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回歸安靜的生活

回歸安靜的生活

安平平知道陳青禾從進村的一刻就沒打算自認身份，即使當着陳雪麗的面，也是在裝成一個來村裏暫住的過客。

這段時間村裏的人每個人都只管陳青禾叫小陳，還沒有誰喊過她的名字。

張峰七年前才回的老家，查看陳青禾的身份證時，也只是短暫地感嘆她居然是村子裏的人一下。在陳青禾的請求下，他沒有把這件事向別人說起過。只道她家是縣城的，到村裏耍個幾個月就回去。

“小青禾？”圍觀群衆裏最年長的老婦偏頭打量了陳青禾一會兒，才慢慢悠悠地說：“你第一天上我家去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眼熟來着，這不是跟小時候沒啥變化嗎，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記性不好，眼睛更不好了喲。”

“對，就是我，姨婆婆。”姨婆的耳朵不太好，陳青禾特意不用喇叭，調高了音量。

姨婆家在木屋竹林後面，從後門穿過竹林，走個十來米就到。

以前家裏停電，姨婆經常讓陳青禾上她家吃飯，用她家的火爐做飯。

現在，老人八十歲了，不能走遠，每天就坐在家門口守着竹林，掃地上的竹葉，當女兒不在家，姨婆就會來木屋坐上一陣子，閑來無事，與陳青禾擺龍門陣。

陳青禾做了什麽好吃的，端給陳雪麗家的同時，也會給姨婆家留一份。

“哎喲，看來楊三嬸的眼睛是真的不好了。”有個中年婦人插話道：“什麽叫跟小時候沒變化啊，我記得小禾小的時候瘦黑瘦黑的，現在又高又白，我們誰也認不出來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感嘆陳青禾的變化大，都快忘記現場的矛盾點在哪了。直到喇叭聲再次響起，才把岔開了的話題拉倒正道上。

“村委有所有村民的土地資料，我外公就算人不在了，他的地也只會是子女家屬才有資格使用。我是不知道我外公什麽時候憑空多了個孽障子孫來，在他的地界上蓋豬圈蓋牛圈的。”陳青禾揚起喇叭，一字一字地砸向何翠蘋，連同趕來的劉龍。

“你！！”何翠蘋氣得發抖，當着所有人的面又不好說什麽。

畢竟地确實是人家的，這村裏所有人都知曉。

“這下，我有資格拆圈了吧，主任。”陳青禾禮貌性地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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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峰試着勸道：“小陳啊，咱們現在如果把圈拆了，你讓他家裏的牛和豬住在哪啊？”

“跟人住還是跟別人家的豬牛用圈，我都管不着。”陳青禾吃了秤砣鐵了心，誰也別想勸她。

張峰轉勸劉龍，“要不你家就當租了人家兩年的地，把租金給人補了。”

這話出來，劉龍想反駁也不知如何說，何翠蘋則是耍賴到底，就是一副愛咋咋的樣子。

“唉，那租金是肯定要的，圈也是要拆的。拆圈挖坑的費我都還要她賠呢。還有，我家妹妹的醫藥費她還沒給，上次打傷了我家的人，一直悶在家裏當閉嘴喇叭，就想這樣算了？”陳青禾指着何翠蘋的腦門怒怼，“欺負人也不帶這樣的，我不怕你，不是要告嘛，咱直接告，打官司我都奉陪，反正我時間多得很。我倒是要看看是你現在賠給我的錢多還是官司輸了之後賠得多。到時候咱一塊算，什麽編排他人進大牢，損壞他人名譽的一塊告，看是我的證據多，還是你的撒潑多。”

人群裏有人提議，“哎喲，劉大爺，何大奶，你們這件事就做得過分，先給人家小禾賠禮道歉，把事擺明了說要緊。現在不說話，撒潑打滾的能解決什麽事嘛。”

陳雪麗也說：“對嘛，這件事人家青禾就是有理嘛，你家再怎麽鬧，鬧到法律面前，撒潑打滾也不行啊，別到時候落得個強制執行的下場。你們年紀大了是無所謂，孩子還小呢，又把人打傷了，以後讀書考公務員啥的會有影響的啊。”

人群後不知誰發出一個聲音，“要我說就去告，一告一個準。反正現在人家這邊什麽土地的資料都有，也不差跟你家告了。”

衆口齊發，七嘴八舌的。劉龍的性子稍微穩一點，有點聽勸了。

何翠蘋仍舊坐在地上哭個不停，陳青禾看了眼手機，提醒道：“還有二十分鐘，我可就要挖圈了，到時候把你家的豬埋在裏面，只能算你家遭報應了哦！”

事情是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張峰指着劉家旁邊廢棄的圈說：“你家以前不也在那養豬嘛，就先把豬跟牛感到那裏面去不就成了。”

“真的是，圈在自家門口，嫌臭，把圈建在人家地裏，糞溝開在人家門口，人就不嫌臭了嗎？”楊老太杵着拐杖罵道，“活了大半輩子，連個人都不會做。”

何翠蘋不鬧了，劉小文忍住氣把何翠蘋拉回家裏，劉龍則是與鄰近的的村民把豬遷出去。在他們遷出去的那一刻，陳青禾馬上指揮挖掘機小哥，把豬圈挖了。

擋人視線的圈沒了，陳青禾還大發善心，讓挖掘機小哥把那些破磚頭挖到人家門口堆着。

鄰居一家回去後一直嚷着要告陳青禾，陳青禾滿足他們，第三天中午，派出所的人就登門造訪何翠蘋一家。

陳青禾專門用四五天的時間來整理證據備案，紙質材料，監控視頻，醫院繳費單子，X光片各種證據都有。

一大早她就去派出所道明情況，領着警察上劉家的門。

何翠蘋從地裏回來，看見趙梓和另一個警察與陳青禾在家門口等着，就猜到了發生了啥事。

當着警察的面，陳青禾的态度也不好太強硬，假裝心平氣和地提醒，“何老太，你不是要告我嗎？我先替你報警，如果警察都勸不動你，我就立案上法院告你。”

“老娘噓你得很喲！”劉龍還在地裏，何翠蘋一個人，第一次有警察找上門，不心虛肯定是假的。

但是拿手好戲，無理哭訴是必有的。

“警察同志，小趙，你們兩個看嘛。”何翠蘋手指右邊空地上的兩處廢墟，可憐兮兮地說：“這小姑娘趁我家只有兩老人，把我的兩個圈鏟成那個樣子，我家的豬和牛現在都沒地方住啊。”

陳青禾沒好氣地說：“說話也要睜眼好吧，你家豬不是在家門口的圈裏吭吭吭阬地叫嘛。”

“何婆婆，事情這個小姑娘已經同我們說了，你們兩家之間的矛盾呢，我也了解一些。而且我們剛才在村委都核實了一遍，待會兒張叔也會過來。”趙梓先安撫何翠蘋的情緒，年輕的民警則是一語中的，問道：“那兩處廢墟底下的地是在你家的名下嗎？”

何翠蘋：“.....”

何翠蘋沉默了一陣，劉龍與張峰一道過來。年輕的民警很是給力，一直在追問，什麽劉小文打傷人，霸占人家土地種菜，故意把人家的花摘掉，嚯嚯了二十幾盆花等一系列行為問了個遍。

張峰回答的全部是事實，何翠蘋自知無賴耍不下去，只好把所有的問題交給劉龍處理。

警察專門打電話給老兩口在外務工的兒子，劉小文劉曉武的父親。

好在歹竹出點好筍，劉龍的兒子得知此事，不便趕回家，只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第二天專門打電話給陳青禾賠不是，賠了三倍的醫藥費，還有多多補完這幾年父母占地的租金。

臨近天黑，劉龍又上門道歉，把糞溝和占地的費用結了。

經此一戰，加之上次拉着趙秀珍上鎮政府去鬧，陳青禾在村裏的名聲大噪，更上一層樓。

村裏以前傳她是外來的野瘋子整天和別人吵架，現在轉變成傳她是回鄉報仇的女娃子，盯着小時候欺負她的人鬧。

在鄉下養了十來天，安平平才回到花圃去上班，陳青禾逼着安平平把所有的醫藥賠償款收下，這樣的話她的心裏才好受一點。

最讓人頭疼的大喇叭消音了，離開村委，陳青禾終于過上了清閑日子。

這段時間，把毀了的花重新收拾好，能救活的救活，不能救的只能補。

說來也奇怪，以前村裏的小孩經常聚在她家門口鬧，順便看花。

那時陳青禾忙着去村委，很少搭理他們，最近或許是因為經常在家的原因，都沒小孩過來了，只有陳雪麗家的倆孩子過來找過她兩次。

下午四點，小學生放學，村尾的倆小姑娘經過家附近，見木屋房門緊閉，一時膽大，本來還想穿過石子路過來看一眼花的，陳青禾一開門，馬上被吓得屁滾尿流跑回大馬路上。

陳青禾雙手張開伸懶腰，注意到倆跑過去的小崽子，還溫柔地對着她們招了招手，“哈喽啊，兩小位！”

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倆孩子相看兩無言，急沖沖地走了。

陳青禾一臉懵逼，她是會吃人嗎。她前段時間在村裏确實是鬧騰了一點，在何翠蘋與趙秀珍的倆喇叭圈裏名聲是臭了，怎麽在小孩圈也跟着臭了。

正好這個時候安平平打視頻過來，陳青禾接通後，安平平向她展示手裏的流麻，“姐姐，你看，這小花園是根據你來做的，到時候我帶回去給你。”

流麻背景是在一片花海中，一個卡通小女孩拿着大喇叭張嘴大叫。

确實貼切。

陳青禾湊近鏡頭翻了個大白眼，“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嗎？”

“花圃今天不忙，我已經上了六天的班，老板娘讓我回來休息個一天半。”

陳青禾把剛才的事情給安平平說了個大概，疑惑道：“平兒，我好像沒在村裏吼過小學生吧？不然他們怎麽看見我就跑？”

安平平想了想，說：“姐姐，你把鏡頭轉對着院子邊上的那幾株粉色的花。”

陳青禾照做，“不就是幾株假花嗎？”

“那就對了！”安平平一語道破，“你當初拿着大喇叭在何老太家門口說這是夾竹桃，是毒花，碰着人人就會中毒，你不記得了嗎？”

陳青禾恍然大悟，怪不得呢。當初因為劉小武經常趁沒人在家，摘家門口的花的事，陳青禾上門警告過，說自己種了會咬人的花，小崽子明顯被唬住，自那以後，手腳安分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