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五十九

望着被丢進學校垃圾桶的恒溫飯盒，方瓊瓊笑了起來，搖了搖頭。

方瓊瓊撿起垃圾桶的恒溫飯盒，拍了拍附着在上面的灰塵，轉身走進教學樓。

彼時，正值學生的午餐時間，三三兩兩的少年少女聚在一起，不少手中都拿着熱氣騰騰的恒溫飯盒。

方瓊瓊之前做過調查，帕特星學校之中流行從家中帶飯菜，所以刻意給他準備了飯菜。

似乎她每個患者在被她探知內心，快要更進一步的時候，都會爆出特別激烈的抗拒動作。

好像杜德蒙也丢掉了恒溫飯盒？

她首先找到了阿什所在的班級，大多孩子都出去吃飯了，阿什也沒有留在教室中。

她問了幾個阿什同伴的同學，大多對阿什的去向也不太清楚，談起他的語氣平淡極了，就像是談起一個沒有多少幹系的陌生人。

阿什在班級裏的人際似乎不是特別的好。

方瓊瓊笑着告別了這幾個同學，繞着教學樓外樓轉了一圈。

按照她對貓類的了解，貓咪都喜歡攀高，一方面可以俯視全景，一方面可以體型它們的地位。

方瓊瓊上了電梯，一直上升到樓頂。

雖然教學樓的高度對于這些貓咪來說，跳下去也不會受到什麽傷害，但還是在天臺與樓梯交接部位裝了一扇鐵門。

鐵門被撬開了一道小口子，口子的大小恰好能夠容納一只獸形小貓過去。

“有麻煩了。”方瓊瓊嘆了口氣，以她的力氣撬開鐵門不太現實，所幸鐵門并不是整個連在天花板上，還隔了一段距離。

她雙手抓住了鐵門的欄杆，翻身爬了上去，從鐵門與天花板的縫隙中擠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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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學校的天臺和地球上的不太一樣，沒有圍擋的圍牆，就只有凸出去的一塊。

方瓊瓊走了上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阿什。

他一個人坐在天臺的邊緣，低着頭望着下面，尾巴從身後繞到前方。

“阿什。”

方瓊瓊叫了一聲。

背對她的阿什忽的愣了一下，轉過頭，似乎并不怎麽驚訝。

“你來了。”

他看見方瓊瓊手中的恒溫飯盒，扭過頭，悶悶的說了一句。

“我不需要你送飯。”

方瓊瓊挑了一下眉。

“你中午吃飯了嗎？”

阿什沒有回答，只是低頭望着自己的手指，尾巴尖在地上晃了幾下。

“沒有是嗎？”

方瓊瓊望着他，提起了恒溫飯盒，因為飯盒在垃圾箱裏滾了一圈，外殼都沾上了不少油污，顯然已經不能用了。

“阿什，我清楚你不喜歡我，但也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你現在正在成長期，需要營養……”

“不需要……”

方瓊瓊停了下來。

阿什手掌握緊了，放在自己的雙腿上，微微顫抖着。

“我不需要。”

他猛的站了起來，走到她的面前，停了下來。

方瓊瓊沒有動，她就這麽看着他。

阿什站了一會兒，他頭頂的貓耳都垂了下來，耷拉在腦後。

他伸手搶過了方瓊瓊手中的飯盒，猶豫了一下，緊接着狠狠扔到了地上。

——啪啦

恒溫飯盒外殼發出崩裂的聲響，猛的碎成了兩半，熱騰騰的飯菜濺的滿地都是。

方瓊瓊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他。

阿什看着滿地狼藉，耳朵垂得更低了，但還是擡起頭不偏不倚的瞪着方瓊瓊，惡狠狠的說了一句。

“不要來管我！”

說完就變成一只藍色的小貓轉身從天臺上跳了下去。

方瓊瓊看着地上的飯盒碎片和飯菜，又嘆了一口氣。

跳下天臺的阿什隐隐有些內疚，但他很快将這絲內疚壓了下去，在學校附近閑逛。

他很長時間都沒有回過家，有不少可以去的去處，他大多喜歡去公園或者找一家酒店過幾晚，但是今天一股郁氣凝聚在他的心上，憋得他實在難受，于是，阿什選擇了一個他從前都不會去的地方。

酒吧。

少年期似乎都對這種目眩迷亂的地方格外向往。

阿什曾經在自己的同學口中聽到過幾家酒吧的名字，他挑選了最近的一家。

臨近進入的時候，阿什又猶豫起來。

但也只不過猶豫了一瞬，便擡腳走了進去。

結果，還沒進門就被人攔了下來。

對方指着他那張還帶着嬰兒肥的臉蛋說道。

“哪來的小孩子？”

阿什辯駁着自己早就成年，然而對方只是掃了他一眼。

于是乎，他被趕了出來。

站在酒吧門口的阿什無比郁猝的踢了一下腳。

他蹲在不遠處想了一會兒，就在他要放棄離開的時候，有人叫住了他。

“嘿，小帥哥，你想進去嗎？”

阿什回過頭。

一個穿着吊帶背心的女人對他笑了一下，側過身指着酒吧門口。

“和我一起？”

阿什皺了一下眉，不自覺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個女人。

豐滿美豔，他一時只想到用這一個詞形容她。

“你可以叫我莉莉。”女人撫了一下耳側的碎發，挺了一下胸，“一起吧。”

這個名叫莉莉的女人似乎和這間酒吧老板關系不錯，剛才将他攔在外面的服務員掃了一眼他們，就揮揮手放他們進去了。

“要喝什麽？”

莉莉帶領他向吧臺走。

一進酒吧大門，阿什就有些後悔，震耳欲聾的伴奏在他耳旁回蕩，伴随着五顏六色閃爍的霓虹燈光……

這種嘈雜的環境令他作嘔。

“第一次來這裏吧。”莉莉看到他的表情，笑了起來，“一開始，大家都有些不習慣，但是時間久了，你就會發現其中的樂趣。”

莉莉坐上吧臺前的座椅上，指着自己身前的椅子。

“坐吧。”

阿什停頓了一下，慢慢走了過去。

“你年紀看起來很小，有十六歲嗎？”莉莉上下将他掃視了一圈，随後轉身對酒保打了一個響指。

“一杯牛奶。”

這句話瞬間戳中了阿什，他忽的想起昨晚，臉部不自覺的漲紅起來。

“不……不要牛奶！我已經成年了！”

正在和酒保說話的莉莉扭過頭，她眼睛都亮了起來。

“哇哦。”她猛的拍了幾下手掌，扭頭看向了酒保，“給我們的小帥哥做一杯和我一樣的。”

方瓊瓊回到家之後等了一會兒，天都完全黑了下來，還沒有見阿什回家。

她給格萊斯發了條通訊，得到的回答也是沒有回去。

“所以我讨厭青春期的叛逆孩子。”

她換好衣服走出房間，讓柯季把阿什的定位發給她。

為了避免阿什再出現‘離家出走’的情況，方瓊瓊本意想送他個東西鑲嵌定位器，然而進展不怎麽順利，對方根本就不會收她的東西，方瓊瓊只能雇人跟-蹤了。

“他現在的情況不太好。”柯季說的時候有些吞吐。

“什麽情況？”方瓊瓊皺起眉。

“他在酒吧，然後被人拖出來揍了……需要我讓跟-蹤他的人出來嗎？”

“不了。”方瓊瓊笑了一聲，“讓他們揍。”

方瓊瓊抵達現場時，阿什真被四個人團團圍住，按在巷子裏面揍。

她沒有馬上靠上去，而是雙手環胸，面無表情的看着。

揍人的揍了一會兒，忍不住回頭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你幹什麽？”

方瓊瓊沒有動，視線落在地上的少年身上。

“我是他的媽媽。”

那拳拳到肉上的悶響忽的停了下來，四個人擡起頭看向她，氣氛有些尴尬。

“怎麽了，不揍了嗎？”

方瓊瓊聳了聳肩。

那四個人表情微微一變，看向她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不揍就算了。”她往前走了幾步，從懷中掏出一沓現金，遞給他們，“我的兒子很不聽話，是該教訓一下。”

那些人接過錢，什麽話都沒說，掃了一眼地上的阿什，仰頭對方瓊瓊說道。

“看好你的兒子。”

直到那幾個人離開，方瓊瓊走到阿什身前，用腳尖輕輕踢了一下他的手臂。

“說吧，這次又闖什麽禍了？”

阿什擡起頭，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臉頰腫的很高，說話都有些吐詞不清。

“我沒有。”他眼中含着因為疼痛産生的生理淚水，“我遇到一個女人，然後我被酒吧老板叫人揍了。”

“哦？年紀小，膽量不小，泡別人女朋友？”

方瓊瓊笑了起來，蹲下身。

“我沒有，是她貼上來。”

阿什頭頂的小耳朵都炸開了，剛才似乎也有拳頭落在上面，有一只耳朵內部都充血了。

“是嗎？”方瓊瓊拍了拍他的腦袋，“你也不小了，應該清楚什麽可以做，什麽不可以做。”

說完，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這口氣似乎在他心上重重的錘了一下，阿什忽然覺得非常委屈。

“我沒有……”

方瓊瓊沒有說話，看着他。

這次她沒有像以往那樣粘上來，而是站起身，拍了拍手掌。

“算了，你能夠自己回家吧。”

阿什瞪大了眼睛。

方瓊瓊轉過身。

“這些人揍人都有技巧，很痛卻不會傷害到骨骼和內髒。”

“你自己回來吧，我希望你能夠好好想想。”

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阿什望着她的背影從眼前消失，眼睛瞬間漲得通紅。

他心中有些難受，狠狠的甩了一下頭，一瘸一拐的站了起來。

“看我發現了什麽。”

阿什慢吞吞的往前走着，忽然聽到有人在背後說了一句。

他猛的回過頭，然而身後的小巷黑漆漆的一片，他雙眼腫着遮擋住視線，什麽都看不清。

難道是以前父母的仇家？

阿什向後退了幾步，以他現在這種身體狀況很有可能跑不掉。

“阿什?英格利斯。”

黑暗中幽幽傳來他的名字伴随着拳頭擊打在肉體上的悶響。

——‘啪啪’、‘啪啪’

那是肉墊踩在地面上的聲響。

阿什瞪大了眼。

黑暗之中走出了一只巨型杜賓犬，他的頭頂上有着兩只立耳，一雙褐眼像是吸收了周圍所有的光線，散發出幽幽綠光。

它張開了嘴，吐出了一個東西。

阿什定睛一看，發現是一只黑貓。

“看起來。”杜賓犬嘴角咧了一下，似乎是在笑，“她的治療，并不是那麽的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