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滿載熱愛的傳承

滿載熱愛的傳承

第二日。

白辰一大早便動身前往青木城舊址，但四人來來回回找了好幾圈也沒找出入口，眼見天色越來越黑，他們只能又返回客棧。

只是上樓之時，白辰無意中聽到兩個夥計在角落聊天，說是自己昨日訂下的寒魚被挪了兩條給甲字號房的客人，不由怒火中燒，難怪他覺得菜的份量不夠，原本以為是鄉下地方好東西少，原來竟是被看人下菜碟了。

白辰本想當即發作，不過被他身邊的楊永思摁了下來，提醒他不要多生事端，這才忍了下來。

而羅小蓮，美美地睡了個懶覺，臨近中午才起床開始煉丹。

雖然不知道東大陸這邊哪些丹藥比較好賣，但修士嘛，都很看重自身境界，所以有助修煉的總歸不會錯。梁茵茵曾經提過的那個催淚丹她也研究出來了，如今在東大陸人生地不熟，要保護自己又要避免踢到鐵板，這丹還挺合适的。選定要煉制的丹藥，羅小蓮放出鴻運小藥爐開始煉制。

時間就在幾人各自的忙碌中悄然流逝，一轉眼離青木秘境開啓便已只剩一天了。

羅小蓮算好時間提前一日去青木城踩點，根據地圖，秘境入口是在城北的一處枯井邊上。

青木城原是一座繁華的大城，但千餘年前因為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獸潮而被群獸踏平，整座城毀于一旦。

荒涼的城中随處可見枯枝亂石，房屋早已消失，僅剩鐵樹枝幹做的房梁零零散散橫在地上，昭示着曾經的人煙。

羅小蓮走在碎石鋪就的街道上，看着四周的一切，不禁有些傷感，這便是沒能扛住獸潮的城鎮的下場，以前只聽人說過外面的世界處處危險，随時可能遭遇妖獸攻擊，只有城裏才是安全的，今日倒是直觀地看到了危險的含義。

城北的枯井并不難找，千年過去它還好端端地在那裏，一棵鐵樹就長在旁邊。

羅小蓮來到井邊，左瞧瞧右看看卻也沒找出什麽玄機，正在她苦思冥想的時候，後面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羅盤指針在這裏震動得最厲害，應當就是這附近了。”

羅小蓮轉身，見到了四個陌生人，兩個護衛打扮，一個白面小生，一個黑須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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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羅小蓮打量對面，那邊走過來的四人也看到了她，不由停下交談，謹慎地止住了腳步。

不等羅小蓮看出什麽所以然，那邊白辰越看對面那張滿是黑斑的臉越熟悉，猛地驚叫一聲，“羅小蓮！是你這個醜八怪。”

這欠揍的語氣，這讨人嫌的嘴臉，這剛好遇到的巧合，羅小蓮終于認出了那人，“白辰，是你這個混蛋！”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聽說你這癞蛤蟆還踩狗屎運進了劍宗，不過憑你的資質，也就是個不起眼的外門弟子吧。”

“不比天賦過人的白家表少爺，聽說你測出了單靈根啊，不過只是個下品，想當法宗內門弟子吧，又被人家無情拒絕，後來進了一個什麽地方來着，哎呀不好意思，我只記得能跟劍宗相提并論的幾個大門派，其他還真是聞所未聞。”

“休要猖狂，劍宗是厲害，可跟你有什麽關系，區區一個四靈根，到哪都是一輩子平平無奇的命。”

“再平平無奇我也築基了，看你這樣子，也不過是築基初期而已，單靈根跟四靈根一個境界，誰更丢臉？”

“你……”

羅小蓮叉着腰，“你也是來找青木秘境的吧，就你這樣的也想當丹師，哈，別笑掉人大牙了。”

“你知道青木秘境？”白辰從她話中聽出了些許意味，人又在這疑似入口的地方，“看來我們是一個目的了，哼正好，今日我們就新仇舊賬一起算了！”

“想打架？怕你呀。”羅小蓮也有這個打算。

白辰飛身而起，拔出自己的寶劍刺向羅小蓮，“就是因為你這醜八怪，元霜表妹才跟我生分了，現在還想搶我機緣，我要你好看。”

羅小蓮也拔尖出鞘回擊，“你這個人品低劣的混蛋，被她讨厭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少拿我當借口，你的機緣，這地方寫你名字了？”

二人你來我往不過三個回合，白辰便被羅小蓮的劍氣震飛，落地之時，他滿臉的不可思議。

羅小蓮也頗為震驚，不禁道：“你……你怎麽這麽弱？”

本就胸口隐隐作痛的白辰聽得這話，差點嘔出一口血來。

嘲諷，這是明晃晃的嘲諷！

“楊前輩。”白辰忍不住向楊永思求救。

不過楊永思倒是沒有出手的打算，“聽你們交談仿佛是舊識，淵源還不淺，我以大欺小真的好嗎？”

白辰咬牙，“有什麽不好的，這醜八怪就是欠教訓。”

楊永思還是不動，只是眼角餘光忽得瞄見羅小蓮腰間別着一張地圖，便伸手一招。

羅小蓮只見到那被稱作楊前輩的人手揮了一下，自己的地圖就到了他那邊。

“你居然有青木秘境的地圖？原來是在這井邊……”楊永思四下望了一圈，若有所悟，朝着井邊鐵樹打出一掌，鐵樹絲毫無損，“看來入口就是這棵鐵樹了。”

鐵樹？羅小蓮忍不住看向那棵很尋常的樹。

楊永思把地圖扔回給羅小蓮，“小姑娘謝了”，又拉起白辰，“男子漢大丈夫別總跟女孩子斤斤計較，做正事要緊。”

不等白辰說什麽，楊永思便帶着他飛走了，只留下面面相觑的羅小蓮和兩個護衛。

護衛也很快走了，羅小蓮不知他們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便只能選擇返回客棧。

但剛踏進客棧的門，羅小蓮便又看見了白辰他們，“冤家路窄。”

由于羅小蓮看不出那個楊前輩究竟是個什麽修為，也不敢貿然出手，便頂着白辰要吃人的目光上了樓，待她剛要推開房門時，樓下卻又傳來了白辰的怒吼聲，“原來甲字號房的人是你！”

白辰再也忍不住了，掏出師父留給自己的暗器就要動手攻擊，卻被掌櫃的攔了下來，“客官莫要動這麽大的火氣，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老東西滾開，這裏有你什麽事！”白辰哪裏聽得進勸告，怒氣上頭一把按下暗器的機關，霎時無數銀針從小小的鐵球裏飛出。

然而比銀針更快的是掌櫃，只見他面色一沉，身體快速拔高，整個人像發面饅頭一樣膨脹了起來，皮膚也變成了黑色，銀針一根根紮到他身上卻又發出金鐵交擊的聲響，随後全都無力地落到地上。

沒能來得及阻止白辰打開暗器的楊永思這回反應快了，一把拎起白辰便往外跑，“不好，這是一只修成人形的鐵樹妖。”

“鐵樹妖”三個字一出，別說白辰的兩個護衛了，就連客棧的客人也吓得全往外奔逃。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整個客棧就空了，唯有羅小蓮還傻不愣登地站在原地。

“你不跑？”掌櫃的身體慢慢變小，又恢複了那個和藹的模樣。

羅小蓮撓撓頭，“我好像沒幹什麽壞事。”

“哈哈哈，說得好，不做虧心事，自然不用怕夜半被敲門。”掌櫃的似乎很滿意她的答案，笑眯眯道，“早點休息吧，不然明日你可要沒精打采了。”

羅小蓮覺得掌櫃說得有理，明日秘境開啓可還有硬仗要打呢，便老實回房睡了。

一夜安眠，隔日早晨羅小蓮精神抖擻地起床了，只不過下樓時一個人都沒有，掌櫃的也不知道去哪了，只有一封信和一袋靈石。

信上說這靈石是聚靈丹賣出後扣除房費剩下的，羅小蓮數了數，還真不少，足有幾十塊，還都是中品。

“原來東大陸的丹藥這麽值錢。”羅小蓮高興地收好靈石，想着掌櫃的去向跟她也沒什麽關系，便放心地前去秘境入口了。

到達枯井邊時，那棵鐵樹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黑黢黢的洞口，羅小蓮壯着膽子走了進去。

剛一落地，羅小蓮便又看見了不想看見的人。

“醜八怪你居然還活着？”

羅小蓮看見白辰就煩，“托白大少爺的福，還活得好好的呢。”

白辰氣不過這丫頭還活着，陰陽怪氣道：“估計是那只鐵樹妖被你這張臉醜得沒胃口了吧。”

“好了別吵了。”楊永思适時開口，“先想想怎麽破陣吧。”

破陣？羅小蓮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她落在了一個奇特的陣法裏，看這地上的紋路……怎麽有點像極品丹藥的丹紋呢。

不等羅小蓮看出個所以然，那邊白辰已然找到陣眼，一劍紮下。

“砰”的一聲，整個大陣裂了開來，一陣風沙吹來，迷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待得風沙平息，羅小蓮睜開眼，發現身邊只剩下了那位楊前輩。

不過這楊前輩倒是一改之前冷漠的态度，和藹道：“閣下可是劍宗的那位羅小蓮丹師？”

羅小蓮不知他的意圖，小心翼翼道：“是我，怎麽了嗎？”

“在下楊永思，元嬰後期。”

元嬰後期啊，那不是跟師父一個境界，羅小蓮更緊張了，“楊前輩有何指教？”

“放心，我并無惡意，只是想跟你做個交易罷了。”

“交易？”

“你既然來了這青木秘境，應當知道傳承只有一份，我們這邊人多勢衆，你的勝算很小。”

“所以呢？”

“倒不如我助你一把，如何？”

“你幫我？”羅小蓮更摸不着頭腦了，“你不幫白辰嗎？”

楊永思解釋道：“他師父與我是故交，所以托請上門我不得不應下罷了。”

“那你更該幫他啊。”

楊永思嘆了口氣，“我兒天生經脈纖細，修煉艱難，我聽說此處的丹師生前在經脈一道上頗有研究，所以想着順道看看有沒有合适的丹方，我就算幫他拿到傳承又如何，他如今在丹術上一竅不通，等學習有成都不知道何年何月了，出去了我還不是要找高階丹師來煉丹。”

羅小蓮有了猜測，“你是想……找我煉丹。”

楊永思點頭，“姑娘年輕輕輕便已是四階丹師，想必天賦非凡，我可以幫你攔住白辰，換你一個承諾，若日後煉制出拓寬經脈的丹藥，贈我幾顆。”

羅小蓮覺得這買賣倒也劃算，便痛快道，“成交。”

——

昏暗的廊道裏，羅小蓮拿着一本小冊子在看着，這還是那個楊永思前輩交給她的。

這本冊子出自浮屠山的一位弟子，他三百年前曾來過青木秘境，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破除重重關卡，可惜最後一關卻沒能闖過，他出去之後十分不甘心，但青木秘境每個人只能來一次，便留下地圖和破關訣竅給門派後輩弟子，期望有人能取得機緣。

羅小蓮翻着冊子，發現這些秘境關卡都是跟丹藥有關，其實就算沒有這個她也能輕松闖過的。

雖是無用，但到底多了點心理準備，羅小蓮高高興興地走向廊道盡頭地銅門，開始第二關。

闖關是很順利的，不過半天，羅小蓮便來到了手冊所沒記錄的最後一關。

這一關，羅小蓮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掌櫃的，你怎麽會在這裏？”

客棧掌櫃一如既往地和藹，“因為這個秘境是我造的啊。”

“你造的？”羅小蓮被他這話弄得糊塗了，“你是那位四階丹師嗎？”

掌櫃搖搖頭。

“難道……你是那種守護秘境的神獸，被丹師交代要一直守着傳承的？”

“不，我與他并沒有什麽交情，”掌櫃仍舊搖頭，但卻又道，“只是曾經做過一段時間鄰居罷了。”

“鄰居？”

掌櫃閉上眼，面色慈祥地陷入了回憶。

“鐵樹在蒼月大陸是一種很尋常的樹木，材質堅硬，漆黑如鐵，但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變異出青色的鐵樹，而我，便是那青色的鐵樹王。”

“初生靈智之時，我被種在一處宅院的花園裏，後來，那裏被一位四階丹師買下，我們便成了鄰居。”

“他是個很安靜的人，成天埋頭研究丹術，兩耳不聞窗外事，每每研制出新的丹藥，他便要手舞足蹈樂上好幾天。”

“後來，他老了，也動了收徒的心思，想把自己的一身本事傳承下去。”

“他曾收過三個徒弟，第一個是城裏鐵匠的兒子，靈根雜亂，修行天賦不佳，便想着來學一門手藝，但等那孩子成為二階丹師能養活自己了，人便跑了，再無音訊。”

“第二個是個散修，一開始是誠意滿滿來拜師的，可漸漸地，二人的理念沖突卻越來越嚴重，那散修不明白身為四階丹師為什麽要成天煉制低階丹藥，既賣不上價也掙不到名望，為什麽不努力修行反而把時間浪費在研究丹方上，時間一久，這個也跑了。”

“第三個是他撿來的棄嬰，有靈根有煉丹天賦，又是從小養大的，本該是師徒圓滿，可惜呀，人都是會變的，那孩子太出色了，出色到青出于藍，看不上區區四階丹師，他成為五階丹師後，不但瞧不起昔日恩師，更擔心自己辛苦悟出的秘法會被偷學，所以無情地離開了。”

“三個徒弟皆是不告而別，教導多年還是一場空，他一下子失去了精氣神，不久後便離開人世。”

“幾年後，我成功化形，不忍見他一生心血埋葬于這個小小的院落，便将他留下的各種手劄文稿都搜集起來，打算日後游歷送給合适的人。”

“我走過很多地方，也見了很多丹師，可再沒有一個人如他那般滿心滿眼都是丹術了。”

“就連那號稱丹道聖地的藥王谷，也不過是徒有虛名，門派上下無不以煉出高階丹藥為榮，把時間都耗在了尋找更高階草藥，研究更複雜的煉丹秘法上，絲毫不見對丹道的熱忱。”

“修士都追求長生，可又有幾人知道這長生是個什麽滋味，一次次遇見合得來的人，卻一次次無力地看着他們被疾病折磨，被修煉困擾，被世道壓垮，然而很多時候這一切只需要一顆小小的丹藥便能解決。”

“于是我回到這裏，建了青木秘境，放出裏面有丹術傳承的消息，既是希望能借此幫他找個品行正直的傳人，同時也在盼着能出現一個改變現狀的人。”

“可這麽多年過去，我還是沒有看見合适的，蒼月大陸修士看重自身實力，丹藥法器之道在他們眼裏不過是雜術，都只是為了掙錢保命才不得不學的，他們都只是拿着丹術傳承當個備用的工具罷了。”

“我一直想找一個真正熱愛丹術的人，可四階丹師的名頭終究太輕，好苗子早就被藥王谷收去培養，太差的我也瞧不上，以至于拖到了今日。”

“好在我遇到了你。”

掌櫃把視線移到羅小蓮身上。

羅小蓮不解，“我？”

“你身上有很濃的藥香，”掌櫃滿臉欣慰，“那是常年累月接觸藥材才會浸染的味道。”

“是嗎？”羅小蓮又聞了聞自己，卻依舊沒聞到什麽。

“本來這麽多年過去我也快要放棄了，我原想着這回開啓不論來的是什麽人只要走到我面前就算過關，但你的出現讓我改變了想法，或許這便是天意。”

“我……”羅小蓮不好說自己是來報私仇的，只能硬着頭皮傻笑。

掌櫃手一翻，一沓厚厚的書冊出現，他鄭重地把東西交給羅小蓮，“他并不是一個很厲害的丹師，但他絕對是個很好的丹師，希望你能用這份傳承造福更多的人，将丹術發揚光大。”

嚴肅而又溫和的表情讓羅小蓮也肅了表情，“我會的，我一定好好看這些。”

“那就好，這秘境快塌了，你也出去吧。”

“啊？要塌？”羅小蓮一驚，随即又看到眼前人的身形似乎缥缈了許多，“掌櫃的你這是？”

掌櫃笑了，笑得很安詳，“樹木雖然長壽，但命途終有盡頭，我活了太久太久，也到時候了。”

羅小蓮只覺霎時間一股巨大的吸力從後方襲來，讓她的身體不自主地向後飛去，“前輩……”

鐵樹王站在原地，笑着閉上了眼。

巨大的吸力很快震暈了羅小蓮，等她再度睜眼時，人已經到了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地方。

羅小蓮茫然的望着空曠的田野，她這是掉到了哪？

四下無人，連個能瞧出位置的屋子都找不到，一時半刻羅小蓮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便先查看起了手裏的書冊。

最上面是一本記載日常生活的劄記。

原來這位丹師名叫辛無常，生于五千年前的蒼月大陸。

辛無常爹娘都是凡人大夫，因小時候測出靈根，便被家鄉的一個小門派收入門下，只可惜他天生經脈纖細，修到築基期後便再難有進展，便轉而尋求丹藥助力，不過他既無豐厚家財，也沒有合适的師長幫助，想要靠丹藥堆修為談何容易。

無可奈何，辛無常只能嘗試着自己煉丹，但這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那時的蒼月大陸的丹術一道并不興盛，只有藥王谷有完整的傳承，其他丹師不過都是摸着石頭過河，自己都是一知半解又如何能教人？

雖也有自學成才的散修丹師，能煉制高階丹藥，但人家又如何能把一身本事交給外人，教會徒弟餓了師父的例子可不少，因此辛無常只能靠着自己少時随爹娘學到的那點醫術一次次嘗試。

劄記中還提到，辛無常參加了第一屆的芳草大賽，不過那時的氛圍可遠不如現在這般開明。

五千年前的蒼月大陸丹藥種類稀少，低階丹藥不過百種，高階的更是少得可憐。百草樓初代樓主是個心思活絡的人，他發現一階二階的丹藥需求量最是巨大，可物以稀為貴，丹師少，丹藥便更少，價格也壓不下去，再加上效果遠不及高階丹藥，因此賣得很不好。

為了能減少低階丹藥的煉制成本，百草樓主找過不少丹師，可惜學有所成的不願意在一二階丹藥上浪費時間，普通的又沒那個本事研制出新丹方，所以他便舉辦了芳草大賽，希望用一些稀有的藥材将天南地北野路子出身的丹師吸引過來，聚到一起交流經驗，互補短長。

然而這想法是好的，實施起來卻難于登天，前去參賽的人都想法設法探查別人的秘法技巧，卻将自己的捂得密不透風，步步試探，各懷鬼胎。

辛無常慕名而去，經此一遭卻看透了這亂糟糟的丹道，放下尋秘籍拜良師的心思，轉而拾起了家學。

他認為丹術之道既是從醫術藥理演變而來，萬變不離根本，說到底丹藥不過是另一種形态的湯藥，于是他回到家鄉，将祖上傳下來的一些醫術典籍都整理出來，從頭開始研究。

而随着時間流逝，辛無常發現自己對修為的看重越來越輕，反而是一次次成功煉出新丹藥讓他欣喜萬分，一張張因為新丹藥而成功治好病的笑臉讓他倍感滿足，百年過去，一切已經截然不同。

辛無常在不知不覺間便成為了四階丹師，他研究出的各種靈丹救了許多人，也讓蒼月大陸的低階丹藥又多出了幾百種。

不過築基修士壽命只有兩百年，辛無常到底還是老了，他煉出了一顆延壽丹，卻也只能再多活三十年。

辛無常把這三十年用來了教徒弟，可惜徒弟一個都沒能留下，劄記最後，他沒有寫什麽抱怨之詞，只留下一句話，“唯願丹道興盛。”

就這麽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看得羅小蓮有點想哭，這一生未免有些不值，一腔熱血抛灑出去，卻難有回報，她學習丹術這麽久，從來沒聽說過辛無常，無人在意，無人記得。

這本劄記下方，全都是一些手稿與書冊。

書冊很明顯是用來教徒弟的，從藥材藥性到淬煉提取寫得很詳細，詳細到什麽都不會的初學者也能看懂。

手稿上都是辛無常曾經煉過的丹藥，每一次的嘗試都不厭其煩地記錄下藥材火候甚至是天氣的不同，字裏行間，都透露着對丹術的熱愛。

羅小蓮翻看着手稿，發現了不少如今蒼月大陸很常見的低階丹藥，原來這些都是辛無常研究出來的。

最下面還有一本丹方大全，記載了辛無常生前搜集和研究的各種丹方，洗骨丹、還魂丹、元嬰丹……上至六階下至一階，應有盡有。

撫摸着陳舊的紙張，羅小蓮心頭不禁湧現出一股傷感，藥有貴賤，術卻無高低。

辛丹師和鐵樹前輩都不過是為了想要守護的東西才堅持到了最後，沒什麽利益糾葛，沒什麽感情輕重，有的不過是一腔熱忱。

而她，這一路走來煉丹交友都都順順利利，那些所謂努力與兩位相比較實在是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