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虛僞的道歉

虛僞的道歉

安平平在家養傷，最近招秀珍因為補助的問題隔三差五上村委鬧。倆喇叭像是約定好了一樣，一起發力，陳青禾這幾天每天都去村委幫忙，有時甚至要忙到天黑才回來。

下午，安平平正在打掃院子裏的落葉，一個聲音傳來，她一擡頭，迎對上劉龍一張慈眉善目的臉。

何瑞依去村尾和小夥伴玩耍回來，在馬路上看見劉龍與安平平在說話，一溜煙地跑回家，朝着廚房喊：“媽，老劉頭又要欺負平平姐姐了。”

陳雪麗從廚房出來，被牛圈擋住了視線，什麽也沒有看到，“你又在瞎說什麽呢？”

“你不去，我去了啊！”何瑞依手裏拿着自己的坎的小木棒，雄赳赳地走到家門口，在溝邊停了十幾秒，又洩了氣，只得回去把老媽拉過來，“我不敢，萬一劉小武沖出來打我怎麽辦？”

劉小武打人這件事在村裏傳得沸沸揚揚，按照村裏的八卦網絡增流路線，打傷人已經被傳成他把人打殘了的境界。

陳雪麗無奈，只得回廚房把爐子的火減小。

安平平突然看到劉龍的臉，吓了一哆嗦，恢複平靜後問：“有事嗎？”

“小幺妹，幾天前的事是我家那口子和孫子做得不對，你別跟他們一般見識。”劉龍手裏提了一箱花生牛奶，牛奶箱子上面灰楚楚的，不知道在角落裏吃了多少灰。

“這牛奶你拿去喝。”

安平平手拿掃把，猶豫着說：“我的手不方便，不好拿，而且我也不喜歡喝牛奶，你還是拿回去吧。”

“沒事，我給你拿到家門口。”劉龍手提牛奶，在兩排花裏穿梭，安平平在後面怎麽講他都不聽。

之前兇巴巴的樣子突然轉變成和藹模樣，安平平心裏有點膈應，但也容易被觸動。劉龍也是拿捏到她的這一點，才敢來找她。如果陳青禾在家的話，他連門都不敢上，恐怕剛從屋裏冒出一個頭來，就被她手裏的大喇叭吼回去了。

這幾天陳青禾上醫院去開各種證明，去派出所，各種跑，村委那邊來人一直勸劉家人盡量賠罪，争取與和陳青禾和解。家裏的老太婆拉不下臉面，也只能自己出手了。

劉龍這幾天和妻子吵了好幾架，還把兩個孫子抓來暴揍了一頓，故意讓周圍鄰居聽見孩子的哭聲，他才好意思上門來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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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想一箱牛奶就把人家打發了吧？”陳雪麗拉着何瑞依走過來，“劉大叔，不是我說你，這件事就是你家做得不對，你就按村委的建議該賠的賠，該填的填，這才是真。”

見陳雪麗過來，劉龍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難看，“這是我們兩家人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大爺，我覺得雪麗姐姐說得對。”安平平努力擡了擡肩膀，眯着眼睛，咬着牙露出一副痛得不行的表情，“我這肩膀牛奶補不回來，而且我也不喜歡喝牛奶。”

“沒事的話，你還是把牛奶拿回去吧。”安平平右手舉起掃把，一揮一揮的，好像在趕人一般，“你家有時間的話，還是把這糞溝填了吧，這都過去半個多月了，再不填的話，我姐姐真的會把你家的圈給挖了的。”

“她敢！”劉龍氣鼓鼓地提起牛奶走了，臉色總算恢複成以前那兇巴巴的模樣。

安平平心裏一驚，這臉真的比變色龍還能變。

“她真的敢！”安平平長聲長氣地喊道，劉龍走得更急了。

“平平，肩膀恢複得還好吧？”陳雪麗關心道。

“沒事的，雪麗姐。”

老頭子從菜地裏回去，背影消失在圈門轉角，陳雪麗沒好氣地說：“連上門賠不是都不敢走大路，就是理虧見不得人。”

安平平笑笑，何瑞依拉着她的衣角，擔憂地說：“姐姐，你的手還能做小玩意兒嗎？”

“那當然可以。”

“平平，今晚上我家吃飯去吧，你看小陳今天村頭村尾地跑，肯定忙不着做吃的。晚上你們倆都上我家吃去，我今天殺了一只大肥雞，炖了一大鍋雞肉，還炒了辣子雞呢。”

其實家裏還有中午的剩菜，微波爐裏加熱完就可以了。

陳雪麗又說：“我已經給你姐姐打電話了，她晚上回來直接上我家吃飯。”

“對啊，姐姐，你去我給你夾肉吃。”何瑞依得意地說：“我奶奶都誇我筷子用得好，夾菜穩。而且大姐姐在村尾吵了那麽久的架，也累了，該補補。”

何瑞依不經意向安平平直接透露出陳青禾今天下午的工作內容。

安平平擡起頭，太陽已經落山，陳青禾今天下午連微信都沒發過來。以前她要是回來得晚，這個時候都會通知一聲的。今天她只見過陳青禾一次面，那就是中午回來給她做蛋炒飯的時候。

“雪麗姐，你今天下午去地裏的時候有看見姐姐嗎？”

陳雪麗敷衍道：“有啊，她現在在楊家那裏處理事呢。”

“對，架快吵好了，應該也快回來了。”何瑞依撓撓腦袋，“我來的時候，姐姐已經沒用喇叭了，聲音不大了。”

陳雪麗伸手在女兒的腦袋上一陣摸，似在阻止她多說話，安平平不安地問：“姐姐是不是又去吵架了？”

“沒有。”陳雪麗虛晃着說：“她那是處理公務呢，再說不拿喇叭，怎麽能鎮得住趙秀珍那老太婆。”

“你姐姐這幾天忙得很，趙秀珍在村裏鬧村委貪污她的錢，村委硬是要她交出所有的證明資料才肯松口給她重新申請傷殘補助。結果交去的醫院證明是假的，被駁回了，硬是在村口村委一陣鬧。”陳雪麗越說越無語，“其實這村裏誰傷誰殘誰都清，醫院的證明也算不了什麽，趙秀珍要是安靜些還好，偏偏這一鬧，把她以前申請的各種補助的事鬧的人盡皆知，現在村裏人都在笑話她恨不得所有災禍都上身，就為了那點補助錢。”

安平平立着掃把說：“我記得趙老太家和村委都是在村頭啊，姐姐在村委吵啥架？”

“因為楊天林那老頭家住在村尾！”陳青禾不知什麽時候回來的，一回到家，趕緊去屋裏接了一杯水出來喝了一大口含在嘴裏。

陳雪麗把她的水杯搶過去，“剛回來別這麽急着喝水，歇會兒再喝。”

吵了這麽久的架，渴的要死。既然陳雪麗說話了，陳青禾還是把水含在嘴裏十幾秒才吞咽下去。

“小陳，事兒解決了？”陳雪麗等她緩了一口氣才開口問。

“算又不算。”

安平平：“怎麽是算又不算？”

陳青禾雙眼無神，繼續喝水，搖了搖頭，目光看向陳雪麗，腦袋向後仰，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死氣沉沉地問：“姐，幾個小時前不是發微信讓我倆上你家吃雞嗎？我有點餓了。”

陳雪麗寵溺地說：“雞在爐子上炖着呢，咱現在就去。”

“走，平兒！”陳青禾把安平平的掃帚扔在一旁，“走，去姐姐家蹭吃，看看有啥能幫做的。”

陳雪麗領走在前，“沒有哪樣可幫的了，菜我都讓倆孩子洗幹淨了，等他爸爸做工回來就開吃。”

“走，姐姐！”何瑞依繞了一個小圈，就是為了跟安平平走在一塊，“我媽媽炖的雞可香了。”

陳青禾如釋重負地伸了一個懶腰，她成功揭穿了老太婆貪得無厭的嘴臉，但是自己的臨時飯碗是真的該丢了。

天已經黑了，陳青禾在廚房給陳雪麗打下手。主菜是辣子雞，陳雪麗專門做了兩種口味的，清淡口味的就給安平平，女兒還有兩個老人的。

大圓桌已經支棱起來，何瑞嘉從廚房裏陸陸續續端菜出來，安平平的腳一買進廚房，立刻被兩個姐姐喊出去坐着，不讓她幫忙。

“老爸怎麽還沒回來，平常這個時候也該回來了呀。”何瑞依從溝邊張望回來，坐在長條木板凳上給何豐發微信。

“你爸爸是在哪裏做工啊？”安平平走過去坐在她旁邊，“在鎮上嗎？”

“對啊。”

何瑞依打了微信電話沒人接，陳雪麗在廚房裏朝外面喊道：“別給你爸打電話了，我讓他來的時候去接你爺和你奶了。”

“我都快餓死了。”何瑞依盯着一桌子菜餓得直冒口水，回房間去拿了一包薯片，和安平平分着吃。

事情忙完，幾個人坐在飯桌上邊聊天邊等人。幾分鐘後，熟悉的三輪車的聲音傳來，接着一道白光射在家門口。

“哎喲，媽，你別罵了，先進屋吃飯。”車上的老太太罵聲不止，何豐跳下車擰開水龍頭洗手。見老爸回來，何瑞依急忙跑進廚房，把爐子上的水壺提在手裏。

“對啊，孩子都在這呢，你這又罵又咒的，什麽難聽的話都說，讓小孩全學去了。”何明文的臉色也不好看，瞪了老伴一眼，張珍才收回嘴。

何豐坐在水龍頭旁邊的磚塊上，等水龍頭往盆裏放水，朝屋裏喊：“依依，給爸爸從屋裏拿洗臉的帕子來。”

“哦！”

何瑞依繞了個彎去拿洗臉帕子，提着熱水壺過去，給盆裏倒熱水。

“多謝我的小幺女。”何豐拿過帕子，洗了一把臉，臉上的灰漬一擦全無。

“爸，奶奶是不是又和人吵架了？”何瑞依蹲下身，一對圓眼睛盯着奶奶的臉，那張臉興致不高，氣鼓鼓的，一看就有故事。

“就你知道得多。”何豐佯裝罵道。

“那她剛才幹嘛罵楊姨奶是老***”何瑞依小眼神銳利，何豐的臉色沉下來，“就你耳朵尖，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什麽髒話都學，皮子緊。”

何瑞依朝着老爹略略略了一嘴，翻了一個白眼，“我自己問去。”

“奶奶，你是不是和楊姨奶吵架了？”何瑞依站起身朝屋裏大聲問道，“我聽見你罵她了！這姨奶真的是好愛吵架啊，我下午還看見她和楊家老頭跟大姐姐吵，怎麽又和你吵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