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

登上電梯的時候，柯季不安極了，這是他第一次來面試。

他有一個非常漂亮的文憑，17歲便從帕特大學心理科學專業跳級畢業，正該是人生中意氣風發的時候，然而卻在這個時候遇到了帕特星球一百年以來最大的經濟危機，無數公司被迫裁員，更別提招人了。

而這家公司，是他投出的簡歷之中，唯一一家讓他參加面試的，這家心理醫院名字有些獨特，名字無比簡潔——瓊瓊心理醫院。

看起來像是根據某個帕特人的名字來命名的。

“到了。”

有着白色毛茸茸大尾巴的俾斯麥小姐回過頭，俾斯麥小姐是一只波斯貓。

在她銳利的藍色-貓眼注視下，柯季不由的繃直了背，即便貓狗內戰已經過去了二十一年，柯季作為已經新新一代，對貓類不再存有敵視，然而社會風氣卻不是一時能夠改變的，他依舊不怎麽喜歡和貓類共處一室。

而俾斯麥小姐明顯對他也沒有多少好感，她動了動她那漂亮的三角小鼻子，側過身露出了電梯口，就在柯季經過她身側的時候，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

柯季突然有些擔心以後自己的頂頭上司也會是一只貓了。

和電梯裏的開闊不同，出了電梯之後就是一條長長走道，牆壁上連一扇窗戶都沒有，甚至連裝飾的東西都沒有挂上，從而也就顯得地面上鋪的紅色地毯分外顯眼。

柯季莫名感受到一陣壓迫力，他昨天晚上就緊張的有些睡不着覺，現在腦中一片空白，連早早準備好的自我介紹都忘得幹幹淨淨，他站在原地做了會兒心理準備，才擡起腳繼續往前走。

等他走到頭時，正好有一個應聘者推門而出，是一只暹羅貓，她漲紅着臉，尾巴呈現一種不自然卷曲的狀态，走的時候腳步都在發飄，連貓步都維持不住了。

柯季更加緊張了，他在腦內回想了一陣自己演練無數次的自我簡介，深吸一口氣才去伸手推門，門推到一半他又覺得不對，應該是先敲門得到老板允許後再進門他一緊張全忘了，于是他急忙松開手準備關上門敲一遍。

就在此時，一道女聲響了起來。

“別敲了，進來吧。”

柯季手指不自覺的縮了一下，抱着自己的簡歷走了進去，低下頭尴尬的根本不敢擡頭。

Advertisement

“簡歷。”手指敲在桌面上‘吭、吭’的聲響傳來，柯季這才連忙把手中的簡歷遞了上去，依舊低着頭。

“柯季？”

“是……是的……”

“別緊張。”那女聲笑了起來，“擡起頭來。”

柯季尾巴不自覺的甩了甩，擡起頭。

他這一擡頭整具身體便不自覺的僵硬了，剛才沒有仔細觀察，這是一間很大的辦公室，而辦公室的盡頭按着一扇半弧形的落地窗，落地窗前放置着一張桌子和座椅。

座椅上坐着一個人，因為是背對窗戶，柯季只能看出對方是一名女性，她雙手插着扣在臉前，巨大的陰影籠罩在她的臉上。

她留着短發，黑色的眼睛帶着些許笑意，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沒有他不怎麽喜歡的貓類味道，也沒有熟悉的狗類味道，應該不是本星人，奇怪的是，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給他一種格外親切的感覺。

柯季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

“柯基犬？”她翻開柯季的簡歷。

柯季有些害羞的點點頭，随即有有點擔心起來，比起其他犬種，柯基犬的體型要嬌小很多，即便是化作人形，個頭也會矮上不少，這麽一想，他不自覺的攥緊了手指。

“放輕松。”她放下了手中的簡歷，“還記得犬類三美德嗎？”

那是貓狗內戰時，全民皆兵，對于軍犬所規定的三條‘鐵律’，不過在這種場景之下被提出來就有些奇怪了。

柯季有些疑惑，但還是很快的回答出了這個問題。

“絕對的忠誠，絕對的服從，絕對的自律！”

“很好。”柯季聽到她輕快的笑了起來，“看這裏。”

柯季詫異的擡起頭，只見她脫下了手上的手套，光滑細膩的肌膚似乎是能發光一般，但柯季卻被這瑩白手指間捏着的一個東西給完全的吸引住了注意力。

那是一個黃色的小球。

“按照你的簡歷來看，你曾參加過軍部的招生。”

柯季點了點頭，“我不夠優秀，初試就被刷了下來。”

她搖了搖頭，舉起手中的黃球。

“你優秀與否，就讓我們來測試一下。”

話音剛落，那手指微微一動，張開了手指。

——‘砰噠’

黃色的彈球掉在地上，咕嚕嚕的滾了出去。

柯季背部僵了起來，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間便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這顆小黃球在地板上彈起又落下。

“撿回來。”

這一聲猶如捶打在他心上的小錘子。

幾乎是在指令下達的瞬間，柯季便沖了出去，他四肢着地，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變回獸形，嘴裏叼起了黃球，跑到她的面前。

遭……遭了……

柯季一時尴尬的腦中空白，這個試驗他曾經也遇見過，就是他參加軍部招生時所面對的初試內容。

“柯季，因為服從性太強在軍部測試試驗初試便被刷掉。”她翻了一面手中的簡歷，視線落在他嘴裏叼着的黃球上以及背後不自覺晃動的尾巴上，“這麽看來，你真是出奇的聽話呢。”

柯季叼着球，呆立在原地，每只犬都會有自己的性格弱點，而他的性格弱點無疑是服從性太強，他無法拒絕旁人命令式的要求，在被軍部初試刷掉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柯季都在暗自訓練自己，為此還選擇了心理系，就是為了壓制自己的性格弱點。

他原本已經能夠抗拒，不再因為他人一句命令式話語就頭腦發熱，然而這一次……

“乖狗狗。”

她忽的笑了起來，合上手中的簡歷，走了過來，拿走了他嘴裏的黃球。

随後柯季便感覺到背後一重，她摸了上來。

柯季渾身都僵硬了。

那手掌從頭開始，順着脊背摸到屁股，力道不輕不重，柯季只覺脊背一麻，雙腿一軟就這麽趴在了地上。

“我聽說柯基犬，你們的祖先，是畜牧能手？”

那只手掌按在他的頭顱上，柯季努力想要将後腿站直，在敘述祖先的‘成就’上，柯季總有一絲自豪感。

“是……是的，我的祖先十分擅長放牧，一次性能夠放五十多頭牛或羊。”

她笑了起來，不輕不重的在他腦門上揉了一下，柯季發現自己曾在學校裏學會控制情緒與欲望的方法全都失去了作用。

太……太舒服了……

柯季被摸的哼了起來，尾巴都搖的似乎都要斷掉一般，如果不是場合不對，他都忍不住要‘汪汪’叫幾聲。

“乖狗狗，伸右爪。”

這一次他腦中一片空白，聽到指令，柯季毫不猶豫的伸出右爪搭在了她的手掌心上。

“很好，柯季。”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點了幾下，“你通過測試了。”

柯季聽到她如此說道。

“我叫方瓊瓊，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助手了。”

方瓊瓊收手的時候，柯季還是懵的，等他反應過來之後，他發現自己竟然還翻過身露出了白色的肚皮。

要知道露出肚皮對于犬類來說也有表示忠誠的意思在裏面，柯季在面對父母時都不會露出肚皮，即便是在面對軍部服從性測驗時，他也沒有翻過身露出肚皮，但是現在他竟然就這麽露出了肚皮。

方瓊瓊站了起來，她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将沾在上面的毛發拍掉。

“你被錄取了。”

“不再進行一下測試嗎？”柯季站起身，恢複人形姿态，他下意識問道，随後又有些懊惱于自己的舉動，“畢竟……我的服從性那麽強烈。”

即便是有着軍犬三美德的軍部，錄取的也不是只會服從的士兵，這也是他初試就被刷掉的原因。

“你可是第一個主動對我露出肚皮的應聘者。”方瓊瓊笑着走回座位，重新戴上了手套，“這也是我決定要錄用你的因素。”

“絕對的忠誠，絕對的服從，絕對的自律。”

柯季擡起頭，只見她将自己的簡歷翻開，手指尖在上面點了點。

“我只要絕對的服從。”

柯季一時怔住了，就在此時，他看到方瓊瓊手旁的電話機亮了起來。

方瓊瓊伸手按了一下電話機上的紅色按鈕，俾斯麥小姐的聲音傳了出來。

“老板，資料送過來了。”

柯季看到她臉色嚴肅了起來，帶着白色手套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送進來。”

方瓊瓊結束通話之後，擡起頭，望着他，她眼中似乎帶着一絲玩味。

“讓我們開始熟悉業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