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渴望

丁小六這些日子過得有些難熬，距離齊王墜馬已經過去半個月，齊王的傷勢早就好利索了，卻沒有絲毫要出宮的動靜。

宮人們都說，聖人這是不放心齊王，要留殿下在宮裏，暫時不放他出去。

這暫時到底是多久？

丁小六急得嘴角起了一圈火泡，聖人疼愛齊王不要緊，留齊王在宮裏也不要緊，可是他們這些人怎麽辦？齊王府裏沒有了主子，他們還過去幹什麽？

當初羨慕丁小六能進齊王府的人，如今都翻過來嘲笑她，笑她人財兩空。

既損了錢財，齊王府裏又沒了主子。

如今的丁小六就是那無根的浮萍，沒有依靠，進退兩難。

傍晚，下了值的一幫小內侍聚集在一塊吃飯，丁小六嘴裏叼着馍馍，準備去盛碗湯，右手剛摸上湯匙，手背就挨了一筷子，疼得她嗷一聲收回手，連連跳腳。

“你看她，像不像個猴子，哈哈哈。”周圍頓時響起一陣哄笑。

趙水帶頭，領着衆人欺負丁小六，口中連連挑釁：“我說丁小六，你不是要去齊王府伺候主子了嗎，怎麽還和我們一塊吃飯啊？”

“是啊，是啊。”這世上最不缺幫腔的人，很快就有人接上茬，“人家丁小六看不上咱們尚膳監的活計，想方設法要攀高枝哩。”

“別這麽說。”趙水上前，伸手在丁小六白嫩的臉頰上蹭了兩下，目光淫邪，“咱們小六子有錢，又有貌，說不定真能讨主子歡心呢，可惜啊……”

他拉長了語調，沒說後半句。

留出的後半句很快由衆人異口同聲：“可惜啊，齊王府裏沒主子，哈哈哈哈。”

這樣的事情，最近三五天，每天都在發生，丁小六都習慣了，太監都這樣，捧高踩低，最喜歡看人落魄。

丁小六也不跟他們争辯，趁人不注意，抓起兩個馍馍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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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齊王還不知道怎麽樣呢，這件事不到最後誰也不知如何，他們現在就敢來欺負她。

丁小六眼中閃過一抹狠戾，這筆帳她記下了，早晚要讨回來。

使勁蹭了一下趙水摸過的臉頰，丁小六一邊盯着右手背上的紅痕，一邊大口吃馍馍。甭管情況如何糟，都要先填飽肚子，吃飽了才有力氣反敗為勝。

吃飽後，丁小六繞回膳房，找了一根木棒藏在懷裏。趙水那小子對她不懷好意，她得防着他點。

無根之人也有淫邪之心，沒有了下面的孽根，照樣有折磨人的手段。

藏好木棒，她七拐八拐，盡量走人少的地方繞回住處。小內侍們住的地方都聚集在一塊，這個時候大家還沒回來，所以顯得異常的安靜。

丁小六環視一圈，突然發現房間門口站了一道颀長的人影，這顏色的服飾可不是他們內侍能穿的？丁小六心念電轉，一瞬間的功夫，就将來人的身份猜出了大概。

眉目俊秀的少年，能在皇宮随意走動，除了齊王殿下沒別人了……老天爺真是幫她！

丁小六遮掩住上翹的嘴角，小跑幾步上前，在齊王腳邊五步遠的地方跪下，安靜如雞。像是他們這樣地位低微的小內侍，是沒資格跟主子搭話的，請安問好也不許，只能跪地，除非貴人主動問她。

李貞看着跪在面前的丁小六，神色平靜，然內心卻如滾沸的熱水，燙得他五髒六腑四肢百骸悠悠輕顫。

小六兒，他的小六兒，他活生生的小六兒！

心底突然湧起一股暴虐的情緒，他雙手緊握，因為太過用力，指甲陷入掌心，他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量，才克制住将她裹入懷的沖動。

全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在叫嚣，想要将她抱在懷裏，壓在身下，啃噬她的雙唇，撕扯她的衣服，一下一下瘋狂占有，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确定她的存在——證明她真實存在他面前。

是活生生的人，有呼吸，有心跳，會歡笑的人，而不是那個躺在棺椁之中，冷冰冰的屍體。

李貞心疼跪在地上的丁小六，卻不敢叫起，不敢靠近，他怕自己一旦聽見她的聲音，聞見她身上的氣息，就會失控，他怕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內心中将她擁入懷中的渴望。

不行，現在還不行，老天爺既然給他重生的機會，他就絕不會重蹈前世的覆轍，在沒有絕對把握庇護她之前，他絕不會顯露一分一毫的在乎，讓她暴露在危險之中。

李貞像是一道風，突然出現，又悄然離去，随性至極。

看着遠處的齊王，丁小六摸了摸後腦勺，感到莫名其妙，他是來幹什麽的？難道是散步到此處，然後好奇內侍的住處，所以進來看看？

丁小六表示不理解，十分不理解。

她還以為，他會跟自己說話呢？沒有跟齊王搭上話，丁小六有些不開心，她果然不是女主，連跟男主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看看人家電視劇言情裏面的穿越女主，膽子多大啊，能把皇子看成內侍，還能稱兄道弟。

她就不行，哪怕是眼瘸，她也不敢将一個面如冠玉、器宇軒昂穿着親王服飾的少年認成太監。

在皇宮這個等級森嚴的地方，女主是有多瞎，才能将一個皇子認成內侍？反正她是不行。

傍晚的事，丁小六只當成一次小插曲，沒太放在心上。一步登天的美夢，比不上近在眼前的危險，防備趙水才是她的頭等大事。

就在她琢磨晚上怎麽吓住趙水時，一個好消息突然從天而降——齊王殿下下個月出宮開府，他們這些被選出來的小內侍，三天之內就進駐齊王府。

好事來得太快，讓丁小六措手不及，抱着大木棒在炕上滾了好幾圈。

哈哈哈，她丁小六終于時來運轉了！

這消息一放出來，原來那些扯着脖子欺負丁小六的內侍們瞬間蔫了，再也沒有之前趾高氣揚的模樣，見到她時都是灰溜溜的。

還有趙水，給她賠了好幾個不是，又是端茶又是送水，還狠狠心掏出五兩銀子，才算換來丁小六一個好臉。

齊王出宮開府的事定了以後，衆人就開始忙活開，宮女內侍要提前送過去，長史管家也要到位，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事情。

其中最忙的要數李貞身邊那波人，總管趙德順正帶着人清點東西，齊王殿下的食邑財寶之類的都由長史管着，用不着他，他只需要清點內侍人數，以及齊王貼身的東西就行。

目前手上這些人到了齊王府肯定是不夠用的，偌大的一個王府，哪裏都需要人手，而且齊王地位擺在那，不好太寒酸。

幸好之前挑了30個小內侍，不然這人手還真不夠。

內侍這邊人是夠了，可宮女卻是不夠的。

女官翁鈴蘭過來尋趙德順，想讓他跟齊王提一提，再要些人。

聽說翁鈴蘭的來意之後，趙德順就冷笑開來：“這點小事，翁姑姑何須問我，直接向崔尚宮要人便是，難道殿下還會管宮女人多人少不成？”

自打齊王落馬之後，就不太愛讓宮女近身，身邊伺候的都是內侍，翁鈴蘭這是近不了齊王的身了，所以旁敲側擊想讓他提醒齊王。

趙德順瞥了翁鈴蘭一眼，心中越發不屑，可真有意思，主子願意用誰就用誰，難道不用她還得給個理由不成，虧得還是先皇後指派來的女官呢，才半個月就如此沉不住氣。

翁鈴蘭全不在意趙德順的冷嘲熱諷，神情淡漠，只擡頭看了趙德順片刻，就帶人離去。

身邊的粉衣宮女素妍蹙眉，替翁鈴蘭不忿：“姑姑，這個趙德順也太過分了，說話陰陽怪氣的。您可是先皇後指派給殿下的，論資歷，他要排在您後頭。”

翁鈴蘭沒搭腔，她這次過來的目的根本不是趙德順想的那般，想讓他提醒齊王，而是為了試探趙德順。她和趙德順認識十幾年，不說對他了如指掌，基本的了解還是有的。

趙德順此人謹慎穩重，優點明顯，同時缺點也明顯，就是虛榮愛炫耀。

如果齊王真的看重他，他肯定會張揚得意，答應她跟齊王提一嘴宮女人少的事，可是他沒有，甚至看起來比之前更謹慎。

這說明齊王不用她翁鈴蘭，但也沒怎麽用他趙德順，只是相對而言，使用內侍更順手一些。

意識到這點，翁鈴蘭非但沒松口氣，心頭反而愈加沉重，殿下墜馬之後，性情變得愈發難測，雲霧籠罩着，讓人看不清底細。

如今，她束手束腳，完全不知如何行事。