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六十

“你是誰？”阿什扶着牆，搖搖晃晃的向後退去。

那只杜賓犬擡起前爪，完全從黑漆漆的巷子中走了出來，沒有他身體的遮擋，阿什驚訝的發現他身後竟然癱倒了不少只貓。

那一身漆黑的皮毛在微光下油亮的反光，仿佛融化入一道光線一般。

“你成年了嗎？”杜賓犬走到他的面前，鼻腔中輕輕噴出了一口氣，望着他那張看起來無比稚嫩的臉蛋。

“這點，你來找我之前，不應該就已經弄清楚了嗎？”他不甘示弱的回答道已經有太多人問過他這個問題，他現在都懶得去反駁了，卻因為扯到臉部的傷口發出‘嘶’的一聲痛呼。

杜賓犬回過頭，他那雙褐色的瞳孔終于正對着的看着他。

“英格利斯，軍火商大亨。”杜賓犬的嗓音不急不緩，帶着一種奇怪的腔調，“我早年見過你的父母，他們很般配。”

杜賓犬坐了下來，望着他。

“你的母親美麗，你的父親很英俊，但是你現在……”

阿什知道自己的臉是什麽樣的，剛才被狠揍一頓，估計已經全部都腫起來了。

“你是誰？”阿什問道。

杜賓犬仰起了頭，它頭頂的兩只立耳微微抖了一下。

“伊妮德是我抓的。”

話音剛落，杜賓犬的身體猛的拉長，化作一位身着軍服的男人。

“杜德蒙皮特。”阿什瞪着一雙眼，喃喃說道。

“你認識我。”雖然是這麽說，但男人面上卻沒有顯示出一絲驚訝，相反，他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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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那種冷笑，反而是一種溫和的、想笑就笑的淡然。

這和我在投影上看到的不太一樣。

阿什心想。

但這和他并沒有多大的關系。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就在這時，杜德蒙手腕上的銀色手環突然亮了起來，懸浮起一塊半透明的屏幕，爆出一聲痛罵。

“杜德蒙皮特！你偷偷跑去找那只小貓了！”

屏幕上顯示出一個男人，他的睫毛極濃像是畫着眼線，頭頂還有兩只綴着黑點的大貓耳。

“這是誰？英格利斯？”

屏幕中的男人轉過身，上下掃視了他一眼，皺緊了眉。

“他的臉為什麽會這麽腫？”

看到這裏，阿什看見杜德蒙笑着沖他眨了一下眼。

“普羅蒙拉。”

屏幕中的男人看向杜德蒙，杜德蒙手指按住手腕上，猛的一按。

“先到先得。”

‘啪’的一聲，伴随着普羅蒙拉的怒吼，屏幕被關掉了。

阿什不由的嚴肅起來，他也曾聽說過普羅蒙拉的名字，當他還在伊妮德手中的時候，這只豹貓也是各種慈善活動的常客。

“你們想要幹什麽？”

确定對方的身份之後，阿什反倒平靜了下來，無論是杜德蒙還是普羅蒙拉所擁有的遠比他多，也不會有什麽是需要從他身上奪走的。

“我本來準備給你一個東西的，不過現在看來，你應該不需要了。”

一張像是黑色的卡片在杜德蒙手指中一閃而過，阿什也沒看清是什麽，但他不是很明白對方的意思，只是胡亂的猜測。

“你們是同夥？”

“不。”杜德蒙伸手拍了一下他的頭，在阿什反應過來前迅速把手收了回去，“你的警覺性太差了。”

他指着身後躺在地上的貓。

“這些一部分是你的父母生前結下的仇敵，還有一部分是因為伊妮德。”

阿什匆匆掃了一眼，收回視線。

“我知道。”

杜德蒙笑了起來。

“我知道你很聰明，阿什。”

“來做個交易吧。”

方瓊瓊回到了那間老舊的房子。

她清楚阿什最後會回到這裏，所以她不慌不忙的做了一個大掃除，直到柯季給他發了一條通訊。

【派去跟蹤的人都消失了。】

方瓊瓊愣了愣，随即意識到，伊妮德雖然長期虐-待阿什，但也真正保護他不被阿什父母的仇敵傷害。

“是我大意了，這點我應該早就想到的。”方瓊瓊揉了揉頭頂，最近很多發生的事情超出預料，已經有些影響到她的判斷了。“我原本只想給他一個教訓。”

“或許我在烏爾死後就該休息一段時間。”方瓊瓊嘆了一口氣。

她轉過了身，撿起丢在一旁沙發上的外套，向外走去。

外面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就在走過走廊的時候，她餘光掃了一眼窗戶外。

“我找到他了。”

方瓊瓊給柯季回了一條訊息。

透過窗戶向外看去，看見阿什站在門口，低着頭，路燈的黃色燈光籠罩在他的身上，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他踢了一下腳，手指停在門鈴之上，卻遲遲沒有按下去。

方瓊瓊笑了起來，她推開走廊上的窗戶。

“進來吧。”

阿什擡起頭，他的臉還腫着，但是眼睛已經消了下去，兩雙貓眼含着水霧，濕漉漉的，明明之前一副想要進來的模樣，但卻像是被吓了一跳，從原地跳了起來，轉身就要跑。

“你再跑，我就真的生氣了。”

那跑到一半的小少年猛的停住了腳步，慢慢的轉過了身。

“對不起。”他突然說了一句。

方瓊瓊愣了愣，忽的笑了起來。

她雙手撐在窗臺上，叫了一聲。

“你說什麽，我聽不到。”

阿什瞪大了眼，他抽了一下鼻子，嘴唇緊緊抿住，忽然大聲叫了起來。

“對不起！”

方瓊瓊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起來，煩悶的情緒都漸漸舒緩了起來。

“怎麽，良心發現，還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情？”

阿什漲紅了臉，本來就腫起來的臉，如今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大桃子。

“不，不是！”他狠狠甩了一下手，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就像是一只炸開了的毛球。

真可愛啊。

方瓊瓊心想。

支支吾吾許久，他的耳朵顫抖了一下，手掌不自覺的握緊又松開。

方瓊瓊觀察他的動作，緩緩的皺了一下眉毛。

“阿什？”

阿什擡起了頭，他看起來猶豫極了，嘴唇都在微微發抖。

“你明天有時間嗎？”

話題轉得很快，方瓊瓊眯起眼。

“你是要邀請我嗎？”

他扭過頭，沒有看她。

“如果沒有時間，也沒關系。”

他在隐瞞一些事情。

“我回去。”方瓊瓊飛快的答應，“你決定邀請我去哪裏？”

阿什整個人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她。

“你答應了？”

他突然跳了一下，手指指着她，眼眶通紅。

“你為什麽要答應！”

方瓊瓊被他這個反應逗得又笑了起來。

“我為什麽不能答應。”

阿什僵住了，他無措的仰起頭。

“就是……就是……”

方瓊瓊看着他眼眶發紅似乎有水珠在聚集打轉。

“你怎麽可以這麽輕率的答應別人。”

“你可不是別人。”方瓊瓊雙手撐住了腦袋，“還不上來嗎？我的小可愛。”

阿什怔了怔。

“我……”

“我做了你最喜歡的菜，難道你這次也要像摔飯盒那樣，拒絕我嗎？”

方瓊瓊望着他。

小少年沒有說話，燈光映照在他的臉上，即使是鼻青臉腫，依舊是可愛的。

“對不起。”

輕的嗓音都似乎能被吹開散入空氣中。

方瓊瓊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不是個壞孩子。”

阿什望着她，他身側的拳頭緊緊攥緊了，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終于下了什麽決心一般。

“明天我們出去玩吧。”

他說話時生硬的仿佛是一具長年沒有添加潤滑油的機器人，一卡一頓，不自然極了。

他根本就不會說謊。

但方瓊瓊還是沒有拒絕。

“好啊，地點你定。”

她還是願意相信自己的判斷，阿什并不是個壞孩子。

阿什定的地方在學校的內部。

方瓊瓊原以為會是個咖啡廳或者是個酒店。

可別是食堂。

方瓊瓊踏入學校的時候如此心想。

阿什還弄得有些神秘，也不告訴她是哪棟教學樓亦或是食堂，只是發給她了一個坐标。

方瓊瓊舉起手臂，跟着懸浮地圖上的紅點尋找着地點。

這看起來有些不懷好意。

但方瓊瓊更傾向于是阿什的一個惡作劇，就像是不久前摔壞她的飯盒，其根本目的就是讓她，離他遠一點。

不過這些做法都有些幼稚。

方瓊瓊做好可能會被突然彈出的恐怖投影吓一跳的準備。

而紅點的坐标在舊校區荒廢的研究室更是讓她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不會真的扮鬼吓她吧？

方瓊瓊望着眼前黑漆漆的走廊。

研究室在三樓，她還必須上幾層樓梯。

因為是廢棄的舊校區，連照明燈都壞了，只能靠着懸浮屏幕透出來的一點光線照亮眼前的路。

方瓊瓊踏上第三層的樓板，她跟着紅點轉了一個圈，走進了一個房間。

可能是做研究用的教室，對封閉性能有要求，四周的牆壁連個窗戶都沒有。

“阿什？”

方瓊瓊呼喚道。

“他不在這兒。”

方瓊瓊猛的轉身向門口跑去，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眼前只是一道黑影閃過，一只杜賓犬擋在了門前。

方瓊瓊低下頭，她手中的黑盒子被她拉成兩半，原本應該有所顯示的屏幕上卻什麽都沒有。

“你就是用這個定位我嗎？”

杜賓犬坐了下來，身形拉長，變成了人形。

原本戴着項圈的脖子上面，此時空空如也。

“或者說，我們？”

杜德蒙笑了起來，轉身關上門。

“不過，這些都已經無所謂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太忙了 ，碼字時間感覺都是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