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家裏蹲
萬萬沒想到,離家去了一趟郡城,心心念念的趕回家迎面而來的卻是親娘的掃帚,向南吓得直往趙悅身後躲,怎麽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裏惹向劉氏生氣了。
一切突變只是眨眼之間,趙悅也還沒想明白向劉氏那話裏的意思,見向劉氏氣得臉都紅了舉着掃帚盯死了向南就是要打他,連忙伸手攔人,“伯母,你這是怎麽了,阿南哪裏惹您生氣了您且好好說說他便是,這般生氣小心氣壞了身子。阿茶,娘這是怎麽了,是不是我們不在家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
向劉氏沒提防這小妖精還知道阿茶,且說話的聲音怎的這般耳熟?被趙悅雙手攔住這才正兒八經的擡眼看了小妖精一眼,“阿悅?”
先前向劉氏就是晃眼一瞧,這膚白貌美的小娘子一身城裏小姐的紗裙真是晃眼,加上又扭頭正朝着向南露出個笑,向劉氏這才熱血往頭頂一沖,第一想法就是自家兒子果然是個感情不專一的男人。
前有暗戀小師妹,後又突然跟阿悅搭上還在确定關系前就拉阿悅的手!
向南自然不曉得自己不知不覺中就在自己娘以及妹妹心目中成為了感情不專一的靠不住的會玩弄感情的男子,這會兒向劉氏認出了這小妖精就是趙悅本人,頓時傻眼了。
杵着掃帚愣了一下,然後向劉氏掃帚一扔高興的拉着趙悅的手,“哎呀咱們家阿悅原來打扮出來這麽俊俏,阿茶,別傻站着了,快給你趙姐姐倒杯水來,阿悅快進來,外面日頭大,曬得很哩。”
向南無緣無故受了一頓驚吓,結果轉眼發現是個誤會,向劉氏卻只顧着拉着趙悅的手好一頓稀罕,叫向南都要開始懷疑自己難不成是個不讨喜的上門女婿?
阿茶看着出門一趟回來就變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樣的趙悅,一開始還有些束手束腳的,總覺得自己站在趙悅面前就跟渾身上下沾滿了泥巴出現在千金小姐面前似的,渾身不自在得緊。
聽聞向劉氏的吩咐,阿茶吶吶的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去廚房倒了一杯燒開涼着的開水。
那種瞬間在外形上被強行拉開距離的感覺很難受,阿茶端了水進屋也不怎麽搭腔,只安靜的坐在另一條長凳上,一邊做着針線活一邊擡眼偶爾看看趙悅或者向劉氏,聽着兩人說的話偶爾笑一笑,一如當初一開始認識趙悅時那般安靜沒有存在感。
好在趙悅是真的喜歡阿茶,不過是轉眼間就看出來了阿茶那點心思,現下倒是沒有刻意去跟阿茶親近,只撿着這回去郡城所遇到的趣事新鮮事跟向劉氏說着,并沒有提向南遇到土匪的事兒。
一來向南提前就跟趙悅說過了這事要瞞着家裏,二來趙悅覺得現在這事已經解決了,以後的話她都會一直陪在向南身邊,定然不會叫向南再身陷險境,說了也只是多了兩個人跟着提心吊膽罷了,不如不說。
被家裏的母親妹妹無視,向南自我懷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慢吞吞的跟了進來,一邊放下書簍一邊試圖強行刷存在感,“阿茶,娘,我跟阿悅這回可給你們帶了禮物回來,可好看了!”
阿茶坐在凳子上淺笑着細聲細氣的說了一聲“謝謝哥哥”,向劉氏就抽空瞅了一眼他剛放下的書簍,然後就直接佯裝不高興的拍了拍趙悅的手背,“你啊你,掙點錢不容易,自己攢着買點衣裳好好打扮打扮,你看看你現在打扮一下多好看啊,何必破費這些個錢買什麽禮物。”
向南無語,雖然娘你說的都是對的,可問也不問就确定是阿悅花的自己的錢買的,也太看不起你家兒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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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悅笑着扭身從向南那塞得滿滿的書簍裏抱出一個包袱,一邊放到桌上打開一邊沖阿茶笑了笑,“伯母卻是誤會了,這裏面好些禮物都是阿南新結交的兩位朋友送的,他們知道阿南惦記家裏的母親妹妹,送別的時候就特意送了這麽些個禮物。”
“阿茶快來看看,這裏面還有我專門給你買的紗裙,跟我這套很像,以後我們倆一起穿了出去,別人肯定得說咱們是姐妹。”
趙悅當初買紗裙繡鞋甚至發帶這些東西都下意識的想到了阿茶,因此直接拿了兩套,一直放在包袱裏就是準備回來送給阿茶。
林淵那份禮物應該是他姐姐準備的,東西不算貴重,但是都很精致讨巧,一看就是刻意為女兒家準備的,比如銀飾鈴铛發帶以及壓裙子的飾品之類的。
這些女兒家的東西甚至還十分體貼的都準備了兩套,另外的一份就看得出适合的年紀要大一些,是些滋補品。
至于周子才那份則要簡單粗暴得多,一方硯臺。
不過這硯臺卻不是向南用的那種一二兩銀子的劣質貨,卻是都城文淵閣出品的,至少得二十來兩白銀呢。
當然,向南不知道啥文淵閣,只覺得這硯臺看着好看順眼,是硯臺裏的帥哥小鮮肉那種級別,摸着也是舒服。
趙悅若是一柄刀劍弓矢叫她辨認她還能依靠品質猜出個大概價位來,可這些東西她就一頭霧水了,兩人收得坦然,倒是叫周子才挺高興的,覺得阿南這是真心把他當成知己朋友了。
向劉氏聽說自己花錢買的也就是些郡城特産肉幹以及那一套給阿茶的裙子,其他的都是兒子朋友送的,這才沒再心疼錢了,反而興致勃勃的跟家裏幾個孩子一起看起了禮物。
這些新鮮玩意兒,有的向劉氏年輕時夫君尚在時倒是見過,可更多的卻是見也沒見過。
“這個可真香啊,裏面那個是什麽?這是要挂在哪裏的麽?”
阿茶見到有禮物,也放下了手上的簸籮,拉着凳子坐近了一點,此時拎着一個精致的镂空雙套環滿眼好奇的把玩着。
這個球狀飾品很是小巧精致,外面是兩個轉來轉去都能套成一個重疊圓球的花瓣狀镂空半球,阿茶拿手指戳着移開,裏面最中間就會有東西叮鈴作響,聲音不是很大,聽來只覺得清脆悅耳不會嘈雜。
阿茶好奇的閉上一只眼睛把臉貼上去使勁往裏面瞄,恰好聞到一股淡淡幽香從裏面散發出來。
趙悅也伸手戳了一下,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道,“好像是壓裙子的吧,挂在腰上,我好像看郡城街上有女子挂類似的在腰上。”
“那走路豈不是要一直響來響去?”
連去偷偷幹點壞事都要被人發現。
趙悅覺得隐約是這麽個道理,于是點點頭,還是向劉氏好笑的一手摸一個姑娘的腦袋,“那些養在閨閣中的小姐走路講究的是蓮步輕移,走路最嚴格的要求便是除了小腿以下邁動,便是大腿的晃動幅度都不能太大,因此若是有人挂了這樣的東西出門晃得叮當作響,那可是要被人笑話的。”
向南看家幾人自顧自聊得正歡,深覺自己作為家裏唯一個的男子,這是遭受到了性別歧視啊,只能默默收拾好書簍拎着回了自己房間。
房間裏每天都有人打掃,向南摸着竹編的涼席,頓時舒服得長出一口氣,直接攤煎餅似的趴到了床上,臉貼着涼席使勁吸收上面傳來的冰涼感。
等躺得涼席發熱了向南這才重新爬起來,該從書簍裏拿出來放好的書籍全都整整齊齊的碼放到書桌上,周子才送的那方硯臺以及林淵送的狼毫也都拿出來該擺的擺該挂的挂,最後是苗大人送的棋盤棋子。
向南擺弄了兩下,也都暫且收了起來。
好像每次都是他收別人的禮物,即便是林淵跟周子才那裏他都送了自己連夜雕刻的木雕,可那都是不值錢的玩意兒,即便挑選木料的時候盡量選了稍微貴一點的,左右也就花費了幾十個銅板。
雖然向南看不出來兩人送他的臨別禮具體值多少錢,可少說也得有個幾百一貫的吧。
也不知下次見面是什麽時候,到時候無論如何也要用心的送兩人一份合心意的禮物。向南心下打定主意,一邊拿出本書翻開準備趁着現在空閑就先看着。
苗大人說得很有理,開闊見識真的能讓人受益無窮,向南自己都感覺到了,這回答卷的時候他寫文章,十分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思想上的局限性。
比如明明想要寫寫具體北方某種地形地貌該如何對應解決,可他完全不知道那邊某處的地形地貌究竟是怎麽個長相,便是當地的植被也不知道具體情況,這也導致了他這回寫的文章在可行性上有了種構建在虛無缥缈幻想上的不真實感。
說實話考完之後向南對于自己能否考中心裏是一點譜都沒有,總覺得這回懸乎,可考完了再擔心也沒用,向南慣會自我安慰,只現在就繼續更勤奮的努力看書學習,只待明年再繼續去考。
至于養家之類的,且先縣城裏找個賬房的活也行,聽說他現在莫名其妙成了澤陂縣算術第一人,想來要真娶做賬房,哪怕現在手上還沒有賬房先生的文憑,應該也能有人要。
向南把以後的路都想通了,此後也準備安安生生的就在家看書順便照應家裏田地,然而幾日後向南卻是沒料到家裏居然突然來了一個……
呃無法形容的客人,總之就是向南想都沒想到對方居然真就跑來找他了,還莫名其妙的拉着他非要收他做學生。
好吧,若是這位稍微靠譜一點,憑着那翰林院侍講的名頭,向南說不定就要立馬跪倒在他面前抱着大腿仰頭大喊“師傅~”。
當時向南正挑了刻意曬幹的幹糞上山給旱地裏的莊稼追肥,七月正是莊稼開花結果的關鍵時期,若是營養跟不上,那長出來的果實定然是要打折扣的。
又因為吳越郡今年風調雨順雨水充沛,只需要施加幹糞埋在莊稼根部旁邊,幹糞就能在濕潤的土壤裏自行化開成為養分融入土壤進行二次分解,最後被莊稼根系所吸收。
若是在雨水不夠充沛的地方,這時候就不得不挑了茅坑裏的糞水上山一個窩子一個窩子的澆灌。
向南挑完幾堆幹糞倒到土裏,覺得差不多了這就放下糞桶拿了鋤頭開始彎腰跟向劉氏一起埋糞土。
趙悅前幾日回家之後就昨天過來了一趟,說是要趁着最近天氣穩定進山打獵,這段時間都來不了了,只叫向南他們別擔心。
阿茶帶着狗大在前面蹲在地上拔草,施肥之前必須得将雜草拔除,要不然施下去的肥力都要被生命力比莊稼頑強的雜草給搶了去。
因着有茂密的苞米杆子做遮掩,向劉氏也不怕阿茶曬黑了,只讓她別着急,等到他們埋糞埋到阿茶進度那裏了,向劉氏就提前一點距離放下鋤頭去幫忙拔除。
蹲着拔除最折騰的是腰,阿茶蹲累了就彎腰拔,等後來直接跪在地上甚至坐在地上拔,狗大躺在一邊的陰涼處偶爾擡頭看一眼地裏的三人,再抽着鼻子在空氣裏不知道聞着什麽。
向南惡趣味的覺得說不定狗大是在聞這不新鮮的幹糞到底香不香。
對此阿茶十分不滿,直接白了自家哥哥一眼,“我們家狗大可從來不吃那些埋汰物,小時候比哥哥還聰明呢。”
好吧,小時候被一只狗超越過的向南乖乖閉嘴。
現在阿茶可寶貝狗大了,先前天氣還冷的時候晚上睡覺都不舍得讓狗大一只狗睡在外面,好在狗大可能是不怎麽跟村裏其他狗來往的緣故,身上倒是沒沾上跳蚤之類的,要不然向劉氏可忍不了這個。
等到天熱之後阿茶這才給狗大找了個柴房的位置給鋪了個狗窩。
向南跟向劉氏還有阿茶幹着活,偶爾說兩句話。
突然懶洋洋躺在地上作死狗狀的狗大梗着脖子擡頭朝下山的方向豎起了耳朵,最後似乎是确定了什麽動靜是往這邊靠近的,狗大也不趴着了,只站起身警惕的看着那個方向,也沒叫,龇子了龇牙,眼神變得鋒利。
向南看見狗大露出這樣的眼神,這才相信狗大年輕的時候是十裏八鄉的狗老大。
“怎麽了,是有什麽人上來了嗎?”
阿茶也發現了狗大的異狀,連忙緊張的從玉米地裏鑽了出來,站在狗大身邊往那個方向張望。
狗大一般看見村裏人都不會有這樣的反應,除非對方露出惡意,現在狗大這樣警惕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靠近的人氣味聞着是陌生人。
過了一會兒向南他們也能聽見聲音了,隐約是裏正的說話聲,另外還有嘈雜的腳步聲跟嗡嗡分不清誰是誰的嘈雜聲。
這是怎麽了?難不成是裏正要上山幹什麽大事?
可這會兒除了誰家有人在山上出了啥事兒就是誰家家裏沒了人請了風水先生上山圈墳地。
“就是在這裏,大人小心腳下!”
“這位大人穿得可真氣派,這來找向家童生是有啥事?難不成是這回考中了?”
“嗨咋可能?即便是考中了那也就是個秀才,哪就值得一位大人親自跑來找他?”
“那是要發達了?”
“說不定是在外面得罪了什麽人哩嘿嘿。”
也虧得現在是農忙時節,要不然跟着上來看熱鬧的村民更多。
裏正擡手抹了一把汗,抽空沒好氣的回頭瞥了這些管不住嘴的村民。
大人還在這裏呢,你們就跟在後面嘀嘀咕咕的,真以為那大嗓門稍微壓一壓人家大人那對耳朵就聽不見了?
要是惹惱了大人大人怪罪下來還不是要他這個裏正來擔着?周老三第一回 嘗到了當裏正的苦頭。
說實話裏正也不知道這位突然造訪杏花村的大人到底是個什麽來頭,來這裏找向南又是因為什麽,可看着對方一路上問起向南從小到大事跡的樣子,也不像是來找向南麻煩的。
裏正琢磨着向家童生這回是真的要走運了。
只希望到時候向南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讓他們杏花村好歹也能沾個光,哪怕是被當做雞啊犬的,好歹那不是也升天了麽?
陳大人原本是要急着回京城的,在郡城留了兩日交接好院試榜單之後就準備啓程登船北上,可船都走了兩日了,陳大人突然接到聖上回的私人信件,上面說對這位考生很感興趣,若是有機會的話就讓陳大人好生培養一番,以後也好給朝廷添一員能人。
當然,這句話在陳大人看來,其實可以這麽翻譯。
朝廷裏當牛做馬可以壓榨的人不算多啊,愛卿既然碰巧撞見一個好苗子,那就甭浪費了,好好施施肥照顧一下,等到能用的時候就趕緊拔了帶回來吧。
陳大人在信件裏自然沒有提鐘太守,只說自己如何如何慧眼識珠,于是與另外兩名主考官大戰三百回合,終于為聖上留下了這名寶貴的技術性人才。
所以說陳大人還說鐘太守溜須拍馬,事實上每回心情好的時候陳大人反而是最會溜須拍馬的那位,要不然皇上也不能次次都把這厮給召回去。
因此皇上來了私信也是直接給陳大人的,根本就不知道鐘太守也知曉此事,要不然也不至于讓陳大人留在吳越郡了。
畢竟相較于陳大人,原本就在吳越郡的鐘太守更方便替他照料未來能夠采摘壓榨的人才。
陳大人得了聖上親筆密信,自然樂颠颠的直接轉頭就往澤陂走,連鐘太守那裏都不露個面,生怕自己去晚了這麽有意思的人就跑了。
于是幾天之後,陳大人帶着一名小厮就颠颠的跑到了杏花村,連苗大人那裏得了消息急忙準備迎接都沒接到人,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大人忒是滑不留手直接毫不停留的就往杏花村去了呢。
陳大人到了杏花村,原本是不準備找裏正的,可耐不住村裏來了生面孔碰見的村民第一時間就跑去找了還在田裏拔草的裏正,之後的事情一來二去就順理成章了。
陳大人性子急,要做某件事那是一時半刻都等不得的,這不,裏正原本是要邀請他去家裏坐着等一等,自己派個村民上山找向南下來見他,可陳大人偏要跟着自己親自上山找向南。
于是陳大人見到了一身泥巴汗水,身上還帶着一股不可言說之味的向南。
陳大人也不介意,先上下打量了一回向南,覺得這小子外貌跟他想象的有點差距,畢竟那文章裏種地的經驗挺豐富的,那肯定是個經常下地幹活的,一身曬得黑漆漆的不說,手上臉上指定也有歲月侵蝕的痕跡。
誰料本人卻是長得俊俏,白生生跟新剝出來的菱角似的,若不是向南此時手裏還捏着一把鋤頭,再換一身錦衣華服,陳大人都要以為這是個公子哥了。
不過長得好也好啊,以後拉出去炫耀也漲面子。
陳大人高興得很,嫌棄裏正以及身後跟着的村民呱噪,連連揮手讓裏正趕緊走,一點都沒覺得用完就扔的行為有多渣。
裏正自然不敢說也不敢怒,只擡手讓跟着的村民都趕緊跟着他一起離開。
有還想看熱鬧的村民被裏正轉身一瞪,頓時也吓得不敢繼續留下了。
得罪了外頭來的官老爺會有咋樣後果他們暫時還想不到,可若是得罪了裏正,那後果村民們确實轉個腦袋就能相處一大堆。
陳大人不管那些,只要他要的清靜有了他就滿意了,臉上帶着笑,陳大人先拱手十分親民的朝向劉氏以及阿茶問了聲好,然後就不管兩人手足無措胡亂回禮,只跳下土坎要往向南那裏去,“你就是向南麽?那我叫你阿南吧,我是今年院試的主考官,京城裏來的翰林院正六品侍講,平時的責任吧就是幫聖上去哪個地兒給學子們上上課,不過更常呆的還是聖上身邊,畢竟我可是聖上身邊的第一得意人。”
那得瑟的嘴臉看着就不像好人,當然,跟周子才的天生猥瑣臉不同,陳大人得瑟的一笑,那就跟眼裏藏着奸詐的奸臣似的,無端端叫人生出此人心中定然在算計什麽的想法。
先是自賣自誇了一番,當然,這一點陳大人是堅決不認同的,畢竟他說的可都是事實,然後陳大人就直接提出要收向南當學生的事。
這事兒對向南來說确實是好事啊,先前還在愁這都要及冠了還沒有老師,進學之路遙遙不可期,誰知今日就在山上挑糞桶呢天上就突然掉下個老師,且還是正兒八經進了翰林院的。
可是向南卻遲疑了,怎麽總覺得這位小胡子很不靠譜呢?
看上去還沒有苗大人有讀書人的氣質,說不定這位小胡子考官是有啥不得了的背景,這才走了後門進了翰林院呢?
有背景是好,他要是點頭做了對方的學生以後肯定也是可以走後門的那種特殊關系戶,可向南想的還是能力有多大就去擔多大責任。
就像他好生生的挑糞種地呢,突然有人跳下來讓他上朝做大官,向南第一想法不是驚喜,而是暗道一聲哦豁要遭。
陳燕燕發現向南居然猶豫了,頓時就炸了,瞪着眼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向南:“小子,你居然還猶豫?”
這表情好像向南的這點猶豫是多麽不可饒恕的罪過似的,向南吓了一跳,杵着鋤頭縮了縮脖子,“沒,我沒猶豫啊。”
“哼還沒猶豫?我都看見了,我兩只眼睛都看見了!”
陳大人覺得自己的才華受到了侮辱,于是雙手一背,仰着下巴讓向南盡管出個問題考他,“這個世上就沒有本大人不會的!”
跟着陳大人來的小厮低着頭弓着腰,始終将自己當成路邊一顆小樹苗,他吹任他吹,我自巋然不動絕不吐槽。
陳大人堅決要讓向南出題考他,向南為難的左右上下的看,最後只能挑着自己比較擅長的方面出了個問題。
“那請大人算一算您身邊那棵樹有多高吧。”
出題也是個難事兒,要是你自己本身就對某一方面要通不通的,那真的是看哪兒都沒問題可問,可真問起你來吧你又一問三不知。
陳大人算術方面有點慫,背着手圍着身邊那顆碗口粗的樹轉了轉,耍賴讓向南重新出,這道題不算數。
原本向劉氏跟阿茶在一旁看着還有點擔心,可現在親眼看見這位大人臉不紅氣不喘的耍賴,頓時覺得好笑,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放松。
這位大人看起來跟小孩子一樣,居然還會耍賴,想來秉性應該不會太壞吧。
向南提問本來就困難,這時候陳大人讓他再出一個,向南沒辦法,只能道,“那大人且先看看那棵樹更适合生長的壞境條件吧。”
“這個……”
陳大人有心再耍賴叫向南繼續換一個題,可好歹這會兒還有兩名女眷呢,陳大人抓耳撓腮不好意思繼續耍賴了,只能背着手站在樹子邊仰着脖子一直盯着樹稍看。
你說說你好歹也是個讀書人,怎的就要跟這麽一棵樹杠上了哩?這棵樹招你惹你了啊你要這麽折騰它?
出個啥絕本古籍經義默帖,即便是以山草樹木莊稼土地為主題讓他當即賦詩幾首也是可以的啊!
出個題考人都左右跳不出這土地上的東西,這小子果然是種地的好手。
陳大人想着這裏突然心裏一咯噔,決定這種話在心裏想想也就算了,要是真說出來了這小子說不定就又要問他了:既然我有種地的天賦,那我做你學生以後你能教我更好的種地麽?
陳大人安安靜靜的在那兒圍着樹轉悠,向南為難的瞅了瞅一旁跟着陳大人來的小厮,結果他瞅了許久那小厮除了衣角頭發被風吹得動了動,渾身上下真就跟棵樹一樣紋絲不動。
好吧,那大概的話,現在是沒他啥事兒了吧?
向南有些不确定的想,最後看日頭也不早了,這還有許多苞米窩裏的糞土沒埋完哩,幹活要緊!
等到向南他們埋頭将活幹得差不多,向劉氏擡頭看了一眼那位已經毫無形象蹲在樹根處撿了個樹枝桠正在使勁兒刨樹根的大人,覺得這麽也不是回事啊。
“阿南,這活也剩不下多少了,你跟阿茶先帶了這位大人回家準備晚飯,好歹上門也是客,該準備的還是得準備着。”
活也沒多少了,向南想了想,點頭應了,不管這位大人靠不靠譜,确實如向劉氏所說,好歹人家大老遠的頂着火辣辣的天氣跑來了,總不能怠慢了人家。
向南收了鋤頭,到一邊去倒了水囊裏的水打濕了汗巾胡亂擦了擦臉脖子手,又扯着衣裳聞了聞,沒辦法身上總有股那種味兒,便是晚上洗澡都要好生搓洗幾回才洗得掉,這時候也只能先讓小胡子大人的鼻子暫且将就一下了。
“大人,你現在研究到什麽程度了?”
向南走過去跟着陳大人一起蹲在樹根子底下,看着陳大人摸着樹根神神叨叨的嘀咕了兩句含糊不清的話,向南想着說不定對方現在正是琢磨到關鍵時刻,自己突然出聲打斷對方思路可就不好了。
不過等了好一會兒,那邊阿茶都收拾好背簍背上就等跟他們一起下山回家了,向南也不能繼續這麽等下去,只能出聲詢問。
陳大人左右看了看,不死心的扭頭滿臉幽怨的問向南,“我不信誰能憑着一雙眼睛就能找出答案,你剛才問的那個問題是不是瞎糊弄我的,其實根本就沒有答案?”
向南連忙搖頭表示自己絕對沒有糊弄人,然後分別根據這棵樹的樹葉長寬外形以及樹冠長勢優缺,先說明了這棵樹對水分的需求以及最适應的氣候條件。
然後又從樹幹文理樹脂分泌等情況說了類型應該是屬于啥類型的,最後是根據樹根紮進土裏的大致深度以及糾纏排布指明了對土壤濕度肥度需求。
“你能用眼睛跟手就确定土壤的松緊度跟濕潤度?”
“其實這些如果你沒有相應手感的話,是可以去觀察樹根下生活的蟲子。”
然後向南跟陳大人蹲在那裏一人撿了一根枯樹枝開始刨起了樹根下的蟲子,有直接生活在落葉下的,也有在土裏打洞的。
“那樹的高度呢?”
“這個就只能估算了,因為咱們現在手上沒有具體的量尺,成年男子的手掌圈裏張開,虎口崩成一條直線,中指指尖到大拇指指尖的距離一般在……”
向南示範了一回用倒影以及太陽大致傾斜度來算樹身高度。
陳大人最後一臉原來如此的點頭表情蹲在那裏仰頭看着站在不遠處剛丈量完樹在地上倒影長度的向南,這一刻居然生出了欽佩這種情緒。
我滴個乖乖,這小子果然不愧是澤陂縣算術第一人啊,忒是厲害了些吧?
先前陳大人只在經過縣城的時候叫小厮出去打探,這才聽了一耳朵向南在縣城門空手測巨石這件事,當時也就以為傳言誇大其實了,沒想到還真是一點不含糊。
自從這一天自後,陳大人就在向南家住下了。
原本陳大人也沒想住下的,準備着收了這個學生立馬就帶着人往外面去,不說游學吧,可好歹也要帶出去溜達溜達,告訴旁人他陳燕午也是有學生的人了。
結果等陳大人跟着向南回向家之後,先是對向南家廚房外水缸上那一直悉悉索索流着清澈山水的竹筒感興趣,抓着向南詳細的問了許久,還非要在即将吃晚飯的空隙拉着向南去後山拆開竹筒看了裏面那個據說可以讓水變得更幹淨的“過濾層”。
這東西制作簡單,要是家家戶戶都學會了,以後便是北邊缺水的地方也能用這個來把渾濁的水弄幹淨啊。
有了幹淨水食用的百姓,生病的幾率也會降低許多。
要知道這時候生水要燒開了才能喝的概念還只停留在稍微有些加菜的人家,貧苦人家可舍不得白費柴火去燒水,即便是冬天裏想要喝口熱水去去寒氣,也并不将水燒開了。
這水燒開了人要喝還不是要特意晾涼了才能喝,這不是浪費柴火是啥?
這麽一來,因此患病的老百姓也就不在少數,等到洪澇之年甚至還能通過這個傳出瘟疫。
當然,這麽一個小東西陳大人也不覺得就能隔絕瘟疫這種東西,只想着能讓水幹淨些減少百姓患病人數罷了。
更神奇的是之後陳大人吃了晚飯跟着向南去了房間之後發現了一個奇形怪狀卻十分好玩的東西!
于是陳大人決定不走了,那名小厮反倒是直接被他打發着去裏正家裏睡好床吃好飯去了,自己偏要留下來跟向南擠一張床。
“為師這是要跟阿南抵足而眠,這也不失為一番佳話。”
向南嘴角抽了抽,“大人,若是您能暫且別去擰那發條了晚輩倒是信了這話?”
陳大人也不尴尬,面色不改的站在床邊玩着挂在床架上的一副簡易發條式吊風扇。
這還是這兩天向南熱得不行,這才找了東西做出來的,因為沒有專門的木匠工具,向南沒辦法直接弄木板斜面做扇葉,最後就選擇了竹篾編織物,即輕巧又有空隙,方便做一些固定處理。
至于發條,用的就是向南選用材質較硬的木頭雕刻而成的,原本該是要用油浸透上光使齒輪更光滑,轉動也更順暢。
可惜還是那句話,現在向南條件有限,只能用磨砂布将就着磨了一陣,然後又找阿悅要了一根她家裏收集起來的動物筋做了拉扯“皮帶”,于是一個簡單齒輪動力系統就算是完成了。
其實就這玩意兒,在向南看來委實沒啥實際作用,畢竟因為條件有限,齒輪動力維持的時間不可能太長,頂多也就慢慢悠悠轉動個十幾二十秒,然後發條到頭了又要人工重新去擰。
也就是熱得只有蒲扇都沒辦法解暑的時候雙管齊下頭頂轉風扇手上搖蒲扇的時候有點用。
現在倒是叫陳大人看了一回稀罕,向南覺得要是自己不催促,陳大人能樂呵呵的站在床邊就這麽擰了看看了擰的玩上一晚上。
“阿南啊,為師如今是深感欣慰,沒想到阿南這般有才華。”
哦,忘了說了,自從來了向家看見這些東西,陳大人也不纏着向南非要他親口答應了,直接單方面以向南“老師”自居,為師為師的自稱得十分歡樂。
向南覺得陳大人性子挺好的,雖然有那麽點不靠譜……
好吧是很不靠譜,可是看他從進了向家院門就适應良好的樣子,向南覺得有這麽一位老師也挺好的。
至少陳大人沒有像一般先生那樣看見這些東西就大呼“玩物喪志”什麽的,向南現在也就這麽點愛好了,要是還要被強行戒掉,向南覺得人生都要少好多樂趣。
因此向南也在心裏默默接了陳大人單方面扣過來的這頂帽子,“大人,既然要拜師的話自然還是先正兒八經敬個茶什麽的吧,且大人到現在還沒跟學生說您叫什麽名字呢。”
陳大人噫了一聲,摸着小胡子皺眉嘶了一聲,“真沒說?”
難道先前他只顧着去吹噓自己多厲害去了,反而忘記介紹自己的名諱?
向南無語的将幹淨的巾子打濕了水,一邊認真的扭頭看着陳大人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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