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願意聽

我願意聽

“咦！就你話多。”

何瑞依抛出疑問，陳雪麗無可奈何地罵了她一句，撇頭對陳青禾說：“這家夥真的是，我就沒見過有誰比她八婆的小孩，一天天的就喜歡坐在一堆人旁邊吃東西，什麽有的沒的都聽。尤其是在酒席上，為了聽八卦甚至還能跟那些嬢嬢一塊洗碗洗菜。被我揍了一頓後，收斂了不少，現在這爛脾氣還是改不了。”

陳青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段期間她能拿着大喇叭和趙秀珍對着來，何瑞依這丫頭功不可沒。要不是這丫頭幫她蹲守村裏的各處聯絡點，收集有關趙秀珍的八卦消息，她怎麽能當着許多人的面把楊天林和趙秀珍的面子戳得千瘡百孔？

她現在在村裏是出名了，本身也是一個話題點，不能像剛回來時那樣，裝模作樣地在一旁玩手機，聽八卦敵情。還好那個小家夥有這個愛好，她以甜點小蛋糕做價碼，拜托何瑞依幫忙。

小幫手對村裏的八卦話題本來就熟，再跟着八卦大綱去聽，時不時向八卦的人抛出一兩個疑問，可不比自己出手還有效。

“爸，媽啷個和別人扯皮了嘛？”陳雪麗去廚房端湯罐，陳青禾跟在她後面去端蘸水，何明文坐在屋外抽煙，說：“就是因為瑞琪那獎金的事嘛，趙秀珍沒得錢，在村口到處亂說。”

陳雪麗關掉爐子，邊攪雞湯邊問：“瑞琪的獎金不都好久之前的事了嗎，那老太婆又嚷嚷啥呢。”

陳青禾舀了一勺雞湯在蘸水碗裏，用筷子和勻辣椒面還有調味料，“瑞琪想着得了升學的獎金，不能白得，所以假期裏面都會去村委找我，在村委幫忙。這不是國慶放假了嘛，她也去村委幫忙了，偏偏趙秀珍交的材料不符合要求，逮着她一小姑娘在村委罵，說她無緣無故去村委做事，就是為了貪錢。”

陳青禾拿筷子戳了一點蘸水給陳雪麗嘗嘗鹹淡，“所以我這幾天收羅完村裏和鎮裏給趙秀珍以前發放的補助記錄，下午才好拿去跟楊天林對峙嘛。”

陳雪麗破口大罵：“這老太婆瘋魔了吧，人家學生的錢都發多久了，還扯着不放。那是人家該得的呀，這老家夥真的是全憑一張嘴，什麽髒東西都能往外面噴。”

“可能張奶奶在村裏聽到她到處瞎傳瑞琪的話，氣不過，上她家去理論去了。”

“這老太婆，就是欺負瑞琪她爸在外面打工不在家，媽又是個軟性子，要是被我聽到，我非得提着鐮刀上她家鬧去。”

陳雪麗氣鼓鼓地端雞湯到飯桌上，陳青禾跟在後面說：“不過現在事情都明了了，那老太婆應該不會再亂說話了，就是說了也沒人信。”

“這老不要屁股臉的，我上門問她她還不承認，非得我當着人的面吼她兩句她才消停。”

張珍的氣終于順了一點，何豐走進屋坐下，端上碗筷，“哎喲，別罵了，剛才罵了那麽久還沒累啊，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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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吃飯。”何明文附和道。

吃飯時，何瑞依與何瑞嘉因為一支雞腿吵起來，馬上被陳雪麗吼消停。

陳青禾安平平的碗裏夾了一大塊雞肉，張珍欣慰地看着她倆說：“你們倆姐妹怎麽長得一點都不像呢？這姐姐還怪懂得照顧人。”視線轉到何家兄妹身上，“像這倆家夥，長得一張臉，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鬧的。”

“媽，她倆不是親姐妹。”何豐說。

安平平想說是認的，陳青禾喝了口雞湯說：“但關系親就行了嘛，有些親的，關系還沒我倆好呢。”

“也是。”張珍想了想說：“這年頭親爹親媽有些都不像是親生的，像以前住在你屋裏的有一家，人家那個媽呀，只認男娃。就十公裏的路，把她親生的姑娘扔和外公一塊住，把兒子接回家。好不容易回村裏一趟，一天天的就知道揪着那小姑娘打，跟個後媽一樣。有一次她外公不在家，小姑娘被人趙秀珍那老家夥誣偷東西，如果我沒提前去拉着，那小閨女直接被她親媽打死了都。”

何明文說:“所以說嘛，這趙秀珍這張爛嘴巴，就該給她扇爛。”

陳雪麗把鍋裏的最後一只雞腿夾給張珍，打斷她說話，“媽，多吃點，下午吵架吵累了吧。”

陳青禾的臉有點紅，嘴裏含了一塊骨頭，半天也沒吐出去。安平平望向她，心裏泛起一股酸澀，難怪姐姐說跟母親的關系遠，人家似乎沒把她當女兒。

何明文回想起過往，眼裏留有不少遺憾，“對喔，那家人不是搬去縣城了嗎，現在那閨女也不知道咋樣了，我記得以前那小姑娘還給我放過牛唉。”

張珍說：“閨女上外省讀大學工作了，她老媽二婚離婚後就沒消息，現在不知道在幹嘛呢。”

“趙老太婆她們說那家的閨女偷東西，沒學好，現在在牢裏呢。”何瑞依也插進話來，陳雪麗瞪了她一眼，“一天天的，該聽的不聽，就喜歡聽人家瞎說。”

“誰說閨女不好的，我看這倆丫頭就長得喜人。”何明文對陳青禾笑着說：“小陳啊，多吃點，今天要不是你提前拿喇叭去跟楊天林和趙秀珍對峙，那老太婆估計現在還在村裏說我家瑞琪的壞話，更別說跟她道歉了。”

陳青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有，就是用事實說話而已。”

“像這閨女長得白白淨淨，漂漂亮亮的，口才又好，村裏那些不學無術的光棍怎麽能配得上。”張珍仔細打量了陳青禾一眼，“王家大媳婦的嘴淨亂說，什麽把她家侄子介紹給你，淨放屁。我們小陳長得這麽稱頭，應該有男朋友了吧？”

陳青禾尴尬地笑了笑，好家夥，原來套在這呢。

“中秋的時候，來村裏的那個小夥子，高高瘦瘦長得眉清目秀的，是你男朋友吧？”

陳青禾讪笑：“沒有，就是一朋友而已。”

何豐沒好氣地打斷道：“哎喲，媽，你跟趙二嬢也沒什麽區別了，一天天問東問西，什麽都知道。”

“對哦，最近怎麽都沒見他過來？”陳雪麗朝安平平擡了擡下巴，“平平還一個月來個兩三次呢。”

“哎呀，他也忙，有空的時候來認認路得了，以後有事的話再來嘛。”

一頓飯，陳青禾吃得斷斷續續的。

晚上回到家，安平平存有的那些疑問也不好問出口，她從孤兒院出來以後經歷的許多事陳青禾都知道，因為姐姐有能力，可以給予自己幫助。而自己什麽也沒有，就算姐姐遇到困難，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別拖後腿。

像這次，忙沒幫上不說，還把手給折了。

陳青禾洗完澡，給安平平的肩膀換藥，半天都沒聽見安平平吱聲，平常換藥的時候她的牙齒都會吱吱打架，今天怎麽這麽安靜。

“咦？今天怎麽沒見你叫？”陳青禾上完藥，摘掉幹發帽，坐在椅子上擦頭發。

“姐姐，今天他們在飯桌上說的被媽媽打的女生是你嗎？”安平平小聲詢問。

陳青禾坦坦然地回道，“對啊，不然這屋子以前住的是誰啊？”

“姐姐，你如果心裏憋得慌的話，你可以跟我說的。我上班被雨淋了都還會跟你抱怨，向你訴苦，你如果難受的話也可以跟我說，悶在心裏，對精神不好。”

安平平一臉真誠，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傾聽了。

“我不也常跟你抱怨嗎？”陳青禾不以為意，“我以前下班的時候，還經常在你面前罵人的呀。”

安平平：“我也經常看見你對着樓下的垃圾桶罵你領導。”

陳青禾：“......”

真是好笑，居然有人肯聽她抱怨。

以前自己碰到難題，還會問大哥解決問題的辦法，從大嫂那不經意間說出的那句“你哥又不是參考答案，別什麽都問他”開始，她再也沒向大哥求助過。

有時候她也會跟大哥訴苦，但是大哥字裏行間都是讓她找自身的問題，社會環境就是這樣，你只能适應，适應不了也只能逼着自己适應這種話。

不是人人都有時間聽你那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

陳青禾已經學會了，自己的事就得自己消化，別人幫不了什麽忙。

不過現在，自己好像有點“便秘”了。

安平平嗫喏道：“姐姐，我進社會遇到過什麽困難你都會問我，那我也想問問你的呗。”

“我有什麽好問的？”

安平平急忙說：“比如你父母大哥啥的，我是沒有啦，但是我也想知道你的嘛。”

陳青禾頓了頓，一時半會兒不知從哪說起，組織了一下語言才說：“我媽和我爸沒領結婚證就生了我大哥，因為生我的時候，我爸老去打麻将，經常和她吵架。”她停了一下，支吾半天繼續道：“反正我媽從小就不喜歡我，她不在家的時候，會把我哥和送到外公家來，然後接走的時候只接我哥走，我一般都是我爸來接的。她跟我爸分開後，我被送到後媽家，老是被打，才跑到外公家裏，跟個牛皮糖一樣纏着外公的。”

“那外公去世後，你是回你爸爸那裏嗎？”

“沒有。”陳青禾搖頭，嘆了嘆氣，“我後媽打我比我媽還厲害，我當然不能去我爸那。我舔着臉去貼我媽去了，可能是大了，我媽也不怎麽打我。不對，是我幾乎都不在家，一放長假就去店裏打工，短假盡量呆在學校裏，我媽都見不着我。就是高三她和繼父鬧離婚，不想讓我高考，揍了我一頓，然後我一個人跟同學跑去市裏的電子廠打工，賺了路費去上大學。”

“啊？”安平平還以為這姐姐童年很幸福呢，沒想到也是曲折。

讀大學期間，有時候兼職太累了，回到宿舍聽着舍友和父母打視頻撒嬌，陳青禾躺在床簾後聽着，羨慕得不行。想起以往，眼淚都會不争氣地跑出來。

以前，父母就是記憶裏的一根刺，碰不得，現在居然能心平氣和地跟別人說起。

說起勁了，陳青禾把大嫂張汀也一塊說了。

吐槽大哥買刮刮樂中了八十萬，給她一萬去還學費，後又被大嫂要回去買房，大哥耙耳朵，做事不合理，被嫂子娘家坑了一大半錢，總之什麽亂七八糟的事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