的人，你已經很勇敢了。”

“謝謝。”林西冉整理好情緒，和梁骁道謝。

想起剛才梁骁對自己的稱呼，林西冉漂亮的眉微蹙，嫌棄：“你別叫我公主，好幼稚。”

梁骁單手插兜，勾着唇笑，一臉的玩世不恭：“不是你說自己是公主嗎？”

林西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